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程双跟着银锁的牛车,早出晚归跟个上班族一样。
程老二每天下地干活,杨氏除了去老宅干活,就是忙家里的琐事,做小菜的事情都交给了程雪,程松依旧是上学做功课,一家人各忙各的,全都干劲儿十足。
这日程秀准备去镇上卖绣品,盛氏一大早便去家里菜地摘了一背筐新鲜的菜,跟女儿一道搭车去了清河镇。
到了镇上之后,两个人准备先找地方把菜卖掉,然后再去卖绣品。一来这些菜背着也沉,二来太阳这么大,若是把菜都晒蔫儿了就卖不上价儿了。
母女二人正踅摸着找地方摆摊呢,就看见不远的店铺门口围满了人。
程秀好奇地拉着盛氏过去凑热闹,可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盛氏便问旁边的人:“大娘,这是什么店啊?生意怎么这样好。”
“你们不是镇上的人吧?”大娘扭头看看盛氏和程双,“这是宝兴斋,城里老字号的糕点铺子了,最近聘了个糕点师傅,每天都买刚做好的点心,逢五逢十还有特供点心,今个儿正好是初五,所以大家都来排队,来晚了可就吃不到了。”
正说着话,宝兴斋的大门一开,里面出来个伙计,扬声维持秩序道:“大家都排好队,不要挤,马上就开门了。”
大娘闻言一边跟着排队一边说:“你们若是要买就赶紧上后头排队去吧,一会儿人就越来越多了。”
程秀听这点心的名字很是动心,便对盛氏道:“娘,你先在旁边卖菜,我在这儿排队。”
盛氏眼珠子转了转,想趁着这会儿人多杂乱让女儿插到前面去。
刚才说话的大娘看出她的心思,顿时鄙夷地掏出个竹制的号牌道:“排队的人都是有号牌的,你们少动那些歪脑筋,掌柜的早就说过了,插队的人,店里不招待!”
大娘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把盛氏母女闹了个大红脸。
程秀到底年轻,脸皮子薄,这里又是镇上,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对盛氏嗔怪道:“娘,你去卖菜,我排着就是了,咱们又不赶时间。”
“今日的特供点心是玫瑰花饼。”程双拿着个写好的牌子出来放在门口,朝外面排队的人扫了一眼,心下有数地笑着说,“大家不要着急,现在在场的人都能买到。”
“娘,你看,是小双那个臭丫头。”程秀发现新大陆一般对盛氏嚷道。
“喂,小姑娘,你怎么说话的,双丫头多好一个人,怎么到你嘴里成了臭丫头了。”
“就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不懂规矩也就算了,还想着插队,看来人品也不怎么样,这会儿又对别人口出恶言,真是太没教养了。”
“她,她是我妹妹,我说她怎么了!”程秀被气得要命,干脆分开众人直挤进店里,对程双颐指气使地说,“小双,给我拿两个玫瑰花饼。”
程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这位客人,请您在门口竹筐里取号码牌,然后到后面排队,等轮到你的时候自然就会卖给你。”
“你……”程秀没想到程双这样不给自己面子,气得上前就想打人,“你个臭丫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陆韫一把抓住程秀的手,把她甩到一边,沉着脸说:“这位姑娘,你若是作为客人和气的来,我们自然欢迎,但你若是来闹事的,我们宝兴斋也不怕事。”
程秀踉跄几步稳住身子,扭头刚要骂人,可一看到陆韫,神色一变,表情瞬间柔和起来,红着脸小声道:“公子您误会了,小双是我妹妹,这几日总是见不到她人,我们家里也很是担心,没想到竟在城里见到她,我、我也是一时情急才……”
程双被她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少女,你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太自如了吧!
“第一,双丫头只是你的堂妹并不是亲妹妹,她去