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围猎,甘公带与王后互生爱慕之情,每隔一日,便要在太后宫中幽会一次。
因宫女小东告密,周襄王将叔隗贬入冷宫,甘公带率颓叔、桃子逃奔翟国。
原人见晋军围城,上至七十岁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娃娃,纷纷持械登城。
周襄王名子郑,乃周惠王之子,为太子之时,其母已薨。惠王次妃陈妫有宠,立为继后,有子名带,身材伟岸,加之又善于趋奉,惠王爱之,呼为太叔,爵封甘公。
陈妫作了王后,便要效法古训:“子以母贵。”母贵为王后,子理所当然地应该成为储君。于是,天天在惠王耳边聒噪。惠王本爱太叔,加之又是一个软耳朵,遂有易储之意。后因霸主齐桓公的竭力反对,子郑才得以为王。
太叔见子郑即了王位,心犹不甘,暗中召戎师伐周,自为内应,事败后逃奔齐国。后经太后陈妫多次求情,大夫富辰力谏,襄王不得已,召而复之。今日在打围中,施逞精神,拔了个头筹。襄王大喜,即赐车如数。
是时,隗后坐于王侧,见甘公带才貌不凡,射艺出众,心甚爱之。低声向襄王问道:“此何人也?”
襄王回曰:“朕之御弟太叔带,爵封甘公。”
隗后脱口赞道:“好一个甘公,射艺天下无双!”
甘公带趋前一揖道:“多谢王后谬奖。”
隗后忙还了一礼道:“不,这是妾的心里话。”
襄王小声说道:“王后,该回宫了。”
隗后道:“不,天色尚早,妾欲自打一围,以健筋骨,请吾王降旨。”
襄王本意欲取悦隗后,怎好不准其奏?即命将士重整围场。隗后解下绣袍——原来袍内,预穿着窄袖短衫,罩上异样黄金锁子轻细之甲,腰系五彩纯丝绣带。用玄色轻绡六尺,周围抹额,笼蔽凤笄,以防尘土。腰悬箭箙,手执朱弓。
隗后这身装束,别是一番丰采。把个襄王喜得合不拢嘴,高声说道:“左右,戎辂伺候。”
隗后摇手说道:“车行不如骑迅,妾随行诸婢,凡翟国来的,俱惯驰马,请于王前试之。”
襄王道:“既然这样,那就多选几匹良马。”遂命有司,选良马十匹。
隗后一招手,跑过来九个宫婢,纷纷脱去外袍,一个个都是窄袖短衫,看起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隗后正要跨马,襄王道:“且慢。”
遂问同姓诸卿中:“谁人善骑?保护王后下场。”
甘公带高声应道:“臣愿效劳。”
襄王道:“那就有劳王弟了。”
他这一差,正合隗后之意,与甘公带互望了一眼,跨上良驹,在宫婢的簇拥下,做一队儿先行。
甘公带慌忙跨上自己的良驹赶了上去,不离左右。隗后要在甘公带面前施逞精神。甘公带亦要在隗后面前炫耀本事。未试弓箭,且试跑马。隗后将马连鞭几下,那马腾空一般去了。甘公带亦跃马而前。转过山腰,刚好两骑马,讨个并头。
隗后将丝缰勒住,夸奖甘公带道:“久慕太叔大才,今始见之!”
甘公带马上欠身道:“臣乃学骑耳,不及王后万分之一。”
隗后道:“太叔明早可到太后宫中问安,妾有话讲。”
言犹未毕,九个宫婢俱到,隗后以目送情,甘公带轻轻点头,各勒马而回。恰山坡下,赶出一群麋鹿来,甘公带左射麋,右射鹿,俱中之。隗后亦射中一鹿,众人喝彩一番。隗后复跑马至于山腰,襄王出幕相迎曰:“王后辛苦!”
隗后以所射之鹿,拜献襄王。
甘公带亦以一麋一鹿呈献。襄王大悦。众将及军士,又驰射一番,方才撤围。御庖将野味,烹调以进,襄王颁赐群臣,欢饮而散。
次日,甘公带入朝谢赐,遂至太后宫中问安。其时隗后已先在矣。二人当着太后,眉来眼去,太后装聋作哑,二人愈发大胆,托言起身,遂私合于侧室之中。
将别之时,隗后搂着甘公带脖子说道:“你若把妾忘了,妾可要吃人呢!”
