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纳兰府显得格外热闹,天初亮,就有马车滚滚而来。
明珠大人一身华服,满脸堆笑的站在自家大门外迎接着来来往往的人,那紧闭的朱红大门今天也打开了。
“纳兰大人,恭喜高升啊”。
“王大人,里面请里面请。”明珠热情的招呼着,那娴熟的动作,仿佛他本就是为这样的场合而生的。
门前的车马已经排满了巷子,延伸到不知哪里去了。
“英亲王到!”一辆马车没有像其他一样停在巷尾,而是直接停到了大门前。
明珠与身前之人寒暄几句,便整衣迎接到这辆马车之前。
“哈哈,你这官儿升的还真快。”一个略显粗旷的男人从马车中出来,身穿团云长袍,胸中四爪龙蟒,脚蹬高底长靴,头戴六合一统帽,剑眉入鬓,不怒自威。
明珠向着这人深作一揖,说道:“岳父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我怎么敢当。”
“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吧。”
说着和明珠一起进入了府内,自然位居高堂。
酒席之间,一人来到明珠身侧,指着自己旁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道:“纳兰大人,这是犬子,平时也读些四书五经,但是不见长进,自己却认为自己水平很高。听说贵公子素来有神童美誉,想让公子出来指教一下犬子,也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从此虚心求学。”
明珠是多么聪明的人,怎么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这个刘大人平素里就和自己不太友好,自然是想在这个场合打压自己一番。而且他的儿子可不是不见长进,那名声就算比容若也差不了多少。
但另一方面明珠也对他的话没有多大的反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最次也可以和他的小子平分秋色,更有可能的是略胜一筹。因为容若一直以来可是自己的骄傲。
“哈哈,刘大人说哪里话,什么神童,谬赞而已,你还当真了。不过让他们互相学习一下还是应该的。我这就派人把他叫来。”明珠客气的说道,但言语之中却是没有丝毫反驳自己儿子神童的意思。
“这就对了,年轻人应该有点斗劲,也该让这小子知道深浅。”说着看向自己的儿子。“免得成天认为自己就是天下无二了。”
“贵公子可不是不知深浅,恐怕不知深浅的是犬子吧。”明珠客气道。
而在一旁站立的刘公子,虽然表现的极为谦逊,但面容上依旧可以看出那种不屑之意,显然是不把纳兰容若放在眼里。
“公子,今天你不去大堂看看吗?来了很多大人,见识一下对你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画扇问着正在练字的容若,她知道这样的贵族公子迟早要去接触那些事情,想要适应上层社会,就要把自己的面目磨的可以适应任何场合。
“纳兰没有抬头,继续练着字说道:“你又不是不可解我,我岂是那种追名逐利,巧言令色之人,我宁愿随自己的本心,读书写字,练习骑射。那些官场的事,太累人。”
“可您迟早要去适应那样的世界啊。”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去适应那样的世界,或者成为那样的人呢?”容若已经写完一幅字,其飘若浮云,烟霏露结,离而不绝,似乎并无规矩可言。
画扇被问住了,是啊,自己的公子确实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生在这样的贵族之家,现在不是,以后呢?恐怕不得不去适应那样的生活吧。即使自己不愿意,但慢慢的也会习惯。
但画扇没有说出来这些话,她怕,她怕自己的公子变成像老爷一样的人。虽然对于自己的老爷,画扇并无任何不敬之意,而且还有些佩服,能够一路扶摇直上,在三十多岁就当上刑部尚书,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强的能力。
但佩服归佩服,如果看到自己的公子变成那样,自己也是万万不想的,也是想象不到的。
容若似乎看出了画扇的心事,走到她的身前说道:“也许我会变成那样,但至少我现在不会,而且我也尽量的不去那样做,因为父亲的人生,在我看来太累。就算我变成那样,我也一直是你的公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容若的话让画扇感到心里暖暖的,有一种想要扑到容若怀里的冲动,但却还是忍住了。
“公子,老爷请你去大堂一趟。”一个下人在这时候来到了容若的书房。
容若眉头皱了皱,平时父亲都是很少让他接触这些事情的,因为父亲知道自己并不愿意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今天怎么会让自己去呢?
“你回去吧,我一会就到。”吩咐了一声,容若就回去换衣服了,就算不愿意出席那种场合,但既然要去,也不能太随意。
“父亲,各位大人。”到来的容若丝毫不显得拘谨,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而那些初次见到容若的人,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虽然容若比那刘公子小两岁,但却丝毫不属于他。
出来的容若穿一身紫色消瘦袖箭,束一条五彩攒花宫绦,外罩着淡金排穗挂,脚蹬深色步云履。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眼若星辰,口若含丹,自有出众像,不是后雕琢。
众人看了,无不称赞明珠有一个好儿子,纷纷要求容若表现一下。
当时正好有大学士徐乾学在其中,于是大家纷纷要求让他做个公正,评判一下两个公子的才学。
“既然大家看得起徐某,徐某就作这一次评判。”徐大学士也没有推辞,踱来踱去想着怎样来考核这两个孩子的文采,虽然年龄都不算大,但却都是名声在外。
忽然徐乾学看到了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月夜观灯图,于是就指着那幅画说道:“就以此画为题,两人各自为其配一首诗词,完成之时请大家评判,相信自会有一个公平的结果。”其实徐乾学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一则这样确实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反应和对文字驾驭的能力。再者,对于输的人来说,也有一个台阶下,毕竟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能真正证明一个人的才华,有些传世名篇都是经过不断推敲的。所以无论输者赢者都不会太难看。
“这个主意好。”在场的人纷纷表示同意。
不一会,就有下人在一旁放置好桌子,上面文房四宝齐备。
两人各自走到桌子旁边,铺开纸张开始准备。
各位大人们也都十分的期待,毕竟这里大部分都是一些文人,能够看到小辈相互之间斗墨,对他们来说也有着一种缅怀。
正在刘公子满脸沉思的时候,容若已经下笔了。看着容若已经开始,刘公子不免有些慌张,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窘态,但在场之人谁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他的状态自然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刘大人看着自己儿子的表现,心里也没底了,因为他这一慌张,至少已经在气势上输了,心性如此,看来是因为平常是顺风顺水太多了,这次如果输了的话,能不能经得起这一次打击还说不定,经过了自然有莫大好处,但如果因此在心里留下一个节,那么以后是不可能有大的作为了。
刘大人开始后悔自己莽撞的举动,也是对自己儿子太自信了,纳兰容若既然能有那么大的声誉,自然会有一定的本事,盛名之下怎会有虚士。
只见刘公子犹豫了一下,也开始下笔了,这让刘大人紧绷的心也有点放松,看来自己还是应该相信自己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