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景离家出走,对于林家来说不啻于一场大地震。
林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抽过去,她可就这一个儿子。
这么多年来,忍着丈夫在外面养外室,有私生子,还不都是为了儿子。
谁知道自己的忍让却让外头那边越发猖狂,如今都欺负到儿子头上来了。
婆子丫头们一顿捶背拍胸,总算是把这口气倒过来了。
林夫人缓过气来就嚷:“赶紧派人去找。陈管事,去找那个老不死的,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来!”
林老爷正在铺子里做事,见陈管事急匆匆地过来,劈头第一句便道:“老爷,少爷离家出走了!”
“啊?”林老爷先惊后怒道,“他又抽什么风!”
陈管事第二句话说:“少爷知道您外头的宅子和儿子了。”
“啊……”林老爷的老脸顿时如打翻了颜料罐,说不出是个什么颜色。
陈管事的第三句话说:“夫人请您赶紧回去。”
“……”林老爷知道这是陈管事在给自己留面子,自家娘子是什么脾气,他如何会不清楚。
尤其如今儿子也知道了,甚至还离家出走了,若是再被老爷子知道,自己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老爷犹犹豫豫的不想回家,但是这件事儿也不是能拖得过去的,最后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去。
刚迈进正院的花厅,一个茶盏带着呼啸就砸到了面前。
林老爷一个闪身躲过去,茶盏砸在门外摔了个四分五裂。
林夫人厉声道:“你还有脸回来!”
“夫人息怒,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把儿子找回来……”林老爷理亏气短地说。
“我已经撒出人去找了!”林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许纳妾的规矩是你们林家的,不是我给你定的,当年你非要在外面置外室,我也没拦着你,但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你看好你的外室,不许那边闹到家里来,一来不能给老爷子添堵,二来我也是想在儿子面前维护你这个当爹的形象。”
“是是,都是夫人宽宏大度。”林老爷擦着汗陪着小心道。
“可如今呢!”林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外头那人都欺负到我们母子头上来了,什么林元青林元红的,我呸!你让外头那种不三不四女人生的孩子跟我儿子排一样的字!”
林老爷闻言一愣,心道娘子如何知道外头那孩子叫什么。
林夫人与他夫妻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冷笑着说:“她们娘们若是大大方方地找上门来求名分,我倒还高看她们一眼。如今却是当街搞什么仙人跳,骗着元景与他成了拜把子兄弟,如今偏还叫元景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越说越气,抬手就把桌子掀了,冲着林老爷劈头盖脸地骂道:“就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才会把儿子教得这样歪门邪气。”
夫妻二人在家吵架的功夫,林家的人也都在满镇上地找林元景。
林家在当地经商多年,亲戚故旧也多,加上秦皓从家里调来的人,天黑之前就把清河镇翻了个遍,根本就没找到林元景的身影。
清河县没有城墙,四面八方都是出路,虽然一开始秦皓就已经派人沿着官道几个方向去追了,但是根据送信回来的人说,根本就没见到林元景的踪影。
众人这下更着急了,除了清河县内和官道,那就只剩水路和上山这两个途径了。
林夫人在家骂也骂累了,打也打不动了,听说到现在还没找到儿子,就只呆坐着默默地掉眼泪。
林老爷也着急,但是自己在夫人面前理亏,这会儿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秦皓和陆韫商议一番之后,由秦皓带人去码头查问,陆韫带人连夜进山找人。
程双放心不下,让银锁给家里送信儿回去,自己也坚持要跟着陆韫进山。
阿金见状也缠着程双,一定要跟去才行。
程双经不住他纠缠,只得答应,不过再三嘱咐,一定要跟紧自己,不许到处乱走。
阿金自然是满口答应。
上山之后,程双的发现,阿金看着细皮嫩肉的,但是在林中穿行丝毫不费力气,还会辨识方向,脚程也很快,比自己这个经常上山的人走得都要利索。
而陆韫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着实不适应在林子里穿行,加之又是晚上,走得格外辛苦,但是却一直咬牙撑着,怎么都不肯落后,连程双提议要休息都坚决不肯。
程双没法子,只得将带出来的柴刀交给阿金,让他在前面开路,把一些阻人前进的枝杈砍掉。
阿金的力气也大,砍起树杈来也是轻而易举。
陆韫贴近程双的耳边道:“这个阿金的身份着实古怪,你看他的动作,倒像是有些武术底子的模样。”
程双听了这话才用心留意,果然如此。
“这人还真是越来越像个谜了,也不知道失忆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话音未落,就见阿金砍掉一根斜刺里长出来的树杈后,扭头冲程双讨好地一笑,嘴里喊着:“小双,我都砍好了,走吧!”
