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紫玉兰是刚来嘉渝镇闲来无事时种的,不想大雪纷飞的季节竟然开了,大朵大朵的紫色如同艳美的姑娘婀娜多姿,如同伏在她身上的人不在是含苞的懵懂,有了冬日感伤的哭泣。房间里毫无暖意,炭炉只剩下白色的烟灰,茶杯里结了寒冰,打开水瓶也是空空如焉倒不出热气,这丫头俨然已经忘了自己。
“他本就是无罪的”,她暖着小雯的手,坚定地说,“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小雯哽咽着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只要芝茹姐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那部含带谋反台词的戏剧是为莹梅写的,故事的大纲也是志远和莹梅两人定下来的,内容讲述的是一位女子在战争年代摇曳多变的一生。自从她走后,剧本的校对工作交给了小雯,小雯只是大致读过部分章节,可是稿子未完成,已经不翼而飞,几日后便发生了志远谋反的事情。
梅子清清楚楚地知道内幕?!
唯一的人证竟然成了复审的主判?!
她心痛地想笑,嘴上却仍是不甘,“上次团里的人不是都问过话了吗?莹梅当时的口供无效吗?”
“她哪里作证了”小雯愤愤地说“乐大哥出事的时候,她早跑到江南快活去了。这次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她的影子。其他人没见过剧本,我也只是读了无关紧要的一两章,说了大堆的话,调查的人都不相信”
她不也是吗?
自从跟了他,便躲在了镜花园林,自私地不敢出来面对任何人。若不是志远派人送了千纸鹤,告诉她,他出了意外…可是,文工团的没人知道她住在园子里,下达的文件明明说的是她调到了第二军团啊!当时只顾着志远的危险,竟然忽略了这个事实。若是有人想打听她的事情,军队的人肯定回答,不知,她压根没去过军部,没见过任何人,可是赵参谋长一定知道,他去过园子,即使没见过她,也能隐隐感觉,里面住了女人,何况那晚,她作了陪酒的姑娘…
赵参谋长知道,梅子怎可能不知?
是梅子,志远派梅子送的千纸鹤,可是梅子去了江南…不是,梅子是躲了起来,送了千纸鹤躲了起来。
她面容失色,苍白无一丝绯红,身子像受了沉重的打击痛得散了骨架,却又必须在外人面前强撑。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
骗得志远编写剧本,诬陷谋反,然后通知她赶过去营救,拿不出证据,她只能求助博文,借此调拨她和博文之间的矛盾…
双手握着杯子,却越捏越紧,似乎瞬间能捏碎了它,等待着看到瓷片深深扎入指尖,看到红色的血渍染满双手。
曾经,她是她最好的姐妹,什么都依靠着她。
曾经,她不顾一切冒着大雨为她买药掩护她的不堪。
曾经,她哭泣着对她说,“晚茹,我会报答你的,不会忘记你的好,会铭记一辈子。”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一心期望她的谅解。
她不仅不会原谅她,而且早想尽办法破坏掉她的一切,平静的生活,博文的孩子,现在是博文…
她怔怔地笑了,热气冲进了眼睛里,立即镀了一层霜雾。小雯见她沉默良久,以为说了什么不该的话,忙伸手过来关切地询问,刚碰触到她的手,吓慌了,冰冰的,透心的寒。
“芝茹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她是怎么了?
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可是,一切竟是那般真实。
她双手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却疲惫极了,看到小雯紧张的样子,安慰着浅浅一笑,“我买了蔡林记的桂花糕”
知道走不回去,出门后叫了车,请求着师傅直接拉进园子,最后她瘫倒在沙发上再也爬不起来。常妈瞧她心力交瘁的样子,没有多问,忙拿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过了中午,见她依旧躺着不动,有些担心了,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灼手,唤了声少奶奶,她似乎睁不开眼睛,只是蒙蒙地应上一声,“博文是不是回来了?”,常妈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想着发了烧若是在客厅里继续睡下去肯定会更加严重,可是少爷顺子不在家,情急下只好打电话到了医院。
医生来得还算及时,拿了体温计递给常妈,请她帮忙测量病人的温度。看到锦被下微露的脸庞,精致的犹若清香幽然绽放的水仙,他莫明走了过去,心里不禁浮动了一下,果真是她,虽然只见过一次,可他永远都记得那个美丽的结扣,宛若蓝色的蝴蝶。
“周医生”常妈递过体温计。
“39度2,高烧”
看她昏睡在沙发上,周禹生走了过去,对常妈说,不能继续躺在这儿。常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忙拿起被子。他蹲下身来,横腰抱着她,跟随常妈上了楼。
她脸上没有胭脂水粉,素净得没有瑕疵,身上散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虽是发了烧神色憔悴,却依旧掩饰不了特有的清新。
她像是有了意识,望他怀里钻了钻,依靠着,仿佛很是心安,痴痴地说,“博文,你回来了,我好冷”
一定念叨着那天他救的人吧!
刚把她放置床上,她竟然像只受伤的小猫,瞬间逃开了,远远地蜷缩在被子里。
知道认错了人,不愿意见到他?
再去拉她的手时,她却很是倔强,挣扎着,他立即放开了,在一旁静候了片刻,待她心情平伏了些,安安静静地似乎熟睡了才牵过手,挂上点滴,随后拿了药,告之了常妈,按时服用,三个小时后,若是不退烧,再电话找他。
常妈道了谢,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句,“平日里这孩子不是这样的,怎地一生病,看着让人心痛。”
听了这话,刚迈出门的脚顿了顿,他借机转过身望了一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