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苏尘安慰着何冉，周围的人只知道拿着自己足够高的分数无止尽地带着得意的神情说自己是怎样怎样的没考好。
那时的何冉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呆不下去了一样。老师总是说要多和家长沟通，最好讲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但是每当何冉和母亲提到班级里什么事的时候她都会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不会学习么。
只有和苏尘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
“大不了下次我教你啊。”
“得了吧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何冉敲了敲苏尘的头，少年顺势去捏对方的脸。女生的话语因此含混不清起来。
“我们分班怎么办。”
男生陡然间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手指就那么尴尬僵硬地停留在何冉的脸颊上。
会分开的吧。
七
分班的时候谁也没有和谁说再见。因为有那么点躲避的心理所以就索性装做不在意。
就像两个人的恋情一样，没人说结束也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分开了。
何冉偶尔也会想起苏尘，少年干净美好的模样在记忆里分外明晰。但她明白的是，彼此都知道，有些事情真的再也办不到了。
短短的。
很快结束的。
再后来也没过多久，何冉和新班级里的人也混熟了，每个周末常和关系好的人出去玩。
有个周末她和朋友去日本料理店吃饭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苏尘。视线微微下移就能看到他正牵着的女生，比自己好看了不知多少。苏尘看到何冉的时候愣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松开了女生的手。
苏尘不一定是真的喜欢她。
但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她在一起。不会简单地分别，可以时时刻刻见到。感情方便得像快餐一样可以简单地扔掉或者回收。但是最终肯定不会有结果没错。
——和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关系。想怎样就怎样，不必有多余顾虑。自由松弛。包括自己和他也都是一样。那个时候多么的喜欢多么的依恋。都一样。
只有那个时候。
“好久不见。”
“啊，是啊。”
“还好么。”
“没有以前好吧。”
“嗯，也是呢。”
“没事儿的话——那，再见。”
“唔。再见。”
——是会出现在多年之后碰面时的对话。
美好的逝去。都知道了这是必然。不愿意什么的都不做数。
时间是多神奇的存在。于是我们就在其中天真地度过最肆无忌惮的年华。
然后慢慢地去等待失去。
（选自《飞扬·新概念作文》2012年7月）
周小惠
陆俊文
一
周小惠，狮子座女生，勇猛而霸气外露。看似温柔的名字却是个十足的男人婆。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同黑白两道的男生混得尤为熟络。身边时常尾随着无良花痴少女，小艾、小米、萝卜腿三个死心塌地的跟班。小艾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框眼睛，高度近视眼一摘下眼镜看到的人就缩成一团肉；小米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歪倒，整日为渺小的胸器自寻烦恼，却常年穿着宽大的衣服小步行走；至于萝卜腿，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小胖妞，但小胖妞心地善良心灵手巧，会织各种毛线饰品，连蝴蝶结都可以打出十几种花样。而周小惠在这几个女生中无疑是高高在上的地位，四个人从小学一直同班到高中，三个人出了什么事全靠周小惠单刀赴会一人摆平。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这四个人里边，唱戏的角色永远是由周小惠来担当，其他三个人就只有凑热闹的分。周小惠唱完黑脸包公可以唱白脸曹操，唱完花旦可以唱武生，总之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呢，女儿家的手艺她是一点不会，什么穿针引线到了她手上便成了大事一桩；而抄起家伙打人或是喝酒闹事对她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小事一件。
这四个女人自然相互熟悉得不得了，那些个胸围臀围腰围的从来不加隐瞒，就连心血来潮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衣都可以成为一早上的谈资。但有一点这四个人是心照不宣地彼此从不提及，就是自己喜欢的男生。大家靠猜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二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是不假。但现在的爱情都成了速成食品，保鲜期太短，一个不高兴改天换新郎。小艾的男朋友从小学一路读到高中都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百八十个了，而这个高度近视的女人又从来分不清自己的男朋友谁是谁。她也向来都不告诉其他三个好姐妹自己交了男朋友，也不带过去给她们引见引见；只是每次一分手就跑到三个人面前哭诉，然后拉着她们疯狂买衣服吃东西。每月都会有那么三四次，比大姨妈来得都要频繁。每次哭完后第二天又恢复常态开始心疼起自己的钱。
