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对程老大这家人着实无语了,连奇葩都已经不足表达他们的程度,身为兄长,让亲妹妹去给自己换亲娶媳妇,如今妹妹不见了非但不担心,还对母亲抱怨连连,简直不是所谓。
程老太太却不觉得孙子有什么不对,拉着程祥坐到自己身边,安慰道:“祥儿不怕,有奶奶给你做主,那小蹄子越发反了她了。”
程家兄弟四个加上媳妇孩子都撒出去找人,但大半天下来,连小秀的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盛氏这会儿开始担心起来,抹着眼泪对程老大说:“小秀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走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人,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程老大蹲在地上抽烟,本来就烦躁的要命,听到盛氏唠叨,气得把烟袋锅子一摔,扯着嗓门骂道:“哭,哭,哭个屁啊!要不是你们要拿小秀去换亲,能出这些事儿么!”
让女儿去换亲这件事,程老大心里一直是不同意的,盛氏也是犹犹豫豫,最后因为程祥求着程老太太点了头,两口子这才没有说什么。
但是此时眼看女儿连影子都找不到,程老大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程双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道:“大伯还真是疼自个儿闺女,当初大娘想让我姐去给大哥换亲的时候,怎么不见大伯这么生气,到底亲生的跟兄弟家的就是不一样。”
程老大被噎得一窒,当初盛氏做的事儿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但那会儿被盛氏花言巧语的一说,觉得兄弟家日子过得实在太艰难,结了这个亲事能让家里缓和不少,便也没多过问。
如今这个时候被程双揭出来,对着兄弟狐疑又有些戒备的眼神,程老大重新蹲下捶了捶脑袋,也不吭声了。
程老二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把杨氏拉到旁边一问,气得简直想甩手就走。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大哥大嫂,趁着兄弟不在家,上门逼债不说还差点儿逼着女儿嫁给个傻子。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程老二的脸色都铁青铁青的,看着程老大和盛氏的眼色更是不善,似乎随时可能扑上去打人。
程老大心里对兄弟有愧,自己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
盛氏看他那样心里怕得很,干脆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直到天色将晚,程秀还是毫无踪影,全家人聚在老宅相对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牛氏打了个呵欠道:“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大嫂在这种事儿上就是太由着孩子,娶谁嫁谁都该听爹娘安排,哪里有小孩子乐意不乐意的道理,如今把孩子惯得这样,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的就敢往外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盛氏闻言翻了个白眼,刚想还嘴被程老大瞪了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薛氏过门两年多还没开怀,遇到这种事儿从来都是只听不说,像个闷葫芦一样,巴不得其他人别注意自己。
程老太太也郁闷得很,但此时也不是着急的时候,一方面嘱咐大人孩子不要把小秀出走的事儿告诉别人,免得坏了名声,一方面又在心里盘算着小秀会去什么地方。
因为这件事的耽搁,程双今日也没能去镇上,她原本还想,程秀莫不是去镇上找陆韫了吧?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托银锁给陆韫带去的信里写了缘由,若是程秀真的去找陆韫,他不可能不给自己送个消息。
家里这边毫无头绪,而程秀此时却正在跟小雅一起吃饭。
她昨天晚上从家里偷跑出来,当时也只是凭着心里一股劲儿,等真的出了村子,四下黑漆漆无人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开始打鼓,无论听到一点什么动静都吓得腿软。
也是她命好,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了大半夜,当天色将明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镇子上。
程秀开始的确想去宝兴斋找陆韫的,但是走了一路也冷静下来,她心里明白,陆韫对她根本就不待见,自己这样去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她在镇上兜兜转转,直到早点铺子都开门了,闻着味道才觉得肚子咕噜噜直叫,找个地方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惶惶了大半夜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吃过馄饨之后,程秀便朝镇东蒋府去找小雅。
小雅听说程秀家里要把她嫁给一个又瘸又傻的人,简直要吓呆了。
虽然她喜欢陆韫但是如今婚事眼看是结不成了,她也从未想过会有父母能将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小秀姐姐,真是苦了你了。”小雅眼泪汪汪地拉着程秀的手,“你若是不嫌弃就先在我家住着。”
程秀自己也是心酸,原本爷奶重男轻女也就罢了,至少爹娘对自己还算疼爱,她怎么都没想到,婚姻大事上家里居然会只顾着程祥,要将自己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我自己跑出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镇上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浑浑噩噩的就走过来了,你能收留我住两日,让我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就好了,哪儿能一直搅扰你呢!”
