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开始了半年的大学校园生活。这是他有生以来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小时候做梦做到省城的大街是有的,这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再年长一些,到长青春痘时,做梦做到与阿狗他妹妹搂抱在一起也有过的,害得他起床时换了条内裤,而现在早已在百花丛中随意采摘,难得有美人入梦境来了。这大学实在是从未梦到过的,以前他以为大学大概像大楼,因为他的小学是一间破猪圈改造的。现在他看看这大学着实像花园,有点不敢随意走动。
不过,没有课程的时候老关在宿舍里也很难受,因为他与周部东分在一个房间。晚上要忍受他那气壮如牛的小夜曲已经很不容易,白天再聆听他昼寝时的进行曲简直要让他精神崩溃。所以他只能到校园里去溜达溜达。为了不至于迷路,他找到费燕请她做了一次向导。费燕非常热情,为他到处指点,还专门介绍了一些名教授开课的时间地点,让阿新也能一饱耳福。
这天阿新终于敢稍微自由走动一下了。校园里稀稀拉拉的,学生不多,大概都在上课。他溜达到一棵大树下,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搂抱在一起互相啃咬,他吓一跳,连忙走开。心里想,大白天也不避人耳目,真难为情哪。后来他一路上竟然遇到五六对这样的男女学生,他只得逃往教室大楼去里了。哎,阿新叹道,晚上做做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好!他刚要从后门走进一间教室想听听名教授的课程,只见教室后排一列排开,有七八对男女学生相拥在一起,有手对手的,有脸对脸的,还有嘴对嘴的,看看讲台上的教授竟然视而不见,阿新不由瞠目结舌。
他只得离开找其他教室去。一个教室内坐得满满的,学生静静地听着,不时还有笑声传出,阿新好奇,想必一定是费燕介绍的名教授的课了。于是蹑手蹑脚地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只见投影上映出“红楼梦性心理分析”的课程名称,下面写着“陶将虎教授”。什么叫“性心理”,阿新不甚了了,红楼梦倒是听说过的,还不是那个叫蒋爆肉(贾宝玉)的公子哥儿追什么带鱼(黛玉)啦黄鱼的,也很有趣的,暂且听听。
陶将虎教授几乎不看讲稿,讲得吐沫横飞,前排的几个女生不时地拿着纸巾擦脸。不过,擦管擦,擦过后照样仰起头虔诚地听着。
“宝玉这时几岁了?”陶教授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不好,要提问?阿新想不要叫到自己,还好,陶教授自己回答了:
“宝玉这时恰恰十五岁哪!同学们,十五岁是个什么概念,男同学一定深有体会的,一句话:他开始有冲动啦!他饿得很哪,他想要尝禁果啦。可他还不懂这禁果怎么吃,是要削皮吃?是要吐核吃?谁教他?他妈?他奶奶?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可以教他,谁?”
“他爹!”阿新见教授问了这么多问题竟然没一个人回答他,终于忍不住答了一句。
哄堂大笑,教授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不过他略一停顿,又口若悬河般地泻下去:
“既不是他妈,也不是他爹,谁?他的贴身丫环袭人。袭人,曹雪芹为什么给她起这个名字?因为她专门袭击男人。她懂得怎么袭击男人。于是她担当起宝玉的性教父来,不,性教母。而且是身体力行。同学们,那一天哪,是宝玉初尝禁果的日子。袭人假惺惺地支开了旁的丫环,就关起门来,拉起宝玉的手牵他到床头,一双手在宝玉的身上轻轻地抚摸,逐渐逐渐向下…….”
底下鸦雀无声,男同学屏住呼吸,女同学手捂住口,阿新越听越不对,突然想起县扫黄办发下的文件,其中有传播淫秽信息罪,这,这,这大概可以算吗?不管它,不要把自己牵连进去,快跑!
阿新跑回宿舍后稍稍坐定,只见周部东已经睡醒,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边看边笑,后来索性把书丢掉捧腹大笑。阿新奇怪,问他看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么好笑。周部东喘着气指指那本书道:
“自己看!”
阿新拣起书来一看,是本叫做《脑筋急转弯》的书。阿新想自己的脑子一向不大好,看看大概可以练练脑子,于是读了起来:
“什么帽不能戴?螺帽。什么水用不完,泪水。什么人最不听话?聋子。嘻嘻,有趣,嘻嘻……”
阿新边读边笑,周部东刚笑完,现在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两人正在好笑的当口,干训班班长跑来通知说,今晚有个讲座,专门请了一个有名的培训师为学员讲头脑风暴,务必准时出席。
“头…….头脑…….风暴?”阿新抓抓光头,实在想不出这个脑瓜里怎么会刮起风暴来。
“又让动脑筋啦,”周部东摇摇他的肥满的脑瓜说,“真没劲!”
晚上吃过饭后,阿新与周部东来到教室。不多久,只见费燕陪着一个光头走进教室,阿新像见到兄弟一样,感到非常亲切。他以前只把自己的光头看作是逗人玩乐的道具,现在居然也有光头的可以在大学课堂上讲课,他真觉得应该以自己的光头为荣了。
费燕仍用她那银铃般的嗓音为大家介绍这位培训师:
“各位学员,今天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三好培训公司首席培训师李吾法先生为我们演绎精彩的头脑风暴,大家欢迎!”
鼓掌之后,讲座开始。李吾法果然身手不凡,几句开场白就吸引住了大家:
“各位,什么叫头脑风暴?这个风暴气象台可无法预报,全凭各位头脑旋转,各自发力。得功法者可呼风唤雨,不得功法者只能下点毛毛雨。各位,如何让你的头脑能呼风唤雨呢?”
李吾法说着用手往自己的光脑瓜上一拍,“啪”的清脆一声,让学员们不由一惊。
“这脑瓜是个贱骨头,不打不成器,”李吾法继续道,“不过,你不能一个人关起门来闷打,要有一个小组一起来打,而且要互相打,你打我,我打你,打得血肉模糊,脑浆横飞,这头脑风暴就算大功告成了。”
阿新越听越怕,想想自己的光脑瓜没有掩护,挨打起来真会很疼,而且还要打得…….,他想起身溜走,不料为时已晚。李吾法当下就宣布:立刻试验,每两人为一组。阿新一听急了,想想自己和周部东一组,这大块头熊掌般的巴掌打上来,自己真要脑袋开花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啪”地一巴掌朝周部东的肥脑瓜上打去,只听得周部东“吾的妈呀”大叫,捂住了头。
教室里的人全惊呆了,李吾法气得直摇晃着光脑袋:
“谁让你打架啦?我还没出题呢。是让你们围绕题目用脑筋打架,就是争论,懂吗?争论!”
哇,原来如此!阿新羞愧地低下光头。
“好,听好了,”李吾法开始出题,“我国规定土地出让年限为七十年,期满后,土地上建的商品房怎么办?开始!”
阿新与周部东我看你,你看我,周部东还捂住脑瓜,生怕阿新会再次袭来。阿新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想真难为情,大厅广众之下竟然出此洋相。他想挽回自己的面子,怎么办?他想起了下午读到的那本《脑筋急转弯》,这头脑风暴不就是要让脑筋想出个绝招来吗?有了!我来抢答。阿新突然站起来向李吾法说:
“报告,我们已经争论完毕:把这商品房拆了盖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