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从上海出发，飞向大洋彼岸的美国。30年前的今天，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问中国。他的中国之行，被誉为当代中美关系史上的破冰之旅。于是，小布什也专门选择这个日子，于今日来中国进行工作访问。他从大洋那厢往这边飞来，我们却从这里迎着他往那厢飞去。
上海新建的浦东国际机场好气派呀，一眼望去，宏大新潮，散发着浓郁的现代气息，其风格和形象，在世界机场的比较中一定有显眼的位置。当飞机从跑道上呼啸升腾，我才意识到这次美国之行确实是成行无疑了。
因为恐怖的“9·11”，我们的出国日期由9月推迟到11月；因为11月11日美国又一架飞机在皇后区坠焚，我们的行期又一次搁置下来。这一耽搁就直到今天。
好了，我们乘坐的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倏忽间就到了日本上空，播音员特地告诉大家，我们的脚下便是富士山。我透过机窗向晴朗的下界望去，富士山就像圆锥形的蛋糕，山腰之上通体白色，从顶巅的平兀伸展下去一些沟壑，成为山的脉络和雪的勾勒线，荷叶的径一样散发而下；脚下的东京，街市如蚁，密密地网状般地布局在太平洋的唇上。我利用摄像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也录下了此时日本的倩影；只是这一切，都掠眼而过，然后飞机便又沉浸在它自己的银光屏里——一片蔚蓝的颜色里只看到这只白色的拖着一条淡红色尾巴的像是一只小蜻蜓一样的飞机，身单影孤地搏击在一望海蓝里，使人不禁想到那往昔一向受人亲近的蓝色突然成为一种恐怖，不经意地包围上来，似乎想吞噬这万里孤行的一星点儿的小生命。只是，可怕的事不可能不发生也不可能总是发生。再过七八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美国了；到了美国，让我好好地看一眼这个文明相杂糅的国家吧，看看它哪些印证着我的想象，又有哪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飞机落下的地方是美国西部城市旧金山（SanFranciscoOakland）。译音圣弗朗西斯科，广东台湾人因为拗嘴，干脆叫三番。旧金山是相对墨尔本而言，十九世纪中叶风言这里发现了异常多的金矿，许多的淘金者蜂拥到这里，这里成为轰动天下的淘金者们的天堂，这里的每一个海湾和山坳，都掩埋着太多太多的成功、火拼和喜怒哀乐。金银岛、香草岛与魔鬼岛，听起来像是虚幻片里的角色。后来墨尔本又发现了金矿，于是人们就叫这里旧金山而称墨尔本为新金山了。现在，旧金山是美国西部仅次于洛杉矶的第二大港口城市，是美国西部太平洋的门户，也是华人在美国占比例最高的城市。这里有美国银行的总部及一百多家美国金融机构，有硅谷，有著名的金门跨海大桥。我们首先走过了金门大桥，车便停在金银岛旁边的美国第七舰队司令部的旧址前。金门大桥确实巍峨，单是它的主索，直径就有八十公分，由二万七千多根钢丝合成。站在这里看海湾那边的蒙哥马利街和金门路一带的高层建筑，云构雾列，好一番景色！深入到城市中心尤其是中国城一带，才发觉旧金山的街市竟像大海的波浪，起伏跌宕，不是上坡便是下坡，有的坡我看总在四五十度，车竟是低着头开下来或者拖着尾巴爬上去。有的路九曲十八盘，譬如花街那一带，车左拐右拐像是行进在摇篮里。市政大厅在街市的热闹处，左手的那栋房子是1945年联合国宪章的签字旧址，前面的广场则是联合国成立时举行仪式的地方。美国的市中心，是穷人的居住地，旧金山的莫尔区，据说就是穷人的园地，黑人居多，穷人们在这里可以随时到市政厅提要求并得到政府的资助，同时因为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他们也没有条件走得太远。旧金山的历史性建筑，恐怕就数艺术宫了，这是那次有名的博览会的遗留物；在那次会上，中国的茅台酒去参评，可是得不到任何人的注意，中国的参会人员急了，也是出于灵机也是出于恼怒，当大庭广众将酒瓶摔破，那酒香竟令所有的参会人倾倒，醇美之气经久绕梁，结果得了金奖。渔人码头在城市的另一面傍水的地方，这里游人不少，据说若不是“9·11”，来这里的人会更多。在这里可以看到买到各种工艺品和小商品，大多是中国制造。39号码头的水坞里，由太平洋自动游栖而来的海狮，一点儿也不怕人，它们成群结队地躺卧在浮板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因为没有被人驯服，它们不会表演跳舞、顶球和鼓掌，只是时不时地仰起头来长啸一番，或者一个翻身钻到海水里去。