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十二,明日就是十三,是训练班学习日,我们不能耽误学习。规定日子,千万不能听信江湖上那些算命测字的胡说,误了大事。”傻三口里在说服凤珠,心里在思索着射箭送消息的人,是朋友还是敌人?有什么意图?正在这时,忽听“咕咚”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凤珠吓得慌慌张张,霎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问:“这枪声是从哪儿打来的喚!爹又不在家,无人做主,这如何是好?”说完两眼盯着傻三哥。
傻三见凤珠吓得六神无主,反而傻笑起来,“凤珠,你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听到一声枪响,就吓成这个样子,要叫你手拿枪上战场,你不早吓倒了?”
凤珠见心上人镇静自如,自己也很快平复了心情,“康哥,你说这一声枪响,意味着什么?”
“我分析这不是土匪在什么地方抢劫,就是县中队下乡骚扰,有什么可怕的!”
“要是县自卫队来了,就糟了,孙建尧是县自卫队的,他正是冲着你我二人来的。”
“哒哒哒……咚!”枪声像放鞭炮嗒嗒响起来,又加上手榴弹“咚,咚!”的响声。凤珠吓得一下子钻进傻三怀里。
“凤珠,你快去找你娘和几个姐姐去,叫她们千万不要慌张,更不要往外乱跑,我到门外去看看动静。”
傻三说完速出门外,凤珠上前拦也没有拦住,他把凤珠推在一旁,凤珠险些跌倒在地,急得哭了起来。傻三也不回头看了,早冲出门外,凤珠觉得傻三哥第一次对她用这样的态度,气得半天未回过神来。
恰好王老板在下江催讨账目回家,正在慌慌张张往家里跑,和傻三碰个正着。
王老板借着蒙蒙月色看到傻三正往外走,就叫他说:“康老先生你黑夜往哪里去?”
“哎!王老板你回来正好,你听到枪声从哪里来的?”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进屋去。”王老板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拉着康老先生来到小客厅说:“大事不好!”看得出王老板脸色苍白,手在发抖,浑身吓得发颤。
恰好这时凤珠领着娘、大姐、二姐出来,看到当家的突然回来,心中大喜,上前接过当家的行李袋,开口就问哪里的枪声,你好险呀,为什么早不回,迟不回,这半夜回来,王老板见问,就从头至尾道来。
王老板外出到下江催讨残账,全国形势突变,国共两党内战,国民党节节败退,他到下江之后,发现残账无法催讨。国民党的军队退到长江一带,要死守长江,不让大别山区后方共军大部队南下,各县都成立了自卫中队,刚才枪声估计是县自卫中队下乡骚扰百姓。听说今夜带兵的是县中队副官孙建尧,听人说他花了很多光洋买的个官,他到一处搞得鸡飞狗跳,搜刮民财,想趁战乱大捞一把,是想把买官花费的光洋捞回来,估计我们青狮镇这一块肥肉他绝不会放过,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凤珠听到爹分析情况,觉得很有道理,很佩服爹出的门多,见识得广。凤珠更是着急,她随口插话:“爹,孙副中队不光是冲着青狮镇搜刮民财而来,可能冲着我……”
“冲着谁来?”王老板平时很爱凤珠,想听听凤珠的意见。凤珠见爹一问,知道自己失口,她本想说孙建尧冲着她和傻三哥而来,见爹问得急,忙改口说:“爹,孙建尧是冲着我家而来,理由是,我家药铺在青狮镇横直几十里路小有名气,爹要百倍小心,加强防范。”
王老板听凤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他转而又来说:“凤珠,无妨,我多多少少跟孙建尧有一些来往,他在县城药店的时候,我常到他的店里批货,未必他建尧今日买个官当着,就翻脸不认人了。”凤珠听了爹的分析暗暗叫苦,心想爹哪里知道孙建尧来青狮镇不是为光洋,而是为她……叹!凤珠怎好直说呢,她把眼睛盯住傻三哥哥。傻三自有他自己的考虑,哪里注意凤珠的眼神,也不知凤珠要他说什么,一时傻头傻脑无所适从。这时更急得凤珠涨红了脸。
王老板听凤珠说话吞吞吐吐的,急成那个样子,他安慰女儿说:“怕什么,一个孙建尧,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今夜他不来便罢,要是真的来了,我先礼而后兵,先安排酒热情招待,赏他百把几十块光洋,或者更多一点,让他再买更大的官去吧!实在不行的话就给他来硬的!”
