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示:这一切简直让香奈儿忍无可忍。她几年没有推出新的服装系列,那些曾经被她淘汰的式样又卷土重来了。女人的衣服怎么由男人来设计呢?男人怎么真正懂得女人身体的需要呢?香奈儿尽管怒气冲冲,但也只能徒叹奈何。】
也许是被伤害得太深,香奈儿避居瑞士洛桑,过着8年蛰伏生活,远离着二战中的是与非。
那时她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但战后的世界,正在快速地恢复,新的时尚又冒了出来。
很难想像香奈儿这样的一个工作狂,以前连星期天也舍不得休息的人,会决绝般地抛下一切,给自己放上8年的长假。
难道是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习惯了站在舞台镁光灯下的人,突然没有了掌声。这开始的日子,她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据接近她的人说,她上午一般会躺在床上,看看小说或杂志,床边摆着咖啡和一小叠点心。到了下午,她会出去转一转,听保健医生推广保健品,或者跟邻家的妇女一起去购物,有时候还会去舞厅里跳跳舞。
这是一种典型的富裕老太太的退休生活。
过这种生活时,香奈儿已经过了六十岁了。
她的那位德国情人随德国军队撤回了国内。后来,战局稳定下来,丁克拉格来到瑞士,继续和香奈儿同居。这种关系持续了几年,丁克拉格终于走了。
据说,他去了地中海的一个小岛,将自己的暮年都献给了玄秘雕塑。他没有带走香奈儿。因为他和香奈儿在年龄上的差距,已经明显地在情感和身体上体现了出来。他还处于壮年的末梢,而香奈儿已经步入老年,多年前的欢娱已经不再。
香奈儿也不想再挽留。因为这个男人让她伤得不浅,她的人生几乎被毁了一次。不过,她从未抱怨过。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别人逼着她这么做。
在这期间,她联系最多的人就是她的外甥安德鲁,安德鲁是她姐姐的孩子。她对安德鲁体贴有加,不仅给他买了一座葡萄园、一套公寓、一座山间的别墅,还给他相当数量的现金。
香奈儿一生没有生育,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外甥安德鲁就是她最具血缘关系的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越是到了老年,越是想起“娘家人”。香奈儿也不例外。她赚的那些钱,足够她一辈子也花不完了。香奈儿经常去看这个外甥,与其说是一种礼节,不如说是一种习惯。
就这样,香奈儿蛰伏了近四年。直到1948年,香奈儿才悄悄地返回过一次巴黎。香奈儿是忙惯了的人,瑞士的闲适生活,她还真有点过不惯。
《时尚芭莎》杂志摄影师阿维顿不知从哪儿获得这个消息,就去给她拍了一组照片。尽管战争的阴云已经从巴黎的上空消散,但心底的阴影仍然存在,人们也不想与香奈儿扯上什么瓜葛。香奈儿穿着黑色的裙子,束着黑色的腰带,领口是白色的,她戴着3串长长的珠链。她站在一张老旧的画报前,整个画面显得有些颓废。不过,香奈儿没有留意到的是,在她身后的围墙上写着一行字:“为什么是希特勒?”阿维顿是不是有意为之,很难说得清楚。不过,在最后时刻,这位年轻人还是发了善心,当时没有将这张让香奈儿极度难堪的照片公之于众。在那年月,谁愿意和阴魂不散的希特勒搅到一起呢?
这个时期的巴黎,时尚的风向已经变了。咖啡馆里到处是萨特的信徒——一群存在主义者叽叽喳喳着;一向沉默寡言的小说家加缪在精彩的叙述中,传递出浓浓的忧郁;至于时装方面,则是新生代时尚设计师克里斯汀·迪奥的“花冠”系列独占鳌头——歌舞升平年代,他要让女人看起来像花朵一般的养眼。
迪奥设计的时装风靡一时。可是,迪奥的设计,正是多年前香奈儿所放弃的风格,比如那些裙子又长又宽,裙子的腰身则收得窄窄的,上身还加了骨架。那些用于陪衬的帽子,像一只大盘子扣在女人的头上。整个儿看起来很浮华。
世界大战过后,生活逐渐安静下来。女人们又开始自觉地让自己变笨——她们不厌其烦的把自己塞在繁琐的衣服里,让自己动弹不得,并以此为美。
这一切简直让香奈儿忍无可忍。她几年没有推出新的服装系列,那些曾经被她淘汰的式样又卷土重来了。女人的衣服怎么由男人来设计呢?男人怎么真正懂得女人身体的需要呢?