萝卜腿和小米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一定有喜欢的男生。她们两个常常结伴到篮球场看男生打篮球，被男生身上扑鼻而来的汗臭味熏得心花怒放，但两个人从来都不告诉对方自己看的是哪个男生，有时候她们会暗想两个人不会喜欢同一个男生吧。但每当出现这种想法，小米的第一反应是，那又怎样，反正那个男的肯定不会喜欢像萝卜腿那么肥硕的女生，像我这么骨感，他一定爱我爱得不得了；与此同时，萝卜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想，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看上小米那样瘦得像根竹竿一样的女生，你喜欢的是像我这样既丰满又乖巧的女人。
而周小惠，她倒是收到过不少情书，不过给她写情书的人都让她震慑得遁地三尺永世不敢相见。周小惠每次收到情书都会用糨糊把它贴在对方教室的门口，引得路人围观。最夸张的一次她甚至强行闯进广播站对着喇叭向全校同学声情并茂地念出那些温柔的字句，让人捧腹不止。鉴于此，给她写情书的男生越来越少，还敢继续写的，也是那些歪瓜裂枣死猪皮不怕开水烫，反正脸都丢尽了，再丢也无所谓了。
三
周小惠玩到后边也没了多少兴致，张贴情书什么的她也懒得做了。虽说她整天混迹男人堆里，一副粗犷的模样，可她偶尔也犯一下小女生花痴细腻，也希望自己找到个白马王子。但这个白马王子究竟长什么样，她自己也说不清。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单眼皮双眼皮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确切，就是一定得是个男的，要大男子主义，不能一副娘娘腔的样子。照着这个条件周小惠放眼望去，王二胖子倒是很man，但是体毛太多了，又浓又黑的，看起来怪让人恶心的；李铁头倒是挺壮硕，也没有体毛，但就是太邋遢了，整天抠完了鼻孔又抠牙齿，不行不行；副班长总算是一表人才也很有领导风范，不过有时候太斤斤计较了，这种男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后捅你一刀把你卖到马六甲做女佣……“小惠姐姐，你说是吃冰淇淋好还是吃雪糕好？”周小惠不用转头也知道一定是芒果小宝在说话。这个十五岁大的小弟弟怎么会跟她一个接近更年期妇女在同一个班里念书呢，这不是巨大的反差吗？周小惠捏着芒果小宝白皙细嫩的小脸说：“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呀。”芒果小宝嘟起嘴巴说：“可是我两个都喜欢，怎么办啊怎么办？”周小惠摸摸他的头，一脸慈祥与母爱：“要不我带你去吃芒果冰沙好了，雪糕和冰淇淋就不吃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好啊，我就知道小惠姐姐最好。”周小惠无奈地点点头。她可以对所有人大发脾气但唯独一碰到芒果小宝就软下心来，而这个芒果小宝总是在一堆无聊的抉择面前找她求助，这个时候周小惠只要一提及同芒果有关的方案问题立刻解决。芒果小宝果然是因为喜欢芒果才叫芒果小宝啊。但小宝的智商很高，特别是遇到刁钻的数学题他总是迎刃而解，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小弟弟居然上了高二的原因。相比之下，周小惠的数学倒是烂得一塌糊涂。
四
夏天的校园不知为什么弥漫着薰衣草的香味，就连男生身上的汗臭味也被蒸腾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样花痴的想法果真是小米和萝卜腿才臆想得出来的。
“你那个芒果小宝今天怎么没缠着你吃冰沙啊？”小米漫不经心地向周小惠发问。
周小惠正在沉思着她白马王子的问题，没有心思搭理小米。
“哎哟，帅哥诶，你快看快看！”萝卜腿扯着小米一路尾随过去，喃喃自语：“好帅好帅，蓝绿色鸭舌帽，大红色帆布鞋，深蓝牛仔裤，哎呀，怎么那么有明星范呢。”
那个男的转过头友好地朝她们两个淡淡一笑。“哇塞，背影杀手啊，怎么那么丑。”萝卜腿拽着小米赶紧回到周小惠身边。
“你们两个无不无聊啊，整天就知道看帅哥，不切实际。”周小惠敲了她们两个的脑袋愤愤不平地骂开。
“哪里是什么帅哥嘛，明明是丑男……”
“你还说！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周小惠说，“下个星期就要学生会大选了，成败在此一举，对方是方家四少，父亲是校董事会的大股东，一个土鳖三，看那样子是穿龙袍不像太子，明显的一个暴发户。”
小艾在旁边总算发了话：“你说的是哪个方家四少？方世杰那个方家四少？”
周小惠大眼一睁：“你不会告诉我他是你男朋友吧？！”
“是她男朋友也没什么奇怪的呀，这学校有几个人没当过我们小艾美眉的男朋友啊，呵呵。”小米打了个呵欠一脸不正经地说。
小艾还在思考着该不该说，但是看到周小惠正儿八经地瞪着她，她便不得不招供了：“是啦是啦，他现在在和我交往呢。我说呢，怪不得老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问你关于我的事情？我靠，这个方世杰泡妞泡到我身边的人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说小艾你怎么会看上这种土鳖三啊？长得丑也就算了，他品位也低得要死，整天手机外放超大铃声播着什么爱情买卖，还爱疯4S，怎么看都像山寨机。”
“你说的是这个么？”小艾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闪闪发光的手机递到周小惠手上，“他上个星期送我的，说是交往一周的纪念品。”
“哇塞，简直是亮瞎了呀，果然是富二代呀，出手就是阔绰。”萝卜腿看得不自觉抖起了她的屁股，一个劲地晃啊晃的。
“不就一破手机嘛。小艾，你是选他还是选我你自己看着办。”