“听说前不久,他们一伙人到山后杏林村去,不光是搜刮民财,他的部下还进村强奸妇女,姓孙的以捣匪为名,牵农民的耕牛,拉百姓的肥猪,更强抢杏林村的闺女,抢回去进贡县长,爹你不得不妨啊!”凤珠把闷在心里的话,转弯抹角地说个明白,心里才有些痛快。
王老板听到心爱的女儿的心里话,叫女儿莫担心,趁孙建尧来之前,他会和青狮会、黄龙会、妇女观音会等会首,先通个气儿,以观音庙老钟为号,要是孙小子讲礼,千好万好,他要不讲礼……“王老板,千万不能这样做,杀鸡岂用牛刀,何必要兴师动众,假设,姓孙的无礼,自古道‘捉贼先擒王’,在酒席前,我只要动一个指头,哪怕他千军万马都要听我指挥……”
傻三不说就不说,一开口讲,凤珠听得心里像洒了一把糖,心服口服,心里暗暗高兴:“这个傻三哥,人是傻,但胆量大,办法多!”
王老板听康老先生讲的好是好,但只能救燃眉之急,后果不堪设想。他正想开口说出他自己的意见,忽听枪声大作,似乎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已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时刻,小客厅霎时鸦雀无声,胖嫂急着去关上铺门,上了门栓,把门顶紧。
小客室灯光全部吹熄。
小客室这时静得一枚绣花针落地也能听得到。
一阵枪声过后,突然安静下来,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已是半夜子时,小客室的子午钟,指向下一点。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说要进来买药,王老板听说叫门买药,暗示胖嫂带几个闺女回避一下,他慢吞吞地走到门旁,对叫门人说:“深更半夜,药师傅回家去了,明天再来吧!”
“买药很急,病人不能等到明天,请老板行行好事。”门外人善意要求。王老板在青狮镇方圆几十里,是个热心快肠的人,人送外号“好好先生”。他想到当医生,开药铺,是救死扶伤,他从来没有把看病、买药的顾客关在门外,今夜听到枪声,才不敢开门,他正在犹豫不决,听到门外病人一声接着一声苦叫:“痛死我也,救命啦!哎哟!”
又听门外人哀求道:“求老板开门救救病人。”
王老板听到病人喊救命的声音很惨,示意康老先生点灯后将门打开。明陳得门刚刚打开,一下子闯进来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兵来,王老板吓得面如土色说:“各位先请坐。”
领头进来一个兵官,他并没坐下,向老板施礼道:“实话对老板说,我们是县自卫中队的人,本是来镇上保平安的,半路上遭了伏击,我好几位兄弟受了伤,伤势严重,请老板卖点急救药,救救伤员。”
王老板问:“你是?……”
“我是班长,负责我们弟兄不骚扰老百姓!”
隐蔽在黑暗中的凤珠听说是县中队的兵,恨手中没有枪,要是有枪,全部把他们打死心才快乐。又听说县中队遭了土八路的伏击,怪不得刚才枪声响得像放鞭炮一样,把这些害人虫全部打死才好呀!
王老板见伤兵受伤严重,叫苦连天,他尽到当医生的职责,忙吩咐康老先生给伤员治伤。
康老先生刚刚把几个伤兵上药包扎好,这时,突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手拿双枪,威风凛凛,声如洪钟,对准众人说:“缴枪不杀!”
