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逃了训练,无所事事在营地里看电影,听到里面一句话说“有家却不能回”,突然泪流满面。
所爱的人也不能再见。
她在做什么?她还好么?
我问安馨:我的爱人和家人知道我的消息么?
安馨说:知道。
我问:他们知道什么?
安馨说:他们只知道你在执行国家任务,不能见面,组织己出面通知。
说这话的时候,我隐约觉得安馨神色闪烁了一下。
我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见到他们?
安馨没有回答。
我急了,对她吼了一下:你也有父母有爱人吧,换成你这样怎么办!
安馨抬头,冷漠地看着我,说:别忘了是谁让你能活下来。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睡着。躺在床上难受,于是到外面一处小山坡坐下,眺望远方。夜色其实是另一种荒凉,这是一种灵魂上的流放,你再也回不了心中那熟悉的故土。
旁边有人递了一罐啤酒给我。我回头一看,是小白。
我说:这是违规行为。
小白说: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个。
我觉得有道理,但还是要假装一下:死过一次,所以要更珍惜机会,尊纪守望法,为国家和人民服务。
小白说:有道理,那算了吧。
她把啤酒往远处抛去。
那一瞬口渴的我一下感悟过来: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小白看我瞪大了眼睛,大笑起来,从身后又拿出两瓶啤酒。
我一下拿过啤酒,打开,猛喝一口,略作矝持地说:那瓶送给这茫茫月色,敬我们再也见不到的兄弟与亲人。
想不到小白才打开啤酒,听了这话,动作停了会,眼中流下眼泪来。原来她也是性情中人,之前一起战斗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但我知道,这样的人注定为情所累。
于是我们默默坐着喝酒,心中掠过一个个的回忆。偶尔小白长叹一声,像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
小白问我:你是不是黑夜里都看得特别清楚?
我说:还好。
小白问:比夜视镜还清楚?
我说:还好。
小白哦了一声,说:你这能力真特别。
突然她想了想,红着脸问我:你这带透视功能么?
我愣了下,决定戏弄一下她:你脸红真漂亮,比看你的裸体漂亮多了。
她啊了一声,正要打我,我严肃地说:你比我厉害多了。能让周围停电。
小白说:也就能这样而己。
我问:那你能停电的区域多大?
小白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问:那你试过的呢?
小白说:让一整个小镇停电。不过那时我头很痛,很辛苦了。我问:你发出那能力时有什么忌讳么?上次让我转过身,是不是怕伤到我?
小白说:其实也不是。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有一种神秘感。
我哦了一声,看了看表,说:也不早了,早点睡觉吧。
刚一说完,突然一声巨响,我转头看到营地一栋楼发生爆炸,火气冲天,而那恰恰是我们的宿舍所在之处。
我和小白下意识地往那边跑。
我问:怎么回事?
小白说:可能是因为你。
我愣了一下,停下来问他:你开玩笑吧?
小白说:不是,我听一个人说过。我也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这是真的。
我问:是谁?
小白说:我不能告诉你。
我急了,一把揪起她的衣领:这种情况下你还不说!******里面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因为他说了,他就得死。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龙局。
他说:这些人注定要为你死。
我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有车过来,下来几个战士,龙局招呼他们把我架上车。
最后我看到的场景是,火光冲天之下,小白向我投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后来我再也回过训练营。也没听说那的任何消息。平静得像从未有过那样一个地方,和曾未有过那样一群人。
再后来,我弄清楚了我们所在的单位名称。叫做特殊事务处理局,直属国家安全委员会。因保秘需要,地点无法说明。龙局是副局长,主管全面工作。至于正局长是谁,似乎从没有人提起过。
那天安馨将做好的证件交给我,我看到证件上我的名字换成了林森,当时我也没有惊讶,因为我想到了做这行的算是国家隐蔽战线,用假名证件十分正常。我的名字改成林森,日常只用代号,叫森林
直到那天我真的找不到我的任何资料。
我问安馨:我的个人信息呢?
安馨指着证件:这就是。
我问:那我的真实信息呢?
安馨说:这就是。
我问:我以前的呢。
安馨说:以前的是属于过去的了,自然要消失。
我问:怎么消失?
安馨说:注销。
我问:那我以前的名字,户口等资料呢?
安馨说:像死人一样,都注销了。
我问:那我怎么办?
安馨说:用新的身份活下去。
我仿佛觉查到什么,问:那我的父母和爱人呢?他们知道我改了名字么?
