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洛延直接翻出了化学练习册，一个晚上连写了十页的化学练习册，却没能找到一道值得跑去办公室问老师的题。她虽然不是什么成绩好得不了的学生，但英语和化学一直是她的强项，也是支撑她在老师心目中好学生地位的基石，平时也很难遇到什么非要问老师不可的问题。可如果不是去问问题，贸然跑到老师办公室只为了问一句“是否有程翊的联系方式”也未免太过唐突。这么尴尬的事情洛延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洛延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而后突然蹿到电脑桌边，打开了电脑。
连老师们都在谈论程翊，他在航宁应该很有名气吧，说不定可以在论坛、贴吧一类的地方找到关于他的信息。
“教务老师是个SB！”
“XX班班主任更年期。”
“我要去向我们班花表白了，盖楼求祝福。”
“有人知道麻辣烫的外卖电话吗？”
贴吧首页全部是一些毫无营养却又随处可见的话题，洛延草草地浏览了一遍，随即在右上角的搜索栏输入了程翊的名字。
程翊应该是三年前毕业的，好在贴吧管理员并没有那么勤奋按时去删那些年代久远的帖子。洛延随便一搜竟然搜到几十条相关信息。
最近的一条大概是半年前，是一个高三毕业同样考去多伦多大学的学生发的：“毕业要去加拿大了，没什么认识的人在那边，听说之前有个叫程翊的学长也考去了多大，有人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希望可以联系一下。”
“程翊应该是两年前毕业的吧？估计和他熟的同学都不会再混航宁的贴吧了。”
“问问他以前的班主任吧，老师那里应该会保留学生的联系方式。”
“或者问问他前女友？请无视我，我只是来凑字数，攒经验的。”末了还加一个坏笑的表情。
“程翊之前的女朋友到底是不是二班那个班花啊？我姐开始喜欢他，但是总听别人说他的女朋友是那个班花。我姐哭了好几天呢。”
此帖很快就因为那些接踵而来的、关于程翊的各种八卦议论而歪了楼，洛延一条条帖子翻到了最后也没找到一条有用的信息。
再早一些的帖子便基本都是围绕八卦而展开的话题，洛延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但当她看到那些带有与程翊相关信息的提示时，明明知道那里不会有任何男生的联系方式，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帖子，一字不漏的看了下去。
就像是在偷窥他以前的人生。
众人口中那个二班班花叫陈可萱，是南育初中部毕业的学生，据说学习很好，而且长得也漂亮，甚至在贴吧里还有人用“女神”来形容她。陈年的帖子里有人上传了一张偷拍她的照片，角度找得很好，可惜大概是手机像素太渣，噪点太高导致女生的皮肤看起来难免有些惨烈。可就是这样一张低劣的照片仍然彰显着女生好看得让人无法忽视的五官。
听说，当初陈可萱在航宁的名气也不小，也有很多男生明恋或是暗恋她，可惜她都看不上。从在南育初中部开始她就一直喜欢程翊，一直追到了高中，不管其他人如何议论，她都锲而不舍地给程翊写着情书。
可洛延还记得初中时在航宁食堂偶然听到的程翊和纪微表哥的对话，那句“想追谁了直接拿去抄”说得那么自然而然，男生的不以为意那么显而易见。
莫名地让洛延想起了舒曼迪。
“好像陈可萱确实和程翊在一起过吧？”
“我和程翊做了三年同学，从来不知道他有什么女朋友。”楼下有人否决得斩钉截铁，一看就是女生的口吻，想必也是对程翊有好感。
“不可能吧，我们班花写了那么多封情书，程翊不可能无动于衷。我前两天好像还看到他们一起吃午饭。”
“好像而已，你又不确定。再说，一起吃饭又不能代表什么。”
三四年前的场景却清晰地绘制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出现在面前，好像触手可及。
果然每一个经历高中的少男少女都有着同样的心思，八卦永远比学习来得更有趣。
“我觉得程翊从来就没喜欢过陈可萱，只是女生追了他那么久让他觉得愧疚。说起来，感觉陈可萱也蛮可怜的。”
“我就看不惯陈可萱，一个高中生而已，天天浓妆艳抹的来学校。”
“楼上肯定是嫉妒，人家陈可萱学习好，化个妆怎么了？”
“陈可萱是不是也出国了？”
“但是我们这一届只有程翊一个人被多伦多大学录取了，这点我可以肯定。”
“加拿大又不止多伦多一所大学。”
“其实，我觉得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哪里好了？”看到最后，洛延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匿名回复了这条帖子。等手中的鼠标按下了发帖键，洛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挖了坟，竟然把三四年前的帖子又顶了起来。女生做贼心虚似的迅速点上屏幕右上方的红叉叉，关掉了整个页面。