这渔人码头，在我归来写这篇拙文的前一天（3月18日），从电视新闻中看到，它发生了火灾，烧得好惨！要是这火灾提前十几天，也许我们就会像看到世贸大厦的废墟那样，只能看到无情的毁灭的残迹和遗憾了。离开渔人码头盘桓着上了双子峰，凭高远瞰，龙一般的海湾大桥飘逸在一汪湛蓝里，荡荡的市井都在眼底，监狱岛有点儿像地中海的伊夫堡，独立在水的中央平添十二分幽秘的色彩。只是，我们从上海出发时是阴雨天，春寒料峭，而旧金山，据说由于我们运气好，在多雾多雨的季节里正晴空万里。我们早晨从飞机上落下来，为节约半天的住宿钱，没有消停便去看景，来不及扒下身上的毛衣或保暖内衣，结果踏踏实实地受了一天的燥热之罪呢。
芝加哥是我们到美国的第二站，也是我们此次进行业务考察的主要目的地。这个负有盛名的城市是美国东部联系西部的主要跳板，是美国的铁路交通和内陆湖运输枢纽，是美国的超级市场，是城市建筑的集大成城市，是国际会议中心，有着许多具有历史记载意义的事件。芝加哥还被称为牛市，当年芝加哥以屠牛起家，西部的牛都活运到这里，通过这里四通八达的老式铁路运往全国四面八方，于是这里的产业几乎都与屠宰有关，所以芝加哥篮球队便取名公牛队（可是在乔丹隐退期间，人们说公牛队跟谁比赛都敢输，所以那一阶段时间人们又称这个篮球队为母牛队）了。这里的人们曾经创造了许多令人咋舌的富有想象力的工程，譬如城市抬高运动（将现有建筑物从基础整体抬高一米多）和江河倒流计划（为了治理污水对密执根湖的污染将江河从入湖口处改道回流），听了让人惊叹这里的人们所具有的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性。
我们在这里用了几天的时间，了解芝加哥城市管理、社会管理以及审计监督的情况，大家颇有感触。临走的前一天，在我们中国该是元宵节，元宵节是个下雪的日子，我们小时候总是爱在雪夜里点刷子疙瘩，用绳系着甩圆圆的火圈，这个村里甩，那个村里应。有条件的地方，则办红红火火的灯节。芝加哥这一天的白天是晴天，傍晚变了天，起了风，忽然间竟下起了雪。接待我们的“二十一世纪公司”负责人廖静石女士，因为她妈妈是孝感人，也来了美国，自然记得中国的元宵节，于是请我们到她家里坐了坐，又拿了酒，晚饭时大家借酒互相祝了节日。夜里雪借着风，下得好大，因为时差不算完全倒过去，我几次起来坐在窗前，清清楚楚地看窗外路灯下爽爽的雪。天亮了，麦当劳总部门前的雪总有半尺厚。传说这里曾经一夜的雪将停在露天的车都掩埋了，这雪也够恐怖的。中午我们要离开了，天还飘着雪花，而太阳，却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唏，好难得见到好美丽动人的一场太阳雪！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天一边下着雪一边出着太阳的情景呢！于是，便写下了那篇《太阳雪》的小品来。
美国对坐飞机的人的检查真苛刻，安检要用很长的时间，乘飞机需要提前二三个小时到机场，机场的许多地方都有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走来走去，有的还是女兵，身上披挂着几支各式各样的枪。飞机从芝加哥到纽约，因为逆地球而走，已经是晚上了。我们总是好运气，芝加哥临别看上了太阳雪，而此时飞临纽约上空却是一尘不染的晴朗的夜空，圆锃锃的月亮玉盘一般，时不时在飞机的翅膀上跳跃。我们居高临下饱赏了纽约五彩缤纷的夜的世界，那灯光，模糊地看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钢板，在脚下海浪般沸腾着。哈得逊河口那一带，好像象牙尖上的舌头，亮得堆锦耸翠，这一定是曼哈顿了。这个含义“受骗”的岛屿，被称为纽约的心脏，只是，在这里再也看不到双子塔了。第二天一天，我们就在曼哈顿活动，到炮台公园往返都从世贸大厦旁边经过，只是没有停车，我们看到世贸大厦遗址的周围用篱笆隔着，挖土机之类正扒着挖着，大车小车正来来往往地往外拉着驮着，半年多了呀，还没有清出双子塔的基础来。清理的时间越长，美国人心痛的时间也就越长。帝国大厦因为“9·11”而收敛起来，我们没能上到它的最高层一览纽约湾的近景和大西洋的远貌。刚才说美国牛，真的纽约证券交易所前面的那尊屙金的铜牛，像跟谁斗架一般，年复一年地蹲着，高头大膀，架式英猛，牛气得十足。虽然牛立在那里，昭示这地方是成功者的天堂，可是熊市依然会不时发生，股市风潮依然会使一些人家破人亡。我们大家也想沾点儿牛气，于是冒着小雪一个个纷纷上前拍照个不停。