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刚落音,立马就有人开始起哄。有说要去旅游的,有说要去骑马的,有说要去滑雪的,甚至还有要去欢乐谷的!
最终,黎昕臣跟公司高管商量后,带大家去——泡温泉!
我们的旅途是在大家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中启程的。我也不禁暗自开心,上次去得太过匆忙,连温泉池子都没碰一下,这次机会难得,可得好好享受一下!
原本发车之前,黎昕臣问我:“你觉得我是开车跟着大部队走比较好,还是干脆跟你们坐一辆车上比较好?”
“随便啊。”
“予唯,你一点都不可爱,你就听不出我话里有话吗?”
见我一脸茫然,他只好捺着性子解释道:“我其实是想问,你是愿意跟我坐私家车走,还是愿意在广大群众面前曝光咱们俩的关系?”
我被黎昕臣逆天般的幼稚彻底雷到了,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一句:“呵呵,咱们俩有关系吗?”
最终,黎昕臣还是很亲民地跟着全体员工上了大巴。领导上车,旁人哪还敢坐他旁边,除了莫绍华和某几个花痴、不开眼的年轻女孩,大部分人都还是很自觉地绕开他,直奔车后方的座位。
我其实也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趁他专心致志看手机的时候,绕开他坐到后面去的。谁知黎昕臣这人忒精,刚走到他身边,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一把攥住了胳膊。
转过脸,就看到他坦然而又淡定的神情:“予唯,你来了啊。后面满了,就坐这儿吧。”
“后面那不是还有……”
我低声的辩驳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正好,你不是说你晕车嘛!越往后坐晕得越厉害,就这儿吧,别挪窝了!”
说完,他把放在他身旁座位上的包拿开,扔给过道那边的莫绍华,然后将我强行摁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怒!谁告诉你我晕车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后方剩余的七八个空座,以及Julia略带深意的目光,瞬间无语。
幸好,这一路上都还相安无事。大概知道自己刚刚惹毛了我,黎昕臣始终闭目养神,偶尔看看手机,很自觉地没有再来打扰我。
直到快下车的时候,他突然从靠背上坐直身体,先是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又看看我,格外严肃地说:“予唯,我突然特别期待今晚。”
“为什么啊?”我百无聊赖地接了一句。
“因为今晚泡温泉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穿泳衣的样子了!”
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嘴贱啊!
大概是紧张过后的彻底解压,我深深地感受到,自从会议结束之后,黎昕臣的一言一行都发生了近乎逆天的变化。以前他虽然也逗我、调侃我,但从来都没有现在这样明显,有意无意地卖个萌,让人瞋目之下又有些哭笑不得。
到了酒店,大家稍微休息之后就是Buffet。吃自助餐的时候,我发现有个人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拿什么,他拿什么。
我猛然回头,然后就看见黎昕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跟了你半天了,你终于发现了啊。”
我用小勺敲了敲他的盘子,里面只有几样蔬菜:“哈,跟了我半天就拿了点这个啊,也不嫌跌份儿!吃得饱吗你?”
他笑了笑,嘴角的法令纹深深勾起:“古人不是说‘秀色可餐’吗?看着你就够了,谁还用得着吃那些啊!”
我也皮笑肉不笑地冲他扯了扯嘴角,不想多说。于是我绕过他,直奔角落里一个无人的位子。然而,从他身边快速走过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力道堪称猛烈。
我惊讶地站定,转过脸看他,只见他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好脾气模样,笑着说:“跟我们坐一桌吧。”
被黎昕臣强行拉了过去,跟他和莫绍华坐在一个不算非常显眼,但是也足够惹人注目的地方。莫绍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处变不惊地低下头,继续扫荡他的自助餐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已经预感到,这顿Buffet即将成为我人生中最忐忑的一顿自助餐。周围的目光像是机关枪一样不停地扫射在我们身上,有人嘀嘀咕咕,有人窃窃私语。莫绍华始终保持一副面无表情的雕刻脸,我战战兢兢地猛地往嘴里塞东西,只有黎昕臣吃得一脸喜气,就好像他现在吃的不是饭,而是金条似的。
我有些无奈,真想拿盘子扣在黎昕臣的脑袋上,把他那副欠扁的样子像活字印刷一样彻底印刻在盘子上。然而碍于周遭唰唰唰的雪亮目光以及我们的上下级之分,我不得不忍住内心咆哮的小宇宙,凑过去,压低声音对他轻言慢语:“黎总,商量一下,我可以去其他桌坐吗?现在毕竟还是属于公司的聚会,我只是你的下属,还是个实习生,是没有资格跟你坐在一起的。”
“这又不是在公司,哪来的什么下属和实习生啊?出来玩嘛,就放松点,啊。咱没那么多讲究,你放心坐着就是。”
我终于急了,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地蹦出几句话:“平时私下里你要怎么开我玩笑我都OK,可是拜托,这么多认识的人呢,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你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义愤填膺地对黎昕臣采取驳斥政策,想要以此叫停他无聊幼稚的游戏的时候,面前突然伸过来一枚叉子,上面叉着一颗小圣女果,牢牢地堵住了我的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此刻,我丝毫不怀疑,他从来的路上就已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于是这一路都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受过刺激的状态。
我看着他像是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了一般开心愉悦的表情以及周围人惊呆了的目光,那一刻,我噎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国御温泉的泉水来自于地热岩层,大大小小的温泉池沿山而建,几乎每走几级阶梯,就会有一个三四平方米的温泉坑。里面放着各种药包,有枸杞的、黄芪的、灵芝的,甚至还有鹿茸的!
