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起而且几乎一夜未睡的缘故,九个多小时的火车旅程中,陆家文几次都快要打盹睡去,可转瞬想起千里之外的楚丫头,不知道她现在在家怎么样,他的心又像被悬在半空一样,上不上,下不来的,困意也顿时全无。
九个多小时后,他终于从南方赶回了华阳市,赶回了楚家。两次同样是因为不愉快的事情回到楚家,可这次回楚家却让他心力焦瘁。
敲了门,开门的是妈妈。
“少古,”楚母很惊讶儿子怎么现在回来了。
“妈,我-------我是昨天才听说茵茵------对-------对不起-------”家文一说话便哽咽起来。
说着,他低下了头,可万分内疚的表情,还是被妈妈尽收眼底。
“快------快进来吧,你爸不在家,一会就回来,”妈妈的眼睛也泛起酸来。
家文走到楚茵茵的房间外,轻轻敲了两下。
“妈,我不吃了,没胃口,你和爸先吃吧。”房间里传出的楚茵茵的声音是那样微弱,那样的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似的。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的光线,可以给人一点活气。几乎每天都坐在电脑旁敲击键盘的楚茵茵以为是妈妈喊她吃饭,她也根本没有看电脑屏幕右下方显示的时间离晚饭还早着,便说了自己没胃口,继续敲击着键盘。
从放假归来那天起,楚茵茵便整天坐在电脑旁,写着她与她的少古之间的故事。
“当当,当当,”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妈,我不想吃,别敲了,”楚茵茵仍然用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微弱的声音说着。
她想生妈妈的气,可自从得知自己可能得了胃癌之后,每每想生气时,想到妈妈这些日子也因为自己瘦弱了许多,便再无力生气了。妈妈,爸爸,他们只有自己一个女儿,精心抚育了这么大,可突然要他们面对失去女儿的痛苦,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啊!虽然他们还有一个收养的儿子,可少古又能回来几次呢,少古终归是陆家的儿子。
站在门外敲门的陆家文两次听到里面传来的微弱无力的声音,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茵茵,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段的时间,你就变得这么憔悴?对不起,对不起茵茵,我以前只知道气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茵------茵茵,”家文似乎很费力地动了动嘴唇,脸面也仿佛扭曲得痛苦不堪,眼睛里泛着泪花。
可是他赶紧拭去了眼泪,他怕开了门的楚茵茵看到,惹得她更加伤心。
阿古,是他,是他,听到门外的声音,楚茵茵一怔。她站起身来,大步走去开门。那一刻,她的全身仿佛充满了力量,忧郁的心灵也在那一刻被染上了春色。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有力的走路了,甚至可以说,她快要忘记怎样走路了,因为她已经很久都未走出过房间了。
楚茵茵开了门,站在门槛里面的她看着门槛外面的家文,那副消瘦的面孔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接着便尝到了眼泪咸咸的味道。
家文站在门外,原来那颗硬逼着不落泪的心,也在看到她那比放假前消瘦了许多的脸蛋,而伤感地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表情,随即流下眼泪来。
楚茵茵拉他进去,关上门,又让他坐下。两个人同坐在床边,一时间压抑的沉默侵袭过来,只是两个人的心里都在默默流泪。
家文想打破这样的氛围,找回以前那个朝气蓬勃的臭丫头,突然对她大声说道:“喂,臭丫头,走时干吗不说一声啊!”
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的楚茵茵,听到家文的话,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她,可很快她就看出家文表情背后的痛苦。
“呃?”
“呃什么呀?我说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偷偷跑掉呢!”
家文的声音依然装作霸道地说道,可让他失望的是,他的话语再也唤不起沉睡的那个臭丫头,面前的她已经是经历过六十多个昼夜痛苦折磨的人,而不再是他眼中的那个臭丫头了,她不知已经在多少个黑夜里,伴着死亡的影子思考人生了。
楚茵茵微微一笑,那种仿佛已经经历过万千事事的人淡然的一笑,可这样的笑容让家文心痛,尽管一直在刻意地隐藏着眼泪,可还是倏然流下了眼泪。
这几天,他仿佛要流尽一生的眼泪似的,曾经那么向父亲发誓不再流泪,不再像个文弱书生一样伤感地活着,可看到丫头变成这个样子,他是多么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但还是难过地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