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仿佛苍穹在发怒,降下了法旨,又似无数幽魂,发出了咆哮。天地间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莫要淹没天地?
雨越下越大,往远处看去,好象一块灰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树啊,房子啊,什么也看不见。整个新华山,似消失在了天地间。
“哇哇哇哇”奶声奶气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在风雨中飘摇,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悲凉。
夜起盖鸡棚的张大叔,听见了哭声,惊的叫醒了老婆。泼辣的张嫂,在查看了整个村子没人家丢失孩子后,夫妇二人循声发现了在风雨中,村头背靠一棵树下,随时可能因水淹而死去的小娃。并且火速地送到了德高望重的村长家,请村长定夺。
闻讯而来的村民们济济一堂,探头探脑,私下热议。却不知是谁家的小娃。
“张哥,可以哈,平日里看不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高人不露相,露相惊死人。坦白吧,跟哪村的姑娘,几时的事情。莫不是张哥你没把持住,晚节不保,还是被谁继嫂子之后又夺取了贞操,失去了清白?是真爱还是有什么苦衷,大伙为你做主,说不定嫂子会原谅你呢。哈哈!!!”老高的调侃,人家哄然而笑。张大叔也是被逗乐了。
“原谅你个蛋,娘西皮,我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老高,我看这小子是你跟哪一家的姑娘孤男寡女在一起,欲火焚身难以控制,干柴遇烈火,点着了吧。”张大叔大笑着反驳,也不生气。
“我看啊,这就是老高的,这小子平素里没事就往外跑,指不定就在哪,遇到了这孩他妈,然后那啥了呢。”张嫂也是唯恐天下不乱,反正这孩子确实是夫妻俩雨夜寻来。再加上平日里对那死鬼的能耐了如指掌,倒也不用担心自己家的男人。
“给老娘说清楚,不然有你好看。”此刻的老高被媳妇儿掐着耳朵,有苦难言。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大概祸从口出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眼看事情的发展背离了事情的本质,老村长铁青着脸,咳嗽了一声。“消停一下吧。这孩子是在村口所得,据张氏夫妇所言,应当是被遗弃的。此事莫要再议。你等看下这孩子的面相,又岂是你们这群莽汉所有。”老村长当然知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他之所以敢如此断言,是因为伴随着少年的襁褓里有一物。此物是块玉佩,应当是块了不起的玉。冰晶玉肌飘清韵,滴露玲珑透彩光。更为奇特的是,此玉佩中间有一字。不是雕刻上去的,似乎天然生成,存在于玉佩中间。是个“王”字。霞光流转,温润有方,越发显得不凡。
老村长于村子,也算是大权独揽,金口玉言。人群倒也无疑。只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喝了兽奶,安详睡去的小娃娃。小娃娃确实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只是犹如藕节般的四肢,仍在不时的颤动。
是受到了惊吓?是怨恨父母的遗弃?是叹息上天的不公?
反倒是之前闹的凶的媳妇们,都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个个抱在怀里心疼的不行。
也只是心疼。庄稼人家,都不容易。老村长家的商议持续很长时间。
“大家伙商议一下,该怎么处理吧。小娃娃是你俩口子最先发现的,你们先说。”老村长希望众人一起拿个主意。
“能怎么办,放你这,等着这孩子他爹娘呗”老张真脑子。没心没肺的说道。老村长听完这句话那叫一个气,面部抽搐,心想早知道不让你说了。你个傻大个,那万一这个娃娃的父母一时半会的有事耽搁了不找寻回来,亦或许十年八年的找上门来,老朽可是咋办?
有人开了头,气氛就活跃了。一时各种奇怪的点子从出不穷。
争议了大半天,无果.。。
“咳,咳,既然不是本地人家所遗失的小娃娃,那,那.”饶是老村长那了半天,也没狠下心来说出心底那句,从哪发现,丢回哪去的话。可是,怎么养?
谁养?
谁养?
吃百家饭
穿百家衣
承百家恩
无恨此生,缺一家父母之爱,蒙百家父母之宠。
村子里淳朴的人们可怜爱惜这个小娃,于村口单僻了一块地,造了一处简易的茅草房。每户一日,每日三餐,轮流照抚。小无恨从此扎根落户于新华山下的这个无名小山村。天可怜见,小无恨一路磕磕绊绊,倒也算无大病大灾,一天天的长大。冥冥自有天佑,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无恨,这个名字,出自老村长之口。寓意明显,充满着某种寄往。
取姓的时候,又是一番争论。
“姓高。高人一等。”老高这货,一直以自己的姓氏自豪。字面意义,一目了然。
“姓张,是我发现的,这不是说明跟我有缘份吗,就得姓张。那么大的雨声,小东西哭的又那么小声我都听见了”
“那倒也是,真难为你这粗枝大叶的莽汉了。”老张见没人理会老高,倒是有人支持自己的提议,嘴巴一咧,还不待笑出声,听及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笑不出口。“那要按你的意思,还是你半夜听见打雷下雨,鸡飞狗跳才起床发觉树底下小娃的,是不是这个娃娃得姓风,姓雷,姓雨,姓姬还是姓木啊。依我看,人家随身不是有块写着字的玉吗,干脆以玉中之字为姓。”
有人给了不同答案。但都是谁也不服谁。唯有以“王”为姓,稍微有那么些服众。那一块玉,已经被老村长收起,不示于人。
“不可以用王为姓。”老村长心里顾虑重重。所谓的人老成精,莫过于是。村民们虽然祖祖辈辈定居于此,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当涂国国主原姓汪。于开国初期,不知何故,改国姓为王。群臣进谏,遗老哭嚎。一时间各个言之凿凿的版本流传民间。每个说法都引根论典。最后的结局是,以人头落地,流血百日的血腥方式而结束。成为了一个忌讳。
人立苍穹,脚踏大地,不能无姓。姓为根。
“老夫有一姓,大家参考一二。此姓为任”老村长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人给出答案。大家都散了。散了的人群还有嘀咕声传来。“老家伙明明都想好了还叫俺们来作甚。咬文嚼字的活老子就头疼,还得做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别扭啊。”“就是就是。姓啥都行啊,反正不是俺的娃。上次的酒还有么,我添个菜,咱俩走两碗?”“算我一个。”“俺也来。”。。
老村长满脸菜色而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骂一句,一群莽夫。
人,王,任。此姓就算定下来了。
自己独处一室,打雷的天,下雨的天,刮风的天,发烧的时候总是有的。
人无恨,
任无恨。
人,特别是这个小娃,怎么能无恨?
任无恨。正是这个小娃,是无恨还是不愿恨,不敢恨?
恨这天,恨这地?
恨父母?可是父母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什么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