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大人高马大，干惯了农活的手没轻没重，小秀只挨了一下，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陈秀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程老大。
从小打到，她说不上是备受宠爱，但也没被父母动过一个指头，如今却当着全家人的面挨了一记耳光……
程秀胸口剧烈起伏，眼圈发红地盯着程老大问：“你们把我养大，就是为了给你们换钱花，给你们儿子换媳妇用的么？”
程老大被她问得胸口一窒，看着女儿亲着泪水的眼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程老太太站在正房门口冷冷地说：“老大，把小秀关起来几日，让你媳妇好生跟她说说道理，这件事已经跟陶家说定了，过几日陶家就要来下定聘之礼了，哪里有她不同意的道理。”
程秀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看向程老太太，冷冷地说：“奶，你自己也是女人，为了孙子娶媳妇就把孙女推进火坑，你以后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程老太太没想到程秀会对自己这样出言不逊，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手指哆嗦地指着大儿子骂道：“你是死人么，还不快把这个小蹄子弄走，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程双在旁冷眼看着，听到程秀这话，知道程老大这回怕是要动怒了。
程老大其实是个老实人，埋头肯干，从来也不攀多比少。但缺点也十分明显，愚孝、惹急了脾气火爆，抬手便打，提脚便踹。
盛氏是吃过丈夫这方面苦头的，见女儿把矛头指向程老太太顿时觉得事情不好，上前拉着女儿道：“小秀，你快别闹了，有什么事儿回家咱们娘俩儿说……”
程老大顺手抄起根棍子，一把推开盛氏，劈头盖脸的就朝程秀打下去。
程秀被打得浑身是伤，开始还咬牙撑着，后来实在受不住，嚎啕大哭着服了软。
程老大这才在大家的劝说下停了手，手里的棍子一指盛氏道：“你把她带回家去，成亲之前不许随便出门。”
程老太太等程秀被带走之后，这才沉着脸道：“行了，你们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都堆在我眼前碍事了。”
回家的路上，程双挽着杨氏的胳膊，撒娇道：“娘，你和爹以后不会像大爷大娘那样吧？”
杨氏抬手点点女儿的额头道：“怎么，咱们小双有意中人了不成？怕爹娘乱点鸳鸯谱？”
程双眼神瞥向程雪道：“我才多大，不着急的，我这是替大姐问的。”
程雪原本是支棱着耳朵听着的，听到这话连顿时红了，伸手朝妹妹腰间拧了一把嗔道：“瞎说什么呢！”
毕竟她只比程秀小一岁，如今也正该是说亲的年纪，虽然对程秀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记恨的，但看到她如今这样，心里也不免有些同情和对自己命运的担心。
程双一直跟她站在一起，对她的神色变化也都看在眼里，大致也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虽然程双觉得，以自己对程老二夫妻的了解来看，他们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儿的，但是见程雪一脸心事的样子，怕她把事儿积在心里再闷出病来，便特意替她开口询问。
“大姐，你看，爹娘不是那样的人，你现在自己拌小菜也能挣钱，再说小松年纪还这么小，就算给他换媳妇也轮不到你了，所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踏踏实实的……”
程雪听妹妹越说越没边儿，伸手又想拧她。
程双灵活地躲到程老二身后，笑得不行地嚷嚷：“爹，快救我！”
杨氏一手搂着程双，一手拉着程雪道：“娘就一个要求，人好，对你们好就行。”
程雪羞得跺脚道：“娘，你也跟着小双乱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臊的。”程双跑得老远才回头，用手指刮着脸颊道。
程雪顿时也追了上去，姐妹两个比赛似的跑回家，都跑得脸颊发红，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程老二和杨氏是大半夜被闹醒的，此时早就困倦得不行，到家胡乱吃了几口东西就回房补觉去了。
程雪还有小菜要做，也不得空。
程双见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找出纸笔胡乱编了几个点心方子，还似模似样地寻了张厚实的牛皮纸做了封皮，上面还端端正正地写了“点心方子”四个字。
做好之后，程双找出杨氏的针线盒子，将封皮和假配方装订在一起，自己翻来覆去地看看，简直是天衣无缝。
她把小册子翻得哗哗作响，心道，小样儿的，这回看你还不现原形！
