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虽然您陪我只走过十二年,但我记忆中有您最温暖的情愫,在几个女儿中,您最喜欢我这个最矮小、最不漂亮的女儿。记得上小学时,有天早上起床您让我吃早餐,抓紧时间快去上学。我一看早餐是我最不喜欢吃的东西,就生气地提上书包往学校跑了。早自习下了,听见有同学在叫我:“明玲,你爸爸来了!”只见您手里用竹签穿着两个面窝给我送早点来了。那是记忆里唯一的一次对您撒骄,从您离开我们后,我再无年幼孩子般的童真,再也没有了您的关怀和温暖。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教育和温情,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你是那么的知书达理,是你们那一代人被称作有文化的一个人,您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故事讲得非常动听,我喜欢文学,善于表达的优点是您最早培养的。
多么希望三十年、哪怕是四十年后,爸爸,您老态龙钟地又回来了!我会拉着您的手,告诉您离开我们的三十九年里,我们家里生活的巨大变化、姐妹们的成长、告诉您:漂亮的孙女已二十五岁,四个外孙都长大成人、英俊潇洒,后代们都事业有成。告诉您走后的那么多年里,母亲带我们走过的艰难岁月;告诉您,我们姊妹间的亲密无间。您听后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
爸爸: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四十年前,您与我的那次谈话!那时我才不到十二岁啊!您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床前是一张小方桌,桌上有许多的材料纸,那是您永远都无法写完的交待材料。您当时一定是非常非常痛苦、一定是无人诉说心中的委屈、无法排遣自己内心的悲愤和失去自己后对我们的深深担忧,不然,没有那一个父亲会将心中的痛苦对一个年幼的孩子诉说。您把我当作一个朋友、一个大人在诉说。您说您实在不想写那些交待材料、不想过被人整的日子,几次走到江边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担心背上畏罪自杀的罪名,担心母亲和我们的日子更加难过……你的语气很低沉、神情很无助,而我无言以对,只是更加紧地依偎在您的身边。我以为这样守着您,就是永远拥有您。
我多么恨我自己,那时没有对您说一句安慰的话。
然而,您是坚强的,最后是抱病去了“五七干校”接受对您更加猛烈地批判,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您分明知道那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您坚强的面对了、经历了、是在那个如刑场般的地方,了结了自己四十九年的生命。
而我,则永远失去了您!
后来,在我人生的道路上,下放农村、下岗,调动工作、受到委屈、遭到非议、遇到再大的困难,想到当时您的坚强,我都能勇敢地面对。面对人生低谷的那份从容、那份坚毅,是您给我上的人生第一课。
六年前,我踏上遥远的太平洋塞班岛,又转海船去了天宁岛,住在一个很豪华的酒店里,那是一个硕大的赌城。同伴们日夜狂欢着,仿佛找到了人生的乐园。我独自一人静静地在海边走着,心灵在与您对话:“爸爸,我是您最喜欢的女儿,我代表您,在这世上行走,我可以骄傲地对您说:我是您女儿中走得最远的!”
后来,我又到过欧洲、台湾、日本和全国的许多城市:内蒙、新疆、深圳、海南、青岛,天南地北……每一次,父亲仿佛都伴随着我。
父亲,仅仅用了十二年,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有许多关于父亲的事,是由母亲和父亲的朋友们在我成长中得知,父亲的形象是在我的成长中慢慢的完善、清晰、高大起来。
心中的父亲,如一座伟岸的大山,是我永远的精神支柱。
父亲叫明路,他只在这世上走了49年;我的网名叫明路,希望父亲永远陪伴着我。
爸爸,我要帮你完成未尽的人生,精彩快乐、有思想地活着,多做善良事、宽慰无助人!
您永远陪伴着我前行!
(2009年06月22日)
7.4因为磨难,所以珍惜
这次我们姊妹五人一起到贵州在美丽壮观的黄果树瀑布下合影,回家在电脑上复制出清晰的照片时,突然想起我们五人四十年前的黑白合影照片,岁月易逝,光阴似箭,我们一起走过了整整四十年。
记得那是二姐明苹下放农村前夕,1968年11月30日晚上,大姐下班从武昌赶回兰陵路的家中,把我们几个叫上,在位于兰陵路的路口左边,中山大道上当时汉口知名的铁鸟照相馆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1968年,文革还没有结束,祖父在文革初的66年去世,父亲那年正在接受着运动的批判,二姐将要离开我们、离开家去广阔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家的再教育,父母当时的心情不会好。懂事的大姐带着我们来到照相馆,我们佩戴着毛主席相章,刻下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络印。那年,小妹明伟刚刚过完七岁的生日,我十一岁,哥哥十二岁半,二姐十八,大姐二十四。漂亮的大姐和二姐正是年轻美貌。不管我们身后有何等的风雨,家庭会有何等的变故等待着我们,我们依然笑着,因为那时的我们,很少有机会、有条件走进照相馆,能进照相馆照像,我们如同过节一般的高兴。
当时的我们不会想到:在照了这张相片后,仅仅过了一年零49天,父亲就在运动中去世,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们五人全都成了没有了父亲教诲的儿女!没有父亲的日子,我们的家历经磨难!是母亲撑着全家的天,是大姐、二姐帮着母亲养育了我们三个小的弟妹。
我们家还没有一张父母和我们五人全到齐的全家合影,要是那天父母心情好,一家七口人拍下一张合影多好啊!可是没有!