甘公带照她娇面上吻了一口:“臣哪敢忘?只要王后不嫌,臣巴不得天天来和王后幽会。”
隗后也朝甘公带脸上吻了一口:“这可是你说的,妾不说天天,妾要你每隔一日,便来此幽会一次。”
甘公带道:“太频,恐王见疑。”
隗后道:“妾自能周旋,不必虑也。”
自此,每隔一日,二人便要来太后宫中幽会。隗后的宫侍,全被隗后买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宫人,无不知晓此事,只因甘公带是太后的爱子,况且事体重大,不敢多嘴。隗后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如鱼戏水。
日月如梭,转眼已过三月有余,襄王用色过度,浑身无力,温烧不退,御医劝他到别寝安歇。隗后空房难耐,干脆把甘公带引到寝宫,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
宫婢中有个小东,颇有几分姿色,善于音律。甘公带垂涎已久,怎奈隗后在侧,不敢放肆。
这一日夕,乃隗后生日,设宴庆祝,使小东吹玉箫,甘公带歌而和之。每歌一曲,便敬隗后一大樽酒,把个隗后喝得酩酊大醉。甘公带趁机将小东按倒在地,解衣求欢。小东惧怕隗后,奋力挣脱。甘公带大怒,拔剑追杀小东,小东害怕,径奔襄王别寝,叩门哭诉。说甘公带与隗后私通,已有四月有余,如今尚在宫中。
襄王越听越怒,取了床头宝剑,趋向中宫,要杀甘公带。才行数步,忽然转念:“甘公带乃太后所爱,我若杀之,外人不知其罪,必以我为不孝矣。况甘公带武艺高强,倘然不逊,挺剑相持,反为不美。不如暂时隐忍,等明日仔细盘问,如果属实将隗后贬退,谅甘公带亦无颜复留,必然出奔外境,岂不稳便?”叹了一口气,抛剑于地,复还寝宫,使随身内侍,打探甘公带消息。
内侍回报:“太叔知小东来诉我王,已脱身出宫去了。”
襄王再无睡意,坐以待旦,命左右拘中宫侍女审问。初时抵赖,唤出小东面证,遂不能隐,将前后奸情,一一招出。襄王将隗后贬入冷宫,封锁其门,穴墙以通饮食。甘公带恐惧,带着颓叔、桃子,逃奔翟国。惠太后惊成心疾,自此抱病不起。
甘公带一行人,晓行夜宿,来到翟国,大戎主见他们来得突然,惊问道:“国中出什么事了?”
颓叔、桃子代答道:“隗后陪周王射猎,突地窜出一只老熊,将隗后扑倒。甘公带舍命相救,才使隗后转危为安。隗后为谢救命之恩,赐甘公带玉佩一只。于是,宫中便起了传言,说甘公带与隗后有私。周王不分青红皂白,亦不念贵国伐郑之劳,遂将隗后贬入冷宫,甘公带逐出境外。忘情背德,无义无恩,乞假一旅之师,杀入王城,扶立甘公带为王,救出隗后,仍为国母,诚贵国之义举也。”
这话,大戎主竟然信了。当即拨步骑五千,使大将赤丁同颓叔、桃子,奉甘公带以伐周。
襄王闻翟兵临境,遣大夫谭伯为使,至翟军中,谕以甘公带内乱之罪。赤丁杀之,驱兵直逼王城之下。襄王大怒,乃拜卿士原伯贯为将,毛卫副之,率车三百乘,出城禦敌。两战皆北,原、毛皆为翟军所俘。
襄王知王城难保,嘱周公孔及召公过守城,同简师父、左鄢父等十余人潜出王城,逃奔郑国。
周、召二人见翟军势大,以不许翟兵入城为条件,降了甘公带。甘公带进入王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出隗后,然后才去拜谒惠太后。太后见了甘公带,喜之不胜,一笑而绝。甘公带也不发丧,跑到中宫与隗后鬼混。
隗后曰:“此事全坏在小东身上,我王何不杀之?”
