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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赶不走的菩萨

李逐仙回长长峰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师傅咱们明日取气莲去。

李长太对于李逐仙闹出的大动静没有去追究原因,他知道李逐仙小打小闹惯了,如此大为光火的景象必定是与姬行兴有新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

李逐仙不说,李长太也不会去问。

但李长太仍想从徒弟那儿套出一点线索。

“为何,那姬姓公子明日就要?”

李逐仙含糊其词:“不是,我只是觉得咱们武当供不起这座大菩萨,还是早日送走为妙。”

“那姬姓公子在武当的这几天可是安安静静,从未惹过事,该不会是你去招惹人家了吧。”

李逐仙没好气道:“我可招惹不起这座大菩萨,就是有这座菩萨在,我心里老不爽利了。”

“那好吧,咱们明日便去。”

白雪漫道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白衣人影,在其后头跟着一个提着灯笼的小道童。小道童气喘吁吁但始终没敢跟这位陌生的年轻人说一声等等我。

一身白衣的姬行兴似乎明白了小道童的心思,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脚步,小道童趁机跟了上来,在其前头提着灯笼。他对姬行兴腼腆的笑了一下,冷若冰霜的姬行兴竟回报以一笑。

小道童无意间呢喃了一句:“大哥哥,笑的真好看。”待小道童回过神来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捂住了嘴,那滑稽的模样甚是可爱。

姬行兴弯腰捡起小道童因惊慌失措而掉落的大红灯笼,将他递到小道童红通通的小手上。

姬行兴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童怯生生道:“我叫苏小宝。”

“小宝小宝,挺可爱的名字嘛。你要不要跟大哥哥下山,说实在的,你在这山上跟着这群穷酸道士可没啥出息。”

但小道童稚嫩的话语中透着坚定:“谢谢大哥哥的好意,除了这武当山,我哪儿也不去。”

“山下可是有大好的风光,有数不清的稀奇玩意儿。只要你跟着大哥哥下山,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买什么。而且等你长大了,大哥哥还会给你娶一个美貌的媳妇。”

小道童有些急了,急的有些想哭了。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上山前我母亲就和我说过,要给我娶一个媳妇儿。但我上山的前一天,我母亲却哭着和我说,他们已经养不起我了,要将我卖给一个富贵人家,说那富贵人家有数不清的稀罕玩意儿。”

小道童的眼角湿润了,继续说道:“当时我已经明白,父母要将我抛弃了。我逃了出来,跟着一位穿着道袍的老爷爷走了几十里山路,终于来到了武当。”

“我不愿意再出去了,不想下山了。我虽然小,但我知道,到了山下我会伤心的。”

姬行兴语气柔和道:“但你始终是要下山的。”

苏小宝止住了抽泣,抬起头望着姬行兴道:“我知道,但不是现在,而且我还是会上山的。”

姬行兴打趣道:“你这个孩子值得一个好媳妇。”

苏小宝笑了,笑开了花。

姬行兴示意小宝继续在前领路,当他俩走到两峰山路的交叉处时,一位清癯老者拦住了去路。

那老者是齐焉。

只听见齐焉淡淡道:“姬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姬行兴示意苏小宝在一旁等候,小道童乖乖退到一边,那里有几株翠竹。

齐焉与姬行兴在附近的石亭中落了座,齐焉将红灯笼搁在石桌上,借着灯光对着姬行兴反复打量。姬行兴面对着齐焉深邃的目光镇定自若,只是眉眼之间似乎充斥着不耐烦。

齐焉终于停止了打量,语气平静道:“年轻人,你可知老道最擅长什么吗?”

姬行兴讥讽道:“难道是算命?”

齐焉眉眼舒展了几分,笑道:“你猜对了。”

姬行兴漫不经心道:“你这老道士难道是专程为我算命而来,那小子可承受不起。”

齐焉半有深意道:“你的命并不好,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老道便不费那心了。”

姬行兴的双手微不可察的轻轻颤了颤,他的面色凝重了几分,坦然道:“老道士,想问什么,尽管说。”

“你此次上山的企图。”

“气运莲。”

“只是为了气运莲?”

“不然呢。”

“是一朵还是几朵?”

