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西凉侯的质问,她头脑中一片空白,正当不知道该如何敷衍之时,女孩在床榻上发出苏醒的嘤咛声,西凉侯随即回到床榻,查看他女儿的情况,她乘机躲在帐门附近,若有不对劲,纵然机会渺茫她也要奋力一搏!只见远处的几层重纱背后,女孩似乎正在跟西凉侯私语,时间在这难捱的静谧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不一会儿,西凉侯走出来,宣喊帐外的禁军,面容严峻地看着宁琊道:“来人,将这名女子单独关押,待宁儿好些了,再行审讯!”
她被单独囚禁,这代表着什么?还是要择日将她斩首?!她不能死在这里,如同草芥一般的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就算她死了,连个坟墓都不会有,连这乱世的流民都不如!她被拖入一个帐内的铁笼里,夜晚降临,连灯都吝于给予,月光从帐顶的柱孔流泻下来,不管她如何喊叫和挣扎,这铁笼纹丝不动,发丝被汗浸湿,顺着发丝一滴滴流淌在地板上,和着泥土的气息,就像死亡的气息,终于她喊累了,困倦了,倚着铁柱,等待某个人,某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在天明之后决定她的生死,外面焰火高照,卫兵巡逻的身影四处都是,她是逃不掉的,终究她要败给命运!这该死的命运!
可转眼间,她听到外面有打斗声,火焰映照出来的士兵被人匆匆打到,不一会儿,一串钥匙从外面扔进来,就扔在她面前。她迟疑了一两秒,迅速的将钥匙捡起,打开铁笼,她运足精气要逃离这个地方,可就在瞬步之前,她想起那女孩,也不知她对西凉侯说了多少关于她的事情,不将她灭口,也难消她心头之恨,于是她调整方向,直奔侯君大帐。夜深人静,大帐附近虽然守卫森严,却还是有漏洞可寻,果然等到巡视士兵走过之后的一段空白,她迅速转进帐内!
此刻她一心想要杀掉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当见到她安详的躺在床上,正欲动手,却听见她闭着眼道:“姐姐终究还是要杀我?”
一时间帐内灯火通明,她才发现几十只利箭正从床榻的各个角落指着她。
“你不也早就有准备了吗?既然留不得我,不如早点杀了我!”她退到帐中央,冷冷笑道。
西凉侯从一旁持剑走出来,拔剑欲刺,只见她所占地面忽然流动着紫色之气,整块地面突然像流动的水波一般。
“原来你会巫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早晚会因为今天杀我而付出代价!”在她轻妙的话语中,光芒闪过,她如同瞬间人间蒸发一般,连气味都没有留下丝毫。
西凉侯听到她女儿的呼唤,赶到身边,宁儿一脸担忧的说:“父亲为何一定要杀她呢,她并不知道女儿身份,就放过她不好么?”
西凉侯没有说话,心中却叹道:“这个女人必然是个呲牙必报的人,就凭借她懂得利用他人为她牟利而没有一丝手软,此时若杀不了她,将来必留后患啊。”
在西凉军营西侧不远处,一道紫光显现,宁琊跌坐在一堆枯叶之上,她就势躺在远处不敢动弹,幸亏儿时一直就被爸爸训练的这一招逃命时用的法术,可是这法子也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她已经甚至连抬手的力量也没有了,然而,随着四周枯叶发出脆响,她知道自己还不可以掉以轻心,因为刚刚逃离那地方,是人所掌控,而离开那里,这广袤的林子就是动物们的天下,而此时能够闻到食物并迅速集结的动物还会是谁呢?她撑起身体,因极度倦怠而已经快要崩溃的神经不得不再次绷紧,因为她面对这林子里最凶恶的狼群,这些狼一双双饿得发红的眼睛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却不慌不忙,它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猎物慢慢因为警惕而耗光剩余不多的体力,然后它们就可以进攻了,以凶猛而迅速的攻击,咬破喉咙,扯出脏器,然后大快朵颐!
一头狼率先探出头来,那高壮的形体若在平时,她可能会给个极好的评价,而此刻,她身临其境,面对这群饿狼的围攻,却早已没有了兴致,如何活命才是最重要的,这头狼似乎已经急不可耐了,它或许是头狼的急先锋,又或者它就是头狼,要给它的族群树立个好榜样,总之它迅猛的扑向她,没有任何预兆的,所有的狼群都朝宁琊围攻而上!