证券交易所再往前，就是著名的华尔街了。这街并不宽大，恐怕只能走对车而已，也算不上整齐，错落的楼群使街道不够规则，加上楼都很高，街也就更显得逼仄，像条峡谷。小时候我们常在学《人民日报》社论时读到华尔街，社论上把它当做美国的代名词，是资本主义金融寡头的象征，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看到它。说到长中国人志气的，是像曼哈顿这样的热闹地，还单单有一条唐人街，那当然是以住华人为主的地方，到处是写着中国文字的招牌，虽然高楼大厦不多，虽然那里的华人并不一定对像我们这样的某一个访美团会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也不会知道我们是谁，但到这里，总让我们不由得产生一种亲切感。唐人，在世界人的心目中，也一定是神话呢！而且在我们回国不几天，报上电视上都报道新闻，位于百老汇大街1356号的那栋古罗马风格的高大威严的已经具有77年历史的格林威治储蓄银行大厦的楼顶上，已经换上了中国的旗帜，海尔公司买下了这幢大楼作为自己在美国的总部，海尔的旗帜与对面楼上美国的旗帜一起高高飘扬。海尔长中国人的志气。在唐人街的街头，就是一条跨海大桥，站在这里可以隐隐看到海峡那边的自由女神像，等我们乘船来到她面前时，才感觉她是那样地高大，一手擎着火炬，一手好像是拿着独立宣言，头戴的帽，在我觉得有点儿武士道味道儿。可是她却不会移动。她是美国人崇尚的国家精神的象征呢。
联合国，是一个居于国中的万国之国。就像梵蒂冈，在罗马的中间，而联合国，在曼哈顿的一爿地上。这些年来，它成了调节世界国家之间利害冲突的政治中心，也是国际救助的协调中心，许多国际大事，都会通过它表现出来。联合国的产生，是时代进步的产物，几百年前，通讯和科技落后，国家之间的交往接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国家之间有了矛盾，矛盾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产生战争，所以除了局部的争斗，终于因为工具的先进导致了先后两次世界大战，痛定思痛，有作为的政治家们便导演出了联合国来。虽然联合国并不一定能解决所有的国际问题，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国际问题都处理得合适解决得公道，但它确实为整个人类的利益做出了许许多多的贡献，单说消除殖民化问题，现在世界上除了一些名义上的领地外，还有多少真正的殖民地呢？有这么一个组织，总算有了一个协调国际争端的机制。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圆桌会场，此时它安静地躺在那里，看不到硝烟、争吵和阴谋诡计。看到了召开国际大会的会议中心，当年赫鲁晓夫掀翻讲台，古巴总统穆巴拉克一气讲五六个小时令参加会议的人连饭也没吃上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里。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国家赠送给联合国的价值连城的礼物，而中国的那盘玉雕，自然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我们还听到了许多许多关于联合国事迹的讲解。我在这里还游戏般地用联合国的邮票，给家里的亲人发了两张贺卡，结果等归国了好几天才收到。联合国的入口处有一个小雕塑，让我看了许久，也看得很感慨，那是一只放大了的手枪，枪管被扭成了一个结，回想室内有关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展览，确实让人痛恨战争。好，枪都给废了，让世界永远不再有战争吧！可这仅是个想象，世界上哪一天没有暴力呢？从联合国出来，天已经黑下来，百老汇大街正是热闹的好时候呢，各种繁华的活闹剧都高潮地上演着，旧词翻作新曲，总是唱不尽头，不过这里看不到像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或者巴黎的红磨坊，有的只是堂皇的商务、美妙的艺术和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时报广场那一带，集中了曼哈顿最富招展的千姿百态的精华，让人眼花缭乱，竟能产生一种梦幻的感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