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九离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没什么,她资质不好。”馆长瞪着他,两腮鼓起来,像是圆滚滚的寿桃,粉嫩可爱,话锋却一转,“你皱川字眉是几个意思?好呀,我还没追究你呢,倒给老娘摆起脸色了。”
他不禁莞尔:“见着你我高兴得很,一时不知摆什么表情,导致面部神经错乱抽搐了。”
扑哧——
有云也没想到,涂九离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幽默风趣,绝不是呆头鹅。
馆长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看了看有云和喜鹊,又说:“收下这只喜鹊没问题,这另一只嘛……先说是什么鸟?”
堂内一时安静,似有飒飒冷风吹过。
还是涂九离咳咳几声,道:“有云失忆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这些对你而言,自然是算不得什么,资质差点也没事,她会努力修行的,是不是?“
有云连忙附和:”是是,馆长大人,我很勤奋,不会当米虫的。“
说着攒出像花朵般的笑脸。
就是那笑脸安在鸟身上,乍一看有些瘆的慌。
馆长凝神盯了一狐二鸟半晌,没有动静,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起来有点不谙世事的纯真。
可在场的都知道,这馆长自有斟酌,有云更是心都吊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馆长每眨一下眼睛,她的心便跳一下。偶尔许久不眨,她的心跳便停止了。
终于,馆长不再板着脸,绽开笑容:”看在九离的面子上,我姑且收下你……“
涂九离和喜鹊都面露喜色。
有云却巍然不动,羽毛都不抖一下。
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总要来个转折。
”但是……“果然,馆长又说道:“你须得完成本馆长交予的任务,算是考验你的诚意吧。”
她点点头,“馆长请说。”
“你,随我来。”
馆长单指着有云,其他人都明白过来,看来这个任务还是不能说的秘密。涂九离微微一笑,风度怡然地将有云交到月馆长的手中。她却不接,拈住有云的翅膀,只见光华乍现,转瞬便消失在原地。堂内只留下涂九离主仆二人,和摸不着头脑的侍婢。
但馆长并没有瞬间转移到目的地,带着她九曲八绕,步子像乘风一样轻,她闻到馆长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像茉莉的味道。
对了……还不知馆长是什么妖精呢?
她斗胆问了。
馆长看都没看她:“老娘是燕子。“
有云额梢淌汗,燕子和做衣裳换衣裳有什么关系?难怪她猜不准,谁让喜鹊挂的标签太牵强了呢。
不过她倒是想起一句诗来。
二月春风似剪刀。
嗯……燕子的尾巴也像剪刀。
到达暖阁前,有云却看到张无字匾额。登时有些纳闷,待进去后发现这暖阁虽然没有匾额,里面的装饰却仍富丽堂皇,珠斐成串。一楼宽敞,安了几幅书画和高高的格柜,地板似是黄梨木,透出古老的光亮。正堂有把银漆嵌罗钿圈椅,另一把黄花梨蝶纹逍遥椅,中间夹着长剔寿纹宝座,珐琅缠枝莲的挂屏隔开拔步床,盆架镜台也都雕琢精美,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简直像大户人家的摆置。
二楼却没有什么,只有好几个方格柜子。
馆长从柜里拿出件长盒,有云以为里面是什么厉害的冷兵器,打开后却见是一套衣裳。
这馆长,果真是爱衣如痴。
她玉手轻挥,衣裳被定格悬于半空展示,那衣服一层拢一层,是件莲青色水袖烟拢双丝绫鸾裳,袖口有精致的鸾纹滚边,很像燕子柔美的身形,最奇特是交领上缀着两列细细洁白的羽毛,看起来温软蓬松。长已曳地,八宝柔绢料,下摆如朵狂放的花。
“好美啊!”
“这套衣裳名斗纹羽,”馆长介绍,“只缺条披帛,你就用云锦编织吧。”
有云吊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只是织条比哈达薄多了的披帛而已,还以为是什么高难度活呢。
回来后是馆长赐名字。
所有无名的妖精皆由馆长取名,似乎她对取名字十分高兴和热衷。有云有点明白涂九离为何不给喜鹊取名了,这样才能更给馆长她老人家面子,令她欢喜。
喜鹊的名字叫做有容,据说排在她后面的叫做有乃。
有云冷汗,难不成馆长是依据“有容乃大”这个成语来的?叫有乃的……未免有点憋屈吧。
最后馆长作了类似新生大会的总结词:“你们在这儿,就得遵守规矩,懒可以,贪吃可以,但不得杀生,要是被老娘发现,哼哼,废除修为,驱逐出门,受几日尘世之苦便杀了。另外,嶓冢山西南林外围留给人类猎户,不得擅自跑那儿去,违者严惩。懂?”
当下众弟子额冒冷汗,使出吃奶的劲喊:“弟子遵命!”震得院中嫩芽都颤了颤,齐声喊得直冲云霄。馆长笑笑,似是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接着安排入寝,都是按照品种分,鸟与鸟住一块,植物与植物一块,什么物种和什么物种在一块,说是为了防止半夜肚子饿吃室友的行为发生。
得益于这种分发,她和喜鹊有容又能一起玩耍了。
可有容其实很认真,她说:“主人不辞千幸万苦,从青丘送我入学,为的就是我有朝一日修成人形,好生服侍他,我一定要争气。”
有个目标总是好的。
有云也有短期目标啊——织好云锦披帛。
妖灵馆的修炼法子还是和正常学院不一样,弟子们很自由,想去修行楼便去,不想去也没有人强制。不分班,只分级别,像他们刚入门只能算初阶弟子,通过测验即可升为中阶,再然后是高阶,高阶后通过馆长测验便可出师。
这些留着以后慢慢琢磨,当下先去找有容陪同到市集买云锦。
大地回春,桃花才刚吐出嫩苞,涂九离和喜鹊站在馆中的桃花树下道别,有云见着有容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挺纳闷的,不是说涂九离会暂住嶓冢山一段时间么,弄得真是像生死离别般。
想是这么想,她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有容嗔怪地看她一眼。
不知为何,虽然有容长得是张鸟脸,绒毛丛生,有云却也能感觉到她似乎双颊微红,忸怩不安。难不成……
发烧了?
她登登跑到有容旁边,想用爪子探她的体温。
有容直接叫起来,“哎呀有云,你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吧。”
她望了眼浅浅笑意的涂九离,不避嫌地说出来意,他一听却有些讶然:“市集去买云锦?月裁没和你说云锦究竟是何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