大屏幕上显示的分数让我们兴奋不已,仿佛每个人都感受到先前未曾意识到的东西——属于那个“目标”的一点点高尚和纯洁的光彩。
我们跑向船长乐队,和每一个人击掌祝贺(虽然这个举动很俗套,但那一刻我High翻了,我甚至是拉着亚冰和她的手挤出人群的)。我向船长乐队介绍了她,我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腿以及我们之间刚刚开始的这种关系究竟适不适合让我这么做。而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便很自然地向他们展示“我们是很好的哥们儿”。
船长乐队也很自然地接受了她,没有人去在意她的腿,她们对女孩儿一向尊重,并且擅于表现最优秀的一面。她也大方得令我刮目相看,她不介意和每个人交朋友,脸上的笑容和被海风吹起的头发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她是多么可爱。
马猴去附近商店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我们坐在沙滩上,被光和声音笼罩的舞台与我们保持了恰好用来做背景音乐的距离。舒缓的海浪一下一下涌上沙滩,漫天繁星让躺在沙滩上长久注视它们的人无不思绪梦幻。我们开了啤酒,食物也想当可观,我和她只是并肩坐着,一起加入马猴主持的“沙滩晚间音乐聊吧”。事实上她很少说话,偶尔被提及几个问题都尽可能简短的回答。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他们多,因此她一开口我便极认真的听,尽管我装的像真的似的。
周静居然跑过来了(她是明天的演出),她对船长的行踪了如指掌,当她冲大家打招呼的时候,我看到船长盯了马猴一眼。除小海狮和我之外,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廉燕的酒量更是惊人,当她和夏侯杰在酒后单独离开,又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抱在一起咕咕哝哝地讲些胡话的时候,他们的爱情旅程也宣告正式开始(憨憨乐队简直敌不过一瓶酒)。当我看到对面的周静开始不断往肚子里灌酒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也该做点什么。
但她只是浅尝辄止,和我们这群人始终保持着那种第一次谋面该有的尺度,她也在观察,从脸上的微笑可以看出她喜欢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这群不知道邪恶的、孩子般的、过时发霉的老学生。
“小文!你在哪里!听到我的话后去停车场的入口等我!”你能想象?当一位****的哥哥看到自己的妹妹只消失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上舞台大播寻人启事,将那支正准备上场的憨憨乐队和台下刚刚神经放缓的观众着实吓了一跳。
“小文!小文你听到了吗!?”迟钝的保安和几只在沙滩上无人看管的狗终于开动起来。
小文——这就是她的名字,出自她哥哥的口中从而饱含亲情,我则愿意直呼她的全名——萧文。
“船长乐队!船长乐队!船长乐队!”突然有又人跑上舞台抢过话筒。
——是疯子!一心想去一九八四年的疯子!哈哈!
我们不约而同地起身,朝舞台跑去,萧文的哥哥被保安拉出台下,疯子仍手拿话筒,一边高喊“船长乐队”,一边同两个保安争扯。
“那小子你在哪里!?——去停车场入口等我!” 我×!我兴奋地冲他挥舞手臂,并高声喊叫起来,可他根本没功夫搭理我,台下其他人的起哄很快就将我淹没。
他挣开撕扯,将话筒和扯烂的上衣(一定散发着鱼腥臭)扔向保安,然后纵身跳下舞台。人群一阵混乱,疯子在里面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在人类文明里洒下了头上的虱子、嘴角的唾沫、真正疯狂的精神、绝对自由的人格,当然还有浑身的鱼腥臭。
警车和救护车开来了,有几个人在那阵混乱中受了轻伤。疯子被带进警车,口中仍念念有词,当然,我觉得那不再是“船长乐队”。
目送疯子的除了满场愤怒的观众,还有几只真正把怒气发泄出来的汪汪叫的狗,其中一只是醉鬼的那只喜欢忠诚和正义的混血狗(想必它没能顺利和醉鬼一起搭上出租车),当然,等疯子离去后它很快又看重爱情和友谊,和那几只狗混在一起。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实现了“想去一九八四年找回自我”的人生理想,看得出来,根本不用我和那些撒了气的轮胎帮忙。