香奈儿尽管怒气冲冲,但也只能徒叹奈何。她仿佛是一道历史的遗迹,只是随着她那小方瓶的香水而存活,还没有找到自己重新“出土”的机会。
在一次晚餐上,香奈儿发泄了对时装界的不满。
朋友们推测着,按香奈儿的个性,她或许到了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香奈儿并未有所行动。是啊,凭什么行动呢?一场世界大战,让她的服装门店早就关门了,靠卖香水的收入,她可以过得很好。事实上,香水官司结束后,香奈儿在香水方面的收入有了保证。
一个篱笆三个桩。原先那些鼎力支持香奈儿开店的人,病的病了,死的死了,香奈儿孤身一人,几乎找不到一个得力的帮手了。
香奈儿回到了瑞士,继续过着她的避居生活。在此政治避难的卓别林,曾经与她比邻而居。幽默大师给她带来了很多欢笑,让她对人世有了更多的理解。她不再纠结于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她了。
1949年,香奈儿去了一趟纽约。美国是一个充满自由的国度,没有一个人对香奈儿说三道四,情报人员也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香奈儿曾经在1931年前后去过美国的好莱坞替演员们设计戏服,并且赚得一大笔美元,她的香奈儿5号香水在二战后被美国大兵带回,并迅速传播开来。
对于战后的很多美国人来说,香奈儿就代表着法国。尽管有很多的法国作家、记者、教授和政治家住在美国,但他们的影响力远不及出品香奈儿5号香水和小洋装的香奈儿。
奢华在美国,而奢华的根子在法国。
香奈儿这次去美国,其实是应斯特拉文斯基之邀。在1920年前后,斯特拉文斯基一家在巴黎穷困潦倒之际,得到了香奈儿的帮助,并且他与香奈儿产生了一段短暂而强烈的感情。
后来,香奈儿主动退出了这段感情。斯特拉文斯基在妻子凯瑟琳去世后,又娶了一个新太太,后来他们去了美国,变成了美国公民,生活好转起来。
香奈儿与斯特拉文斯基分手后,他们之间只保持着间接的联系,比如斯特拉文斯基的大女儿柳德米拉二战前曾经在香奈儿的服装厂工作过,可惜后来死于肺病。
这次,斯特拉文斯基与香奈儿在纽约会面,这时的纽约大都会与大萧条年代有着天壤之别,其繁华程度在二战后一枝独秀。他们去了一趟好莱坞,旧地重游,好莱坞的头牌也早已易主。说起二十多年前两人的分分合合,均感唏嘘。那段疯狂的生活,仿若隔世,那也只有年轻的时候才有可能。
香奈儿就一个人,又没有子女,斯特拉文斯基建议她来美国定居,只要身体允许,他会照顾她的。当初,他因为还有凯瑟琳,不能全情投入到那场热恋之中。
香奈儿摇了摇头说:“我最终还是要回到法国去,那里才是我的家乡。如果巴黎不接受我,我就回到奥弗涅老家,或者在瑞士养老。我不想在快近七十岁时,还当新移民。”
其实,香奈儿还有一个没有说出的原因,那就是她不想再夹在别人的家庭之间。毕竟斯特拉文斯基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自己这么大的年龄没必要再在中间弄出什么不和谐来。
香奈儿在美国逗留了一些日子,又回到了瑞士。如果说养老的话,瑞士可能更适合她。在那儿,她还有一个侄儿可以走动。
等到香奈儿再次回到巴黎时,已经是1950年。好友米莎去世。她接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赶上了当天第一个飞往巴黎的航班。如果不是时间紧急,香奈儿不愿意坐飞机。当初,威斯敏斯特公爵对她说过在海上试飞的经历,让她对空中旅行一直有种恐惧感。
香奈儿像对待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用冰块为米莎抚平了皱纹,然后为她净脸化妆,并摘下自己身上的珠宝首饰戴在米莎的身上。最后出现在吊唁者面前的是一个鲜艳而优雅的米莎。香奈儿身着一袭白色礼服出席了葬礼,就像在佳吉列夫的葬礼上一样。
米莎是香奈儿保持友情时间最长的同性朋友。当初,香奈儿在失去卡佩尔的时候,是米莎和她的丈夫塞尔特陪着她旅行,把她带到了新的朋友中间,把她从绝望之中拯救了出来。
米莎的时代结束了,这是一个奇特的女人。她从不喜欢读书,却结识了一大帮文化人,尽管那些人大多已在她之前作古,但来吊唁的人也有不少是文化人。她在十五岁时,就知道怎样应付这些文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