安馨说:出于保密的目的,他们不能知道。
我说:那他们是不是认为我死了?
安馨说:出于保密的目的,是这样安排的。
我愤怒地打断她:你不是告诉我,是告诉他们说,我在执行国家任务,不能联系么?
安馨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我问:特殊在哪里?
安馨说:我不能说。
悲伤迅速冰冻了我的身体,在我心中裂开缝隙来,身体所有的水份像被逼迫般从双眼逃离。
我一把抓住安馨的手:为什么不早说!
我的脸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打得我眼前发黑,摔倒在地。
龙局站在我的面前,说:失控了?你是想假死,还是真死?
我像喷发了一半的火山,大喊着难以抑制地扑向龙局,准备与他相搏。但他大喝一声,我竟被那声波击中,撞向身后的墙。
倒地的时候,一只脚踩住我的头,龙局那毫无怜悯的声音说:你的父母受到我们严格的监控,如果你不听指挥,我随时可以让他们……再也没机会见到你。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从来没发现我如此痛恨一个人。我要他死。
休息了两天,安馨一直陪着我,还有一名心理医生全天候24小时和我聊天,似乎怕我心理变态了。
其实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直很好,人生就是这样,越想得到,就越失去。越挣扎,就会越无助。
我对安馨说:我没事了,你回去上班吧。
安馨说:我正是在上班。
我说:那你下班吧。
安馨说:下班了也没事干。
我说:你回去照顾你爸妈啊。还是说你也被“死亡”了?那有空回去,拿望远镜看下他们也好。
安馨说:我没爸妈。我是孤儿。
我说:对不起。
安馨说: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父母,所以无法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其实挺羡慕你,因为你父母还在,你也知道他们是谁。
我没说话,心情有点复杂。
安馨说: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只要别让你的父母发现,只要任务离你以前的家近。我和龙局说明,他会同意的。龙局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其实人挺好,你别生他的气。
我只说了声谢谢,因为我不知道,她的承诺是否能兑现。
在经过一系列健康检查后,我又上班了。
上班的第一天,安馨递来一张机票。
我一看是CD,问:安排我去旅游?
安馨说:CD有案子。你随队去学习。
我问:有案子?
安馨说:办案才是公安机关的主业。你不会忘了吧?
我说:没忘,等着为人民服务呢。
安馨笑了。
我说:笑什么?
安馨说:这么久以来,终于听到你开玩笑了。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我真的担心你。
我说:我严重怀疑你爱上我了。
安馨脸有点泛红,眼睛眯起来打量着我,说:那又怎样。
她笑起来像白云一般舒展秀美,追求者估计涵盖了整个交际圈。
我盯着她看,想起了之溪,但她所知道的我己经死了。不论她此刻在做什么,我的人生己经和她再无交集。
我转身,说:我走了。
安馨说:小心。
出发之际,我见到了此行所有队员,只有四人。其中两个竟是熟人,钢哥和小白。
我原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们了,还有点遗憾,毕竟我认为我的能力搭配小白是最好的。她熄灯,我动手。后来我发现,组织想的其实和我一样,至于没有安排我两在一起,是未到时候。因为组织总是一伙人在思考,考虑的远比你自己想的多。
小白说过一句很拉风的话——我们让世界陷入黑暗与杀戮。两人一块能产生这样的效果,任哪个领导都不敢放我们整天一起吧。
另外,四人里还有一个看起来很虚弱消瘦的轮椅男。
钢哥见到我就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问:近来可好?
我说:还行,你后来上哪去了?
钢哥:执行任务去了。
我问小白:你呢?
小白说:执行任务去了。
我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问轮椅男怎么称呼。
钢哥说:那是我们此行的领导,卫队长。
卫队长虚弱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他奄奄一息的样子,似乎随时就会断气。
我悄悄问小白:组织这么缺人?怎么生病这么严重还来?
小白说:他最健康的样子就是这样了。
我问:那他怎么指挥工作?
小白说:后面你就知道了。
我问:我们去CD办什么案子?
小白和钢哥都表示不知道。我看看卫队长,发现他己经在轮椅上昏过去了,或是睡过去,也有可能是死了。
钢哥说:我看出来你很不爽,我一开始也是。不过后来……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嗯了一声,心想钢哥这货竟然也懂得卖关子了。果然是神秘部门,大家都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