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世界上的艺术、科学、经济奇迹乃至其他创造,起步多是从玩开始的从玩字启蒙的。小学一年级有一篇课文,是说达尔文的,说达尔文小时候爱到野外去玩,天上的鸟,地上的虫,水里的鱼,他都喜欢。他是在玩中观察,从“玩”开始走上科学道路。达·芬奇在创作《最后的晚餐》时,为了处理好犹大这个人物,天天到米兰城的各种场合去观察罪犯、流氓和赌徒,看他们的言行举止。修道院的僧长见他好久不在斋堂画画却在外面野跑,便向米兰大公控告达·芬奇“玩忽职守”。殊不知达·芬奇正是因为到外面去“玩”,才捕捉到了画犹大这个人物的形象的,结果许多画家都没有画成功的画题,达·芬奇画到了极致,从此再也没有人敢画《最后的晚餐》这个体裁了。发明飞机的莱特兄弟,爷爷是个工匠,小时候常常给他们许多小木块,他们如获至宝,摆出各种玩意的模样。母亲也鼓励他们玩,还同他们一起动手制作爬犁。父亲从外地带回一只飞螺旋,他们能玩得出神。想想有生命的鸟才会在天上飞翔,没有生命的螺旋怎么也会在空中飞呀飞呢?要是人也能飞翔多好呀!于是他们小小的心灵里,从小时候的玩中,便萌发了发明人造飞行物的想法。比尔·盖茨创造微软奇迹,起初不也是从玩电脑开始的么?
我这几日观瞻的所在,是美国加州几处神奇的地方。这几处神奇的地方也使我省悟到,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发明与创举,都是从玩做起的。迪斯尼乐园所表现出来的成功以及经济奇迹,本源于玩乐也表现于玩乐。当年迪斯尼兄弟两手空空,连一天三餐也不能果腹,因为一只小老鼠对他们的启发,弄出“米老鼠和唐老鸭”来,于是看似荒唐的想象演绎成为现实的神话。现在,迪斯尼已经风靡全球,单是每天来洛杉矶这个乐园来玩乐来参观来送钞票的人,不可万数!这玩,可是玩出了真实玩出了名堂玩出了奇迹了。不管我们怀着哪种心态和动机走进这乐园,我们都不能不为所看到的现实所折服。好莱坞也是这样。更有那拉斯维加斯,在沙漠的绿洲上建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城市——一个原来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当年少人、缺水、交通不便、资源贫乏、没有产出和消费,唯有使人的身体可以随时放射静电的披满沙尘的地方,竟有人大胆地在这里斥资亿计,而且随即来投资的大亨都像疯了一般,趋之若鹜,一盖便是一片汪洋。大家在这里斗富竞技,将金字塔一比一的比例搬来,将威尼斯水城、埃菲尔铁塔甚至海滨搬来,将蔚蓝的天空扯一块嵌到室内当天幕。全世界排名前二十位的宾馆,这不毛之地就占了十八家。一望白茫茫的沙漠中,凭空耸立起天堂式的休闲娱乐场馆。难道就没有人想到钱会在这里打水漂?人会在这里赌得跳楼么?现在人们面对这堆砌在荒唐之上的神话,已经不再怀疑,并领悟出一种精神来,这精神便是:一切的成功都来源于超常的想象。现在到迪斯尼、好莱坞与拉斯维加斯,已经不仅仅是玩,而是到这里看神话,看活鲜鲜的变成了真实的神话!也看出人类的和自然的那颗离谱的跃跃欲试的跳荡不定的童心。
事实就是如此,新的发现总是源于突发的莫名其妙的甚至十分可笑十分荒唐的怪想。当年来拉斯维加斯淘金的人,百无聊赖之际来点儿赌博,有人竟看到了这博彩业的前景,首先在这里燃起了一盏绿灯,利用人性的弱点,开始了寓言般的冒险。西方人总是浪漫得离谱,异想天开得让人不可理喻。就说地理大发现,海有尽头么?海要是有尽头海的那边会有什么东西呢?哥伦布说自己想到海的那边去看看,伙伴们都笑他,甚至说他神志不正常;要是真的海没有边——哥伦布也一定这样想过,那将是什么结果呢?可是有了这种怪想,加上生产力的发展为航海提供了条件,于是一个使世界发生史无前例的变化的时代,就因着这种看似幼稚可笑的念头和行动,轰轰烈烈地到来了。一个极平常的现象,引起有心人的联想,便产生创造,于是诞生出奇迹来。科学家伦琴发现X光就是这样。他在试验室里做试验,突然发现离放电管不到一米的小工作台上,发射出一道微微的绿色荧光,“这是从哪里来的光呢”,当他切断电源,光也就没有了,于是他划亮火柴发现是块硬纸片,上面镀一层氰亚铂酸钡的晶体材料,神秘的光就是它发出的。他又弄一本书隔着,光仍然从书背后透出,随后又做了许多种试验。这就是X光的发现过程。事情过来了,人们多会说,那是多么简单的事儿,我自己怎么没有撞着呢!其实不是我们没撞着,也许我们曾经有缘多次遭遇过可以震惊世界的发现的机会。但由于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假想和感悟,撞着了却不能发现,机会就从我们身边溜走了。譬如岳阳楼,千古以来多少人天天见它,又有谁写出一篇《岳阳楼记》来呢?譬如甲骨文,多少人随手拾掇毫不经意将它当龙骨片卖掉碾掉做药物喝掉糟蹋掉,只有王懿荣慧眼视物,觉得这东西一定有不寻常的出身,这才引起学术界的关注,进而发现了惊天动地的中华古文明的奇迹,才有了中国文字的起源,有了司母戊大铜鼎和确凿的殷商故都。今天我们吃螃蟹和西红柿,都是美味佳肴,谁会怀疑它们不能食用?可是第一个吃螃蟹和西红柿的人,那可要面对一场考验。也许在吃之前,就留下了遗嘱。或者一边准备吃,一边就准备了自以为可以施救的药物。神农尝百草,传说一天曾经几十次中毒,没有先人的这种甘为后人冒险的精神,会有我们后人食用和药用的五谷杂粮以及百味药草么?第一,凡是第一都不容易。第一个研制魔方的人,一定是一个富有想象力和创造性,有着超人玩性的人,否则不可能捣鼓出那东西。虽然魔方仅仅是掌中的玩物,可是谁又纯粹把它仅仅当玩物看待呢?
凡是第一,凡是出人意料,总是一种创造总是一种奇迹。许多的第一,都是由玩字为由头的,在不可思议的不意中采撷到了神话,诞生了伟大的创举。就说学习,有许多人读死书,头悬梁锥刺股,下功夫可谓苦矣,可是学习成绩并不是最出色。当然,学习离不开下功夫,只是看功夫怎么下。有的学生想象力丰富,正如达尔文,在玩中思考,在玩中获得新鲜知识。这些人虽然不闻鸡起舞,可是所得却很丰盛。尤其是后来的运用方面,成果的差距就更大。再说文学创作,有的人读了很多的书,也有生活,意志也很虔诚,努力也很到位,可就是产不出蛋来,主要是产不出有分量的蛋,原因是他们缺乏空灵,也就是缺乏“玩性”。当然创作也离不开下苦功夫。迪斯尼兄弟和敢于在拉斯维加斯一掷亿金的企业家们,我就赞赏他们这一点。赞赏他们的空灵。这便是我看到迪斯尼、好莱坞和拉斯维加斯之后的感想。只要能玩出极致、玩出艺术、玩出品位、玩出财富、玩出理念,这玩就不仅仅是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