四十年,我们五姊妹携手走过来了,我们相扶相撑走过来了。我们都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也有了自己的儿女,下一代儿女又都长大成人。我们十分珍惜如今美满幸福的日子,我们相聚、我们欢笑、我们旅游。每当我们在一起相聚时,更加怀念给予我们生命的父亲、母亲!
感谢生活和命运给予过我们的磨难,由此我们更加珍惜!
7.5桥下五个人、五十年
这张五个人的合影拍摄于六十年代初的夏天,距今已近五十年了。
岁月已使这张老照片渐渐发黄,当年风华正茂的五个人,现已全部退休了,都是六十以上的人了。照片留下了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笑脸。我从照片中的五个人的岁月故事中读到了那个时代人的共同的、可贵的、我们这个民族需要传承的精神,那才是不该让岁月带走的精神财富。
照片上的五个人从右到左依次是:右一大姐明燕、右二表哥匡永平、右三二姐明苹、右四表姐匡遐玲、后排大姐夫刘哥。
母亲曾对我说过:照这张照片的那年,舅舅携一家从广州路经武汉前往大西北援建铁路工作时。永平表哥当时还是穿的我父亲的西装短裤呢,我们常边看边笑说永平哥:你与前排的三个女生一样,穿的也是裙子。
于1957年建成的长江大桥,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标志,在那个年代,能与长江大桥合个影,是件很幸福的事。那时的幸福是多么简单,与大桥合个影,就感觉到非常幸福。
说说照片里的这五个人吧!
右一:大姐明燕,十四岁就背着父母,从家里悄悄地拿走户口,改大年龄,早早地参加了工作。她性格开朗、乐于助人。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大姐,事事都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在父亲过早去世的多少年里,她每月一发工资就从武昌坐轮船送钱回家,她帮着母亲一起养育了我们下面几个兄弟姐妹。大姐聪明,没有读什么书,却写得一手好字,曾是工厂工会的一名非常称职的干部。大姐上过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栏目,当年她为一名救人致残的工友办理工伤手续的事,后来那位工友被喻为英雄。记得那年有次一个小学同学来我家约我一起上学,见到了大姐,同学对我说:“你大姐好漂亮啊!真像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芳。”我当时心里那个美啊,为大姐的美丽而骄傲。不知道有多少次,轮渡因大雾开不了船,大姐是从长江大桥骑车过江来看我们。大姐聪明好学,已六十多岁的她,学会了钢琴、带外孙还学做奥数、在老年大学学到了许多手工艺。她对生活从不抱怨,非常容易满足,很小一件趣事就能让她开怀大笑。其实她比我们遇到的困难和事要多得多。坚韧和乐观是大姐对待生活中困难的最好办法。
右二:永平表哥,我自认为与他的感情是最好的了。一想到表哥,此时我的心里就很温馨的感觉。他是一个非常懂事的表哥,善解人意,做事做人都只肯让自己吃亏,讲礼得有些不近情理。当年他在兰州一个很大的企业给厂长开车,厂长要到省里当官了,临走时对他说:“小匡,你是跟我一起到省里去,还是留在厂里?”表哥居然说:“留在厂里。”后来跟着厂长去了省里的司机,现在已是局级领导了。父亲去世的那个寒冷的冬天,表哥背着一个军书包,里面装了几条肥皂,从兰州到郑州转车,一路站着到武汉,赶来安慰母亲、看望年幼的我们。他在厂里开车拉人去风景区旅游,自己一个人在村庄里转着,走进一户农家,与这家人攀谈相识,再去时,他给这家人带去了许多的衣物。他高大英俊,却有着儿女情长。从兰州内退后,他全家举迁到大上海,给一个私营企业老板开车,停下小车就开货车、停下货车又是搬运工。老板把他一人当三人用。真的,只有表哥那个年代的人才不会有抱怨,我才懂得什么叫任劳任怨。他处理工厂里的废旧物品,把钱主动交到财务。工友们说他:“老板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以前做这事的人都是自己得了。”表哥说:“不是我的钱,一分我都不要!”老板相信他,把厂里的一个小房子分文不收地给他们夫妇住,水电费都不收。这是不是人格的力量。我说是!