小艾突然变得娇羞起来，把脸蹭到周小惠的怀里：“当然是选你啦，这种男人我不过是玩玩的嘛。好姐妹当然是好姐妹呀。”
周小惠得意地笑笑：“那这回你可得帮我探探这方世杰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看能不能抓到他什么把柄。”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啦，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啊。”
五
方世杰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他还有个弟弟也在念书，不过似乎没多少人知道。作为一个家庭人口数严重超过计划生育指标的违规家庭究竟是什么来头谁也不知道，有人说他们家拿到的是香港公民的户籍，随便怎么生都无所谓，也有人说方家每个儿子的母亲都不是同一个人。这传说倒是越发的离奇古怪，不过也没人去在意这种东西。
跟在方世杰身边混的人还真不少，都是一群无心向学的小混混，方世杰常常带他们到酒店点一大堆菜让他们吃个够，也常常给他们发所谓的工资。总之，拥护方世杰的人还真是一大群一大群的。当然，拥护他的钱才是正解。
至于方世杰究竟长什么样，其实也没有周小惠说的那么不堪入目。方世杰留的是个亮堂堂的寸头，用他的话讲，男人长的帅靠的是脸部的轮廓，才不是那些个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头发，他常年穿着休闲小西装也不管夏天冬天，反正就是热不起来。打篮球的样子也挺帅，招式倒是一般，就是表情让人看了觉得很有气势。成绩嘛那自然也是烂得一塌糊涂。
不过跟方世杰熟悉的人都觉得他这人心眼挺好的，对钱的话也是千金散尽毫不吝惜。他其实是不想去竞选什么学生会主席的，只不过是被他那张牙舞爪的父亲给死逼的。要是当不了主席，就断了他所有的零花钱。无可奈何方世杰只好装模作样地去竞选一下了。在父亲的一路护航下，方世杰总算是杀到了最后一关，可到最后这样公开透明的选举，并且遇上那么强劲的一个对手，方世杰是没有半点信心的。
方世杰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一副很有架势的样子，但其实童心未泯。喜欢收集一些限量版的玩具，像什么神奇宝贝七龙珠。总之挺孩子气的，而且还很自恋。交的女朋友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能也有十来个了吧，可他一点也没有情场老手的味道，总是羞羞答答的，连牵个手都会犹豫半天，更不用说霸气地强吻别人了。他喜欢成熟有气质性格又有些刚烈的女人，所以他从小到大的偶像都只有一个，林青霞。特别迷恋她演东方不败的气质，他觉得别人怎么也模仿不来。
六
离竞选还有整整一周，可周小惠连一点紧张的表情都不显露出来。她要做出强势的模样，不能让人看出她稍微一点紧张。但其实她心里是忐忑得不得了。她特意避开小艾小米还有萝卜腿这三个叽叽喳喳的女人，想自个静一下心，平复一下情绪。
周小惠绕过操场的水泥地，在夏日聒噪的夜晚钻进了艺术大楼。从一楼一间一间逛过去，美术生在认认真真地画着各种奇怪的画。周小惠在一个画裸体雕塑的女孩子身后停了下来，女孩子画得入神了，丝毫感受不到身后还站了人。周小惠不知是脑袋中风还是神经异常，居然调整姿势摆出同雕塑一样的形状，怡然自得。大概是影子晃动吵到了那个女孩，女孩转过头看了看，周小惠赶紧尴尬地冲出门去，一口气跑上了五楼。
在楼梯口的位置周小惠听到了礼堂传来钢琴的声音。是……是Yiruma的《初恋》。周小惠忽然很激动，她没想到在这个土不啦叽的学校居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喜欢Yiruma。她越想越激动，于是蹑手蹑脚从后门转进礼堂。
进门是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是……啊！芒果味！
“小惠姐姐，你在这里干吗呢？”
果然芒果小宝是无处不在。
“我，我在，我在找钥匙啊，啊哈，找钥匙，呵呵。”
芒果小宝舔了一口冰沙，舌头伸得老长，很满足地朝周小惠笑笑。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芒果小宝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舔着流到手上的芒果颗粒：“我每周都会来这里让我哥哥弹钢琴曲给我听啊。”
“你哥哥？”
“是啊。”
周小惠踮着脚，朝钢琴演奏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黑色小西装的背影。寸头。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忽然钢琴曲停了，“小宝，你在跟谁说话呢？”
果然那声音是……“方世杰？！”周小惠脱口而出。
“你是……”方世杰从远处慢慢走近，“啊，你好，周小惠同学。”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形象。
周小惠感觉自己失态了，不能在这个土鳖三面前表现出自己没有素养的形象，于是她慢慢调整站姿，仪态大方，面露微笑：“你好啊，方世杰同学。”一字一顿，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哥哥，原来你认识小惠姐姐啊。”芒果小宝眼睛里闪着童稚的光芒。
方世杰挠挠后脑勺笑笑：“算是认识吧。小惠姐姐人可好了呢，常常带我们家小宝去吃芒果冰沙吧。”
周小惠尴尬地笑笑，心里暗想着，别以为我这样是贿赂你们家弟弟，我还没说你把我们家小艾拐走了是图谋不轨呢。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方世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