“暂时只是一朵,谁说的清以后呢。”

“你取气运莲有何用处。”

“无可奉告。”

“手段光明磊落?”

“至少是一场还算公平的交易。”

齐焉站起身,朝姬行兴拱了拱手,如释重负道:“看来是老道多此一举了。”他提起灯笼,便离开了石亭。姬行兴并没有急于离开反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一炷香后,他方想起还在风中等待他的苏小宝。他站起身,朝苏小宝所在的方向行去。

不久,气莲峰上亮起了灯火。

翌日,去往沧海的山道上多上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李长太,一个是李逐仙,但其后面还跟了个人物,是在半道上相遇的言仲溪。

听说要去沧海钓气莲,言仲溪兴奋不已,说这对于自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其实何止是他,对于李长太,对于李逐仙,以及武当山上众人都是头一回。

沧海很快便浮现在眼前,言仲溪在沧海旁的那块三人高的石头前伫立了良久,还不时跃上石头,抓耳挠腮的模样,似极了一只顽猴。坐在两个树墩之上的李长太师徒正紧紧盯着那竹竿的动向。

在云雾翻滚下,竹竿似乎弯曲了一些。此时竹竿已是通体雪白。这景象让站在石头上观望的言仲溪当即跌了下来,直说是翠绿竹竿莫不是被云海迷了眼睛。

雪白竹竿愈发弯曲,李长太下意识的紧了紧握着竹竿的双手。他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向后倾斜,随后双手用力朝后方一甩。只见云海中云雾翻滚如龙如虎,变幻万千。

最后,竹竿末端的云状雾气渐渐幻化成一朵九瓣的白色气莲。

李长太握着竹竿的双手有些颤抖,但是极力收拢心神。

只见通体雪白的竹竿随着气莲的缓缓移动,雪白之色渐渐消退。当气莲距李长太的双手仅有一寸距离时,竹竿全然恢复成了翠绿。

李长太赶紧唤来李逐仙,李逐仙双手颤颤巍巍的捧住这朵旷世莲花。原本两个拳头大小的白瓣气莲,经由李逐仙的手后,竟渐渐幻化成核桃大小的可人模样。

言仲溪忙凑过头来,不住夸赞这气莲可真是个好东西。

位于气莲峰峰顶的姬行兴思绪起伏,自白瓣气莲出世后,武当山某处的气息弱了许多。他无法言明这对于武当是福气是祸,但对于某些人的祸福他似乎了然于胸,而对于他自己,他明白,不管他是否选择气莲,他的命运都已经注定。

沧海旁的三人已经踏上了先前的山道。

李长太率先返回了长长峰,而李逐仙两人则走在了去往气莲峰的山路上。气莲峰山脚下,李逐仙将言仲溪留在了山脚下,而自己则独身上了气莲峰。

不多时,李逐仙的身影出现在了原本属于他的屋宇前。

李逐仙毫不客气地对着半掩的房门大声叫道:“白毛鸡,快出来,你梦寐以求的气莲来了。”

姬行兴推开房门,淡淡道:“拿来吧。”

李逐仙将掌中的气莲毫不留手地砸向姬行兴的胸口,一时破空声不断。但奇妙的是,快逾奔马的气莲在姬行兴胸前一寸处便失去了威势,乖乖地悬停在那儿。

姬行兴伸手抓过气莲,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方藏于袖中。

李逐仙见不惯姬行兴面无表情地模样,气愤道:“白毛鸡,既然气运莲已到了你手中,你可以滚下山了吧,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赶紧收拾东西滚。”

姬行兴双眼微眯,望着李逐仙道:“这么急着便赶我走,也不挽留些时日,毕竟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李逐仙冷笑道:“好一个救命恩人,我可没傻到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姬行兴默然无语,良久,他方说道:“我不走,你以为一朵气运莲就够了吗?”

李逐仙的眼神骤然冰冷,其音近乎咆哮:“武当,容不得你这白毛鸡染指。”

姬行兴竟然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他平静道:“我需要气莲,你也需要我。我们间的交易一直是很公平的,不是吗?可是在这之前。”

话音刚落,李逐仙便被打下了气莲峰。

姬行兴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没礼貌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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