萧文去了停车场入口处找他的哥哥。因为疯子被警车带走的缘故,我没能跟萧文顺路去停车场的入口见他。我发动了小海狮,带着醉酒的船长乐队和它的情人们沿着夜色下的环海公路一路奔驰,而车载音响永远是打开的……
第二天我们去看了周静的演出,演出非同凡响,看得出她正被几个乐手竞争性质的爱包围着,第三天船长在最后的决赛舞台上唱了那首《北京,北京》。
当船长沙哑苍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瞬间又被带到了和第二个女友初识的那个夜晚,现在同那一幕是何其相似。我向我的第二个女友很自然地递过纸巾,却在数度纠结后没有勇气挽起萧文的手,我和她“顺其自然”地成为了“朋友”。
其他人借着船长乐队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在他们自由地徜徉在沙滩上挥舞手臂时,在他们和身旁的女友愉快地说笑时,在他们咧着开心的笑冲我碰杯时,我知道他们找回了自我。船长看上去也很开心,他既做到了很自然地面对晓倩,也有一个执着的在我们看来没有理由不成功的周静始终在向他示好。
第二天当地报纸关于本次摇滚大赛的报道中出现了小木的身影,用小木自己的话说:“我从来没这么高调过”,而亚冰也欣然接受了这种高调,并确信在这种“高调的木讷”中发现了他身上潜在的疯狂和浪漫。
和小木一起被报纸重点突出的当然还有萧文的哥哥和那个疯子。这个牛气的肌肉强健的身为国家长跑二级运动员的哥哥成了报纸编辑调侃的对象,而那个疯子却被他们臆测“要么被船长乐队利用了,要么就是受了他们音乐的刺激”。
我们在第三天遇到了“有远见先生”,他的信息要比周静灵通,而且是在没有卧底的情况下,他来找我们的目的除了祝贺船长乐队的演出,还告诉了我们校花举行婚礼的日期(这个早就过时了,沈晓喻已经通知了我们)。当然,他也顺带提及了他在这个学校谋得的工作,不是专业课教师而是某个院系的辅导员,并且正向团委副书记的目标努力。
我们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喝了酒,他想像当年那样把我灌醉,我则把司机任务交给马猴,用我三年时间唯一练就的本领将他灌得找不到北。那时候萧文又被他的****哥哥带走,要是她看见我喝酒的一幕,肯定惊讶“他原来也是个酒鬼”。
那天我们都喝得忘乎所以,友情一下子平白无故蹿升了很高,我们将“有远见先生”抛入大海(捉弄辅导员一向是我们的传统),好在有清醒的马猴在才不至于酿成“醉鬼淹死”的惨剧。
船长将那个写着“获比赛三等奖”的奖状贴到了货架上的那只熊身上(我们重又记起它),替换了那张写着“镇店之宝,概不出售”的纸,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宣布退出船长乐队去外地出差了;至于阿陈,他显然有些不舍的也声称离开,他要继续他的“梦想”,那个“目标”不能替代它,他是属于我们的;马猴和夏侯杰没有我所想象的伤心,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儿,那是“目标”实现后又一个替代,只是“船长乐队”在这一过程中帮助了他们而已;二冬每周依然会去那家琴行敲上一阵子,也时常来我们的出租屋参加“晚酌党派对”;小木则久久地抱着那把贝司不放了,他喜欢在亚冰面前摆那种被报社编辑推崇的Pose,他加入了憨憨乐队,顿时给那个乐队注入了真正的灵魂,让那个乐队变得名副其实;至于小海狮,它在比赛一完毕即被老板开着去了千里之外的岳父家,路上与一辆娇滴滴的红色Mini Cooper完成了生来与异性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在船长临出差的时候,马猴和夏侯杰突然提议来一场野外露营(这是我们学生时代常干的事儿),其他人也无不积极。况且野外露营这种事儿最能借着空旷黑暗的山野、影影绰绰的篝火、孤单舒缓的吉他曲和那只能容纳两人的帐篷迅速将爱情实质化。我知道我们想做的无非是要加快速度抓住快乐的尾巴,让鸡飞得更高,让狗跳得更起劲儿,挖空心思地往一段时间里赛满各种各样可供回忆的事情。
尽管船长只是去出差,但他这一走竟令我们有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