“宁琊!”彤宇猛然惊醒坐起,双手还放置在空中,然而那一头除了虚无还是无尽的虚无。
凉欢在第一时刻赶到身边,还端着一杯水,递到她嘴边。一面拂着她气喘不已的背部说道:“陛下又做什么噩梦了,又与宁琊有关?”
“你知道宁琊,你知道她在何处?”彤宇急促转向凉欢,抓起他的手掌道。
“是您最近几天一直在发烧说胡话,梦里总是叫道宁琊这个名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所以就记住这个名字了。怎么了,宁琊是谁?是对陛下很重要的人吗?”凉欢转而温和的握住彤宇的手,放在锦被上。烟波流转,他看似不经意的瞟了眼彤宇的神色,那摸样风情万种间杂糅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是……”话未说完,一口淤积于胸腔的浓稠血液喷将出来,将凉欢吓得不知所措,赶忙为她擦拭,可是她却不以为意自己的状况,而是呆呆看着前方,是不是宁琊出了什么事,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深处似乎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尉迟夏衍的书房内,逸辰和乐琪都被突然召见,只见尉迟夏衍在书桌前踱着急促的步子,眉间的愁绪越积越深。
“刚才卫兵来报,女皇深夜又起身吐血,你们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状况如此堪忧,究竟能不能支撑到战事结束,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推延她的病情,你们倒是说说看啊!”
尉迟逸辰没有说话,在他知道彤宇夜间又吐血之后,已经立刻叫人出府寻找最好的医生来诊断了,此刻他的内心只怕比他的父亲所表现的还要焦躁不安。他甚至有时在掩卷之后,会怀念那个素颜而笑的女子,就像十年之前,那一次相遇……
乐琪一番建议将他思绪拉回,乐琪道:“也许是父亲把她闷久了,以前不就有这样的例子吗?女皇再怎么说也是十几岁的孩子,多让她出去透透气,兴许就好了。”
“胡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北都城里晃悠着多少其他洲国的细作,就等着机会行刺呢!”他说话间看了看尉迟逸辰,虽然不愿意,他却是在这关键时刻最能靠得住的人。
“说说你的看法。”父亲若不是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也断然不会询问他的意见。况且,在家里,他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我已经派人请最好的大夫过来为女皇诊治,知道了病因才好对症下药。”他像个军人一样如实禀报道。
“好好……还是我儿想得周全。”尉迟夏衍一慌神,也不再吝啬对逸辰的赞美之词。何况这是书房,只有家事没有国事,只有至亲没有外人,他再多的赞美外面人也难得听见。尉迟逸辰何尝不知道他的担忧,在人臣前,他为了自己地位和偏好,根本就不会将一句好话赐给他,哪怕他做得再周全再完美,在他心目中,无论做什么都比不过弟弟。
“侯君不如将女皇交给我照顾一段时间吧,比起你们男人,还是我们女人比较贴心嘛。”一个宛如林中黄莺般清凉甜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声音的主人身着一身浅黄,围裹着雪白貂皮,款款步入大厅,身后跟着两个丫头,长得都绝非一般俗容。
女子悠然往圆桌前一坐,风姿绰约,那眼眉神情举手投足都直教人看得醉入心脾。只可惜,眼前的这三个人都不是一般人,打量她的时间不过几秒,就转向他处。
“说得也有道理。”乐琪笑道:“毕竟都是女人,有什么话也好讲些,听说女皇醉心于修仙丹药,估计是吃坏了身体,七夫人那么会保养身子,让她照顾女皇最好不过了。”
眼前这位美人,先是走近尉迟夏衍故意的撒起娇来,然而不经意间,那神情中的注意力却始终在一直沉默的尉迟逸辰身上。
“您说好不好嘛。”尉迟夏衍一直对这位新纳的夫人就特别宠爱,什么都听她的,她若撒娇,那更是拿她没辙了。只好答应。
“那逸辰,你也没有意见吧。”逸辰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只用最谦恭的礼数从容应对道:“一切随父亲的意思,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说罢告辞走出书房。抬头不见星星,今夜乌云密布,看来今年的雨季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