那么多人知道程翊、议论程翊，却没有一个人和他相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的联系方式。他曾经的同学也都早已毕业，去了天南海北各地的大学，不会再有人回到这个只会滋生八卦的贴吧来回答那些闲扯淡似的问题。
洛延恹恹地点上了关机键，在电脑屏幕黑下去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和程翊相熟的同学……
纪微的表哥……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呢？洛延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身冲进客厅抓起电话就想打给纪微。
可是，纪微读的护校是寄宿制的，每两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纪微又没有手机，她能打给谁呢？
洛延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一天天数着手指算着还有几天、几个小时、几分钟才能到周末。可真到了周末，她又不确定纪微是不是会在家。
星期六洛延起了个大早，她怕电话打得太晚纪微会和家人出去，又怕打得太早纪微还没有起床。洛延在电话机前从七点一直坐到了九点，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话听筒，就像守护着什么性命攸关的东西。
终于，女生沉不住气地一把抓起话筒，噼里啪啦地按下一串数字。如果纪微出去了大不了就没人接电话，如果纪微还没起床大不了就把她吵醒，有什么可犹豫的！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纪微的声音有些模糊：“喂？”
“你起床啦？”做事不能太着急，要迂回，要委婉。洛延在心中不停默念。
“嗯，在吃饭，怎么啦？”
“那个，你表哥……你还能联系到吗？”洛延支支吾吾的，“就是航宁毕业的那个。”
“我表哥？能啊，怎么了？”纪微砸吧两下嘴，“他现在在北京，不过我们经常在网上聊天。”
“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他有没有程翊的联系方式。”自己在纪微面前提到程翊的次数并不多，保险起见，洛延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高三毕业考去加拿大的那个程翊，和他是同班同学。”
“行啊，我现在给我哥打电话，问完了再告诉你。”
“好嘞。”
挂断电话，洛延的心砰砰直跳。她在紧张，她怕自己手中的最后一线希望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被她不愿看到的现实无情地掐断。她正襟危坐地僵在电话机前，脑海里将所有还未出现的情景编排个遍。如果可以拿到程翊的联系方式，要用怎样的开场白解释时隔两年自己才联系他这个事实；如果顺利联系上程翊，又该用怎样的话题作为日常的维系？他们此刻隔着十二个时区，浸泡在不同的文化环境里，甚至连日常使用的语言都不一样了，也许，也会因此失去了共同话题……
电话铃声响起时洛延吓了一跳，脑子里“嗡”得一声一片空白，还没听到纪微的声音她就已经四肢冰凉了。
“怎么样？”女生的嗓音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我哥的QQ前两天中毒，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丢了……”
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冷了下去，连视线都封了霜：“这样啊……”
“不过！”纪微赶紧提高了几个音调，“我哥说再帮你问问班上的其他同学，应该有人会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会不会太麻烦？”
“实在不行，就等他放假回国的时候直接去找他咯。”纪微尽量放轻松语气安慰着洛延。
去哪里找啊，航宁外那片老旧的居民区在自己高一的时候就被动迁拆毁了，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除了站在校门外卖着学生午餐的小商贩根本就不会有人再去那里。从小学开始，从来都是程翊来找自己，她甚至连程翊家住在这座城市的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她对他的关心太少，而如今却追悔莫及。
“洛延！”电话另一端的纪微突然无比激动地叫了一声，“我哥在QQ上给我发消息，说加拿大的大学圣诞节放假，程翊十二月末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