我穿着泳衣,披着暖和宽大的浴袍,一步一步寻找自己感兴趣的池子。我在感慨这里奢侈的同时,不禁思考到一个邪恶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跳进了那个鹿茸的坑,大口大口地喝着他自认为的大补汤药时,却发现另一个人正在池子里撒尿……这是多么惊悚的一部重口味恐怖片啊!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一个人在叫我:“予唯,在这里!这儿呢,快来,就知道你在找我!”
我现在听到的这个声音,无异于本世纪最可怕的催债之音。
周围的同事虽不多,可还是有几个人从不同方位的池子里伸出了他们八卦的脑袋。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扭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正当我深呼一口气,打算换个方向继续前行的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透着一丝暧昧的威胁:“予唯,你有东西落在我的房间了,一会儿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来拿?”
我听见周围倒吸气的声音。然后,我认命地闭上眼,缓缓向他所在的池子走了过去。
池子里果然只有两个人,黎昕臣和莫绍华。见我走过来,莫绍华很识趣地起身,从旁边扯了条浴巾披在身上,然后在我万分期待的目光中安然离去。
于是我站在池子边上又不敢动了。
黎昕臣拉住我的手,笑:“下来啊,站着干吗?”
我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在他的指令中抬起脚,沿着硌人的石壁台阶,缓缓走进池子中。池子里的水烫得我一个激灵,浓浓的水蒸气仿佛雾一样升腾起来,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感觉黎昕臣在扯我的腰带,我连忙捂住,惊叫:“你干吗?”
他理所当然道:“帮你把浴袍脱掉啊!这样穿着怎么泡温泉啊?”
我咬住牙根:“冷!”
“坐进来就不冷了,你看,水温四十一度呢!”他指了指一旁的温度计。
我刚想说“我怕烫”,然而第一个字还没发出声来,浴袍带就被黎昕臣猛地扯开。我仿佛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下意识地一躲,没想到脚下居然有一个陷进去的按摩坑,我这一步后退过去,只听“哗”的一声,我整个人狠狠地栽进了热浪滚滚的药浴池里。
回房间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黎昕臣一脸歉意且极其温和地跟在我身后,丝毫不介意我随时向他发出的冷言冷语的攻击。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看样子黎昕臣还想跟着我进来,这一次,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毫不犹豫地、丝毫不留情面地直接将他挡在了门外。
我说:“天不早了,您请回吧。”
他看我一脸严肃的表情,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脑袋,却被我闪过。黎昕臣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太张扬了?”
“哈,你终于意识到你张扬了?”我尖锐地冷笑一声,“黎昕臣,黎总,您故意的吧?就像上次跟你的哥们儿聚会时一样,故意跟我搞暧昧,故意让大家误会。上次那个我就不说什么了,私人的,大家玩玩闹闹谁也不会当真。可这次不行啊,这是公司聚会啊!来的路上我已经够高调的了,现在我就像个大光圈,完全被您笼罩着,别人看我的目光都是有色的您知道吗?以后大家在一起工作,您难道想让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那个跟黎总有一腿的女人’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话戳中了黎昕臣的痛点,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脸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突然夺过我手里的门卡,直接刷卡进门,然后攥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狠狠扯进了房间。
当他把我抵在门上的时候,我依然处于震惊状态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只看见面前这个人的脸不停地放大,放大,他的眼睛如同望不到底的海洋,眼中似有星光熠熠闪烁。
他望着我,似要穿透我的灵魂,我听见他的声音,神圣而又肃穆得如同一场仪式,他一字一顿道:“你说得没错,就像上次一样,我是故意的。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要让他们都看见,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而你只能是我的——这是迟早的事情。”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而他像是一个刚刚表演完的演员,缓缓松开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中似有自嘲,似有讽刺,我说不清,却觉得刺眼。
直到他推开我,拉开门转身而去,我终于抱紧双臂缓缓蹲下。
我明明不喜欢黎昕臣在大众面前暴露出我们很熟稔的状态,我害怕麻烦,害怕他这种刻意表露出的关系会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巨大的压力。可是这一刻,我的心,却没来由地剧烈跳动起来。
一下,一下,仿佛晨钟暮鼓般激越,在空气中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