甘公带遂遣人寻找小东,小东惧而自尽。
次日,甘公带假传太后遗命,自立为王,以叔隗为王后,临朝受贺。发府藏大犒翟军,然后为太后发丧。国人为之歌曰:
暮丧母,旦娶妇。
叔得嫂,臣娶后。
为不惭,言可丑!
谁其逐之?我与尔左右。
甘公带闻国人之歌,自知众论不服,恐生他变,乃与隗后移驻于温,大治公室,日夜取乐。王城内之事,悉委周、召二公料理,名虽为王,实未曾与臣民相接也。
原伯贯已经降翟,今见翟兵退去,逃往原城去了。
周、召二公,原本就是周襄王的左膀右臂,不得已降了甘公带,见甘公带去了温地,忙遣人打探襄王消息。
周襄王原本要去郑国的,但他一入郑境,又有些犹豫起来。何也?他想起了翟(国)郑(国)之战。翟伐郑,完全是自己的授意,郑吃了大亏,如今事急相投,郑君会不会接纳?
简师父劝道:“郑之先世,有功于周,其嗣必不忘。王以翟伐郑,郑心不平,固日夜望翟之背周,以自明其顺也。今王适郑,彼必喜于奉迎,岂可拒焉?”
左鄢父摇首说道:“郑之先世,固然有功于周,然也有射王肩之事。不如暂在此地驻扎下来,郑君果如简师父所言,必当亲来迎驾,若不迎,王再改适他国,也不为晚。”
襄王道:“左卿之言是也。”遂命停车,借宿于平民封氏草堂之内。问之地名,乃汜地也。因其地多竹而无公馆,故又名竹川。
郑文公听说周襄王避难于汜,忙遣使前来迎驾。襄王欲往,左鄢父劝道:“郑不可去。”
襄王道:“为什么?”
左鄢父曰:“郑乃翟之败将,单凭郑国一国,是无论如何也夺不回王位的,以臣愚见,倒不如就地不动,告难于列国,命他们出兵勤王,翟可败也。”
襄王颔首说道:“好,就以左卿之见。”亲作书稿,使人分告齐、宋、陈、郑、卫诸国。
书发当日,简师父忽然说道:“勤王之事不恰当啊!”
襄王惊问道:“为什么?”
简师父道:“纵观天下诸侯,有志图伯者,惟秦与晋。秦有蹇叔、百里奚、公孙枝诸贤为政;晋有赵衰、狐偃、先轸诸贤为政,闻王有难,必能劝其君起兵勤王,他国非所望也。”
襄王道:“嗨,朕恁糊涂,怎么把秦、晋给忘了呢?朕这就作书,请简卿和左聊辛苦一趟。简卿使秦,左卿使晋,勿负朕之望也。”
二人道了一声遵旨,各携王书,去了秦、晋。
晋文公闻王使到了,忙降阶迎接,摆出香案,跪听天子诏命。
安顿下左鄢父之后,晋文公大会群臣,商议是否出兵勤王。
孤偃力主出兵勤王,他慷慨激昂地说道:“昔齐桓(公)之能合诸侯,惟尊王也。况晋数易其君,民以为常,不知有君臣之大意。君率领王师而讨甘公之罪,使民知君之不可贰也。继文侯辅周之勋,光武公启晋之烈,皆在于此。若晋不纳,秦必纳之,则霸业独归于秦矣。”
晋文公道:“寡人并非不愿勤王,但这一勤,必将与翟正面交锋,一来翟兵强悍,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翟君乃我至亲,又有大恩于我,寡人拉不下这个脸。”
狐偃对曰:“翟兵虽说强悍,全凭骑兵,不知车阵,一时或可称胜,久之必不是我军对手。何况,我乃正义之师,必有其他诸侯相助;其二,我起兵勤王,公也。翟之恩,私也。岂可因私而废公!”
他顿了顿又道:“且是,翟军已回,今见我势大,又为正义而来,敢不敢出兵,尚在两可之间。”
晋文公频频颔首道:“卿之言甚是。郭太史,请为寡人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