小雅板起脸道:“你说这话岂不是跟我见外,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儿,屋子我家也有得是,还缺了你住不成?”
“小雅,还是你对我最好了。”程秀反手抓住小雅的手,眼圈泛红的说。
二人在房里说话,小雅屋里的一个丫头夏萱却已经跑去前面跟蒋夫人报信。
“奴婢夏萱见过夫人。”夏萱进门请安后道,“那个程秀又来找姑娘了。”
蒋夫人闻言揉揉额角,叹了口气道:“小雅自幼总被我关在家里,几个世交家里也没有同龄的女孩儿,倒是连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遇到个乡下丫头如今倒当了个宝。”
夏萱眼神朝左右看了看,一副自己还有别的话说的模样。
蒋夫人见状,挥手让左右丫头都下去,这才问:“还有什么别的事?”
“夫人,奴婢刚才听着姑娘跟程秀说话才知道,那个程秀这从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夏萱明显深得传闲话说八卦的精髓,说半句留半句,格外吊人胃口。
蒋夫人的胃口的确被吊起来了,坐直身子皱眉问:“逃出来?”
“可不是么。”夏萱加重语气道,“似乎是家里要给她定亲,但是她自己心里不满意,所以就跑出来了。”
“我记得她家是乡下的?”蒋夫人有些疑惑地看看外头的天色,这才什么时辰,从乡下过来要多少时间,难道逃出来还有车坐不成。
夏萱察言观色地添了一句:“她大半夜从家里跑出来,一路走到镇上来的。”
蒋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皱眉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她乐意不乐意的份儿,居然还为了抗婚就跑出来,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的……”
她越说越说不下去,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的。
夏萱这才把自己最终的目的透露出来,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夫人,有些话奴婢本不当说的……”
“你但说无妨。”蒋夫人心里还在嘀咕,自己一时心软放任女儿跟程秀做朋友究竟是对还是错。
“姑娘自小对陆少爷一片痴心,但如今这门亲事眼看无望,姑娘又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若是到时候家里给姑娘说了亲事,姑娘自个儿心里不乐意,学着程秀这样……”
夏萱话没说完就扑通跪倒,“夫人,奴婢从小伺候姑娘,姑娘的事儿就是奴婢的天,只有姑娘好了,奴婢才能好,但这话本也不该奴婢多嘴的……”
这话完完全全地说进了蒋夫人的心里,她伸手对夏萱虚扶一把道:“好孩子,快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小雅好的,难为你把事情想得这样长远,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想得那么周全。”
“夫人每日家事缠身,还要孝敬老太爷和老夫人,有些小事一时没留意也是有的,奴婢伺候姑娘,自然是一心都在姑娘身上,芝麻大的小事儿也跟天大的一样,夫人不嫌奴婢多嘴多事就好。”
“这件事你做得极好。”蒋夫人又揉了揉额角,皱眉问,“依着你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夏萱的眼睛转了转,躬身道:“奴婢想着,毕竟姑娘一心把程秀当朋友,所以夫人不能明着撵人,不然岂不是在姑娘面前做了恶人。倒不如找人去给程家送个信儿,就说是见到他家姑娘往咱家来了,到时候他家肯定登门来讨人。”
“这样的话,姑娘也不能强扣着别人家女儿不放,等程家把人领走之后,夫人再给姑娘好生说说婚事该听从父母之命的道理,姑娘一直那么听夫人的话,只要没有程秀在旁撺掇教唆,肯定就会跟以前一样的。”
蒋夫人听得眉眼都舒展开了,看着夏萱道:“你倒是个脑子灵活的,这法子的确不错,等我斟酌斟酌,看怎么给程家透个信儿过去。”
随后她抓了两个银锭子塞给夏萱道:“小雅被我惯坏了,是个没心眼儿的,你替我好生看着她,以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姑娘好了奴婢自然就好了。”夏萱也是个机灵的,收下赏钱对蒋夫人表了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