现在,永平表哥在上海有了购买了属于自己的二手房,而且还是一个带小院子的房子。在我们的劝说下,他现在没有打工了,安逸地享受着退休的生活。忘不了,前几年我到上海开会,住在开APEK国际会议中心豪华的酒店里,一天是几百美金啊!可我想着要去看表哥,打的去近郊外的表哥家,与表哥拉家常到半夜。第二天早上表哥与表嫂一起送我到酒店,他们拉开豪华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帘,黄浦江和对岸的壮丽景色尽收眼底。表哥感慨地说:“小玲呵,你这么豪华的酒店不住,到我那个不值钱的破房子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上。”我忙说:“亲情无价啊!”我们相视而笑了。
右三:二姐明苹,二姐的美丽是平静的、淡淡的,文静的。记得同学小英曾给我说:“1967年,我到大哥下放的农村去,见到了大哥的几个女同学,你二姐是几个女生里最漂亮的。”二姐做了几十年的会计,做到最大的官是铁路分局一个段里的财务室主任。性格内向、不喜张扬的二姐,善良忠厚,忠于职守。有次段长将调到另一个段去当段长了,到财务找二姐办手续时,二姐不肯签字,理由是:你还有一辆公家的自行车没有交给段里。此人大怒:“是哪位领导叫你找我要这车的?”二姐平静地说:“没有任何人叫我说,这是我的职责!你交了我才能签字。”这老兄哭笑不得地只好交车走人。更可笑的是,不出半年,段长又调回原地做段长。可他对二姐更敬重了,因为有这个好财务主任把着关,他放心呀!
二姐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朴实而真实,做人不说半句假话。与永平表哥一样都是那种凡事宁愿自己吃亏的人。我们聚会时常笑他们俩:“两个苕老二!”二姐与大姐一样,一参加工作也加入了帮助母亲养家、养育我们的行列,也是一发工资就往家里送钱。她在铁路上跑车的那几年里,尽往家里捎带好吃的东西。永远记得,我从农村回来时,二姐给我四元钱,说是要我自己买些学习用品。四元钱呵,我还不清的一笔欠款数字。记得那天手里拿着那钱,眼里含着泪。前年我住院,一早要做胃镜,二姐从汉口赶来了,说是做胃镜会很难受的,她来陪我,住在我家照顾了我好多天,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亲情。姐姐们的爱如母亲般温暖啊!我感到安慰的是,二姐一直对我有种依赖,她是信任我的能力的。那年在贵州出差途中病倒,她打长途电话给我哭诉,我立即安慰着她,并问清地址,立刻长途摇控指挥起来,打电话给在贵州电视台的表哥立即开车去了两百公里外的地方接她,又打电话给二姐所住酒店的总台,嘱咐他们一定要在我表哥来前照顾好她。二姐历年都是单位的标兵,七十年代,她工作的事迹还上过《湖北日报》。我常在想,要到报社资料室找找当年写二姐的那张报纸。
右四:遐玲表姐,说到表姐呵,觉得她与生俱来就是一个精灵。她漂亮、聪明、能干,性格开朗大方,每到一处她都是主角,有她的地方就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在兰州当老师几十年,桃李天下,六十多岁的人了,现还被一个重点学校聘着当毕业班的老师。与学生呀、学生的家长关系如同好朋友一样亲切。当年表姐夫在新疆部队很多年,表姐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却从没有在工作上落在人后。1980年我去兰州时,陪同表姐坐火车、下火车再步行到达她工作的学校,而在两个孩子还小时,她则要抱着孩子,每天往返在那一段路上。她培育了两个非常优秀的儿子。
母亲去世的那个夏天,表姐在不顾武汉四十度高温的炎热,从凉爽的兰州赶到母亲身边,帮着我们姐妹在医院照顾母亲。记得那年的夏天非常炎热,夜里热得睡不着觉,那时家里还没有空调,夜里热得我们俩都睡不着,坐在凉台上,天上的星星闪着,我们俩说着话。表姐说,高中的语文一篇课文中曾读到这样的描述:“天空中没有一丝风儿,树上的叶子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她说当时给学生讲这段课文时,没有感受。现在到武汉了才知道什么叫热,树叶真的是一动不动的,没有一丝风。表姐离开武汉的第三天,母亲就去世了。表姐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姑妈是不让我送她啊!”现在表姐逢年过节打电话给我们,总是会说:“要是我们父母都活着,看下今天的好日子,该多好啊!”表姐有极好的语言和音乐天赋,嗓音甜美、音域宽厚,她给我们对话就是标准的武汉话,给重庆的亲戚们讲话就是地道的重庆话。对生活,她始终是乐观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