程双心里那种母性又忍不住涌了出来,笑着对陆韫道:“其实这样不也挺好。”
她边说边走向阿金,鼓励地拍拍他的脑袋说:“阿金真乖!”
陆韫不忍直视地遮住眼睛,这种人形宠物养成的即视感实在耻度太大。
众人举着火把搜寻了大半片树林,眼看已经月过中天,大家也都又困又累。
忽然前面有人大喊:“快过来,这里有痕迹!”
夜晚的树林格外寂静,这声音传出老远,惊飞许多宿鸟,在夜空中扑棱棱地乱飞,着实有点吓人。
阿金一反刚才在前面开路的劲头,躲到程双身后抓住她的袖子挡着眼睛,嘴里一个劲儿地嚷着:“好怕好怕!”
“不怕,只是些鸟罢了。”程双拉着阿金,跟在陆韫身后朝发出声音的位置走去。
到了跟前二人心里都是一凉,这里是个陡坡的边缘,地上的确有人失足掉落的新鲜痕迹。
陆韫先回过神来,知道这会儿不是瞎担心的时候,赶紧叫人放绳子下去查看。
程双的心提得老高,看着火把的光忽忽悠悠地往下走,直到看不见为止。
她紧紧抓着陆韫的胳膊,掌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出,把陆韫的袖子都***了。
陆韫反手紧紧握住程双,努力给她安慰和支持道:“这里虽然比较陡,但毕竟不是悬崖,只是个斜坡,看痕迹也是滚下去的,未必会很严重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陆韫这也不过是安慰程双,其实自己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心道林元景你小子可千万不要出事。
绳子不再继续下滑,看来下去的人是到底下了,不多时就见下面晃了两下,这是刚才约定好的,一下表示底下的人是林元景,两下则表示不是。
陆韫的心放下了一半,剩下一半却还是提着。
他叫人把下去的人拉上来细问,下面的确有人滚下啊去的痕迹,但是并没有发现人在下面。也许是没受重伤所以就离开了,或者是被同伴救走了。
这下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有要从头开始。
陆韫长出了口气,看着黑漆漆的森林深处道:“大家加把劲,再往里头找找,回去之后赏钱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听到赏钱又提了提精神,继续往林子里面去找。
这会儿秦皓又带着人追了上来,说水路那边没有任何发现,也没人看到过与林元景形似的人,但他还是派了人往下游去查看。
有了秦皓带来的人加入,搜寻工作顿时又快上了几分。
与此同时,林夫人在府里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忽然起身道:“来人,备轿。”
林老爷紧张地起身道:“夫人,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夫人道:“你带路,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
“夫人,您看这……”林老爷顿时愣了,这么多年家里和外宅相安无事,他自己偶尔也会沾沾得意,觉得自己享着齐人之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林夫人眼睛一瞪:“林良斌,你敢拦我?”
林老爷本来就理亏,只得认命地叫人备轿,带着林夫人去了城北的外宅。
当林夫人看着外宅虽然小门小户不大气焰,但门口居然挂着林府的匾额,气就已经不打一处来,派人上前叫门。
半晌,只见一个妇人出来应门,开门就娇笑着说:“老爷,您今个儿回来得这么晚……”她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林夫人对她上下稍一打量,看着像是个南方妇人,穿得十分清亮,身上的首饰不多,但看得出是很会打扮的人,并不似一般贪财女子那般弄得一股子土财主模样。
“把你生的那个小贱种叫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刻意接近我儿子的贱皮子是个什么样子!”
妇人脸色惨白,倚着门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眼圈泛红,含着泪水直往林大人那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