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小浪底,很有一种新鲜感。车子在豫西的公路上行驶着,窗外的一草一木都在刺激着我的好奇。车子也像是载不动我此时的巨大兴奋,步履缓缓,有时还扭上几扭,抖抖它的重负。任性的公路左弯右拐,全乱了规矩,眼看就到了悬崖没有路了,把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后,又绝处逢生,牵着车子往下滑,调皮地检验着人们的胆量。远远望去,小浪底的山青青奇奇地瘦,好像如今的女子,为了窈窕,挨饿减肥整治出来的。山上的石头裸裸地露着,支撑着草木难以对付的光秃局面。当车子爬到一个山顶时,再看别的山头,就变得小了,矮了,缓缓地平伏了,视野愈发地开阔起来。
直到下午两点钟,车子才大呼小叫地驶进小浪底工地。吃过饭后,我便去采访这里的移民。任凭弯弯曲曲的山道牵引,我莽莽撞撞地近了山沟。山沟很深,走了好一阵,也不见一户人家。叫上一声,一片空音。待我走出一身臭汗时,前边才见一位纯朴的山民。他十分厚道,有问必答。比划一通,见我还不懂时,又领我到山口遥指一番。
走进一个门洞,只见一家老小都在收拾东西。坛坛罐罐坦白地堆放在院子里,看得出他们已在为搬迁做准备了。一位老人手扶枣树,漫不经心地看着后代忙碌。叠着岁月的脸上,挂着难离难舍的表情。与老人相映成趣的是枣树。它也上了岁数了,曲曲的,扭着身子;粗粗的根,委屈地裸露在地面上,七扭八拐,努力地延伸着;然而它枝叶极茂,硕果累累,满枝的枣儿,巧巧的,在风和光的温柔抚爱下,长得极欢。憨厚的山民见有人来了,都露出一副好客的喜色。男主人忙丢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又敬烟,又让座的,一阵忙活。当我问他们即将告别久住窑洞的历史,喜迁新居,有什么想法时,他徐徐地吐出几口烟来,若有所思地说:“实话说,这乍一走,还真有些舍不得呢。俺们山村里有种说法:金窝银窝,比不上山沟的土窝。这窑洞别看它土,可住着好,冬暖夏凉。所以再苦再累。人老数代,都死不离窝。不过话得说回来,国家需要这地方,又给俺们这么多钱盖房子,上下领导都把俺们山里人当人看,这还有啥说呢?搬呗,人要识抬举!”
走访了几户山民,他们许多想法都是一致的。我很感动。从这些山民身上,我看到了中国人的美德和通情达理的古朴民风;也感到了人与人之间是多么需要相互理解和尊重。
顺着山坡走下去,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黄河边。前面就是小浪底工地了,工人们正在紧张地施工。万里黄河走到这里,陡然地一束。河水像受了委屈,暴躁地滚动着;遇到障碍形成漩涡,忍耐着,等待着,一有机会,便不失时机地往前冲刺,然后坦坦荡荡地飞流而去。河两边的山岭,如今也耐不住寂寞了,工人们给它点了红,饰了绿,打了洞,另有一番风姿和神韵。机械的轰鸣,给它添了许多活力与精神。这里的专家、工人及科技人员们,都是极吃苦的,抛家离妻,风餐露宿,在艰巨与平凡中证明着自己的价值。特别是工人们,劳动了一天下来,身子往铺上一放,梦都懒得做了。
然而我在想;有这么多通情达理的山民,有这么多不辞艰辛、任劳任怨、忘我劳动的专家、技术人员,以及无私奉献的工人们,建成小浪底水库的圆梦之日,还会久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