众残兵见突然闯进来的人,手执双枪,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这些残兵做梦也没想到这深更半夜遇上了小红军,也不知这个小红军后面还有多少人,这真是兵败如泥,众残兵为了活命,觉得伤不起,只好举手缴械投降。
那小红军命令把枪由一个残兵收起,送到王老板的一间房子里关门上锁后说:“你们县中队副官孙建尧带领的一队人马,被我军打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我军的口号是:‘活捉孙建尧,打进县城去!迎接大军南下。’你们愿当兵的,跟我去,参加我们部队,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不愿去的,我发盘程路费,让你们回家。现在愿回家的站右边,愿参加我军的站左边,快!一二三!”
一共九个残兵,左边站三个,右边站六个,小红军从腰间解下钱袋,掏出白花花的银洋,每人赏了十块光洋,六个残兵领了光洋正欲走,又回来三个愿意参加吃粮!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七八个叫化子,那手拿双枪的小红军,一见大家过来,忙对其中一个叫化子喊道:“我这里有钥匙把门打开,叫兄弟们把枪支弹药带上山去。”回头对王老板说:“王老板今夜打扰你们了,你们不要怕,我们是张军长的部下,是共产党的军队,是保卫人民的,我们的团长人称细老黄,为什么叫细老黄呢,因为他年龄很小就当了团长,他不喜欢兄弟们叫他团长,喜欢人喊他细黄儿,我们听了,为了尊重团长,中间加了一个老字,‘细老黄’三个字从此叫出名了。
今夜我们奉了团长的命令,由于内线军探送信情况准确,早两天就知县中队匪兵要下乡骚扰百姓,我军在半山里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大部分匪兵被我军生擒活捉了,当然也有死的,受伤的,像今夜在你店里一样活捉九个,其中有一个不是受了重伤吗?
今夜,感谢你们的配合,广大人民群众将来会有好日子过,大别山老区天快亮了,穷苦人民快要翻身了。么样翻身呢?从地狱下的人民,一下子翻到天堂上去,把我们山区建设像像县城那样漂亮。
愿当农民的,有田种;愿当工人的,进城当工人;愿做生意的去做生意,我们的口号是:‘打倒地主分田地!’‘开仓济贫。’‘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
目前的紧急任务是:‘扫清一切障碍,迎接大军南下!’”
这个小战士,文化水平不高,肚子里新词不多了,他觉得还有好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忽然想到这个伤员怎么办,脑子一下子回到现实中来,小心交代着:“这个伤员暂时放在你们药铺治病,明天有人来领。”说完把手一拱:“王老板,后会有期,再见!”他带着一群人走出店门,消失在夜幕中……
王老板见众人走后,急忙关上店门,吓出一身冷汗。还是凤珠眼尖,急步来到堂前,对康老先生说:“康……”凤珠由于一时高兴,险些叫出康哥来了,她急改口说:“康老师傅,那个老叫化子和小叫化子就是前天在青狮镇测字算命的先生。”
“我也认出来了,只是不敢叫,是他们师徒两个。”康老先生暗想,莫非算命先生参加了革命吗?心中顿起疑云。
他测字说我家有两个贵人相助,莫非就是他二人?凤珠心中暗暗思索。王老板听不明白,忙问凤珠说:“那个叫化老头你俩认得?”
凤珠说:“是,这老头烧成灰我也认得。”
康老先生说:“嘿嘿,是他,一定是他!”
于是乎康老先生就把前天去青狮镇测字算命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老板听了说:“一般普普通通的算命测字先生,都是一些游江湖混饭吃的,哪有如此高明,不过他算出我家有贵人相助,这是我家祖人坐得高,今夜险些出了大祸,这是不幸中之大幸,但是这个老叫化儿和小叫化一时装算命之人,一时又以叫化身份到我家,一时又成了红军,这里是有些蹊跷,这年头说话要小心,不可粗心大意。”
第二天,王老板把铺门打开,向墙上一看,大吃一惊,家家墙壁上,简直改天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