次日到了铺子之后，程双发现后院居然多了七八个人，站在廊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满脸狐疑地走进屋，阿金顿时苦着脸迎上来，揉着肚子委屈地说：“小双，饿。”
程双习惯性地拍拍阿金的脑袋，听他说饿不免奇怪，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吃过早饭才对。
陆韫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里，打了个呵欠道：“双丫头，你来了，家里的事儿都忙完了？”
“嗯，没啥事儿了。”程双顺口答应着，又问，“你们还没吃饭？外头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陆韫又打了个呵欠道：“没吃，那些都是林家的下人，灶火被占着给林元景那家伙熬药熬补品呢！”
“……”程双看看西屋，门帘子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他还真在这儿住下了？”
“是啊，他如今可是大爷，谁还敢撵他不成。”陆韫觉得自己肚子咕噜噜乱叫，跟阿金一样目露渴望地看着程双。
“阿金不知道你也傻啊！”程双无语道，“家里没做早饭不会叫人出去买啊！”
“……”陆韫被她一说才想到还可以去买早饭，一时间也几乎被自己蠢哭了，一边叫阿金告诉向文乐去买早饭回来，一边给自己开脱道，“这真不能怪我，元景昨天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死活睡不着，非要拉着我聊天，我睡过去好几次又都被他推醒，怕是连两个时辰都没睡到，现在脑子都是糊的。”
程双此时见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小册子，伸到陆韫眼前道：“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陆韫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的打，睡眼朦胧地低头一看：“点心方子？你不会还真把糕点的配方都记下来了吧？”
程双反手把册子往他脑袋上一拍：“看来你是真没睡醒！”
陆韫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委屈地说：“是真的没睡饱啊！”
看着陆韫露出跟阿金差不多的神色，程双条件反射地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表示安慰，拍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然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地咳嗽两声，道：“这当然是假的啊！我昨天在家想了一下，就算张建是间隙，他听了咱俩说话就去书房偷配方，咱们总也要有点东西给他偷才能人赃并获，不然人家说自己去找几张纸上茅厕怎么办？”
陆韫听了这话才稍稍提起精神，点头道：“这话说得有理，那咱们就再给他多下一回香饵。”
向文乐和阿金买了早饭回来，陆韫已经把册子揣进自己怀里，几个人用过早饭也差不多到了开店的时辰。
每天刚开门这段时间都要忙上一阵，足有一个时辰之后客人才慢慢减少，程双闲下来习惯性地在核账，向文乐和两个小伙计也都没有事做，在店里闲着。
陆韫看准张建离柜台不远的机会，特意过去对程双道：“双丫头，你爹过几日是不是要去北陵城？。”
“是啊！”程双配合默契地接言道，“掌柜的想家了？”
“是有些想，不过如今店里这么忙也抽不出空回去，让你爹帮我带点儿东西回去吧！”陆韫道。
“没问题，掌柜的难得开一回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也是顺便的事儿。”程双说着故意问，“掌柜的都要捎什么过去啊？”
“你放心吧，没有什么沉的东西，不过是一封家书还有本册子罢了。”陆韫边说边用余光注意着张建的举动，见他此时已经完全是竖起耳朵在听了，便给了程双使了个眼色。
程双登时会意道：“哦，掌柜的上次说过，如今店里生意不错，打算在北陵城也照样开一家，要把特供的点心方子送回家是吧？”
“是啊。”陆韫点头问，“你爹啥时候走？我先把东西拿给你吧。”
程双连连摆手道：“五天之后才走呢，现在可别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再不下心弄丢了可赔不起，还是先搁在掌柜这里，等我爹走前再来取就是了。”
陆韫见程双一本正经地在这儿飙演技，憋笑憋得表情都要控制不住了，只能半转身背对着张建，生怕被他发现问题。
“那也好，册子我就放在书房，你是知道地方的，万一到时候我不在店里你就自己去拿。”陆韫还特意将手里的册子扬扬，“就是这个，别拿错了。”
陆韫说罢拿着册子回了后院，程双看着张建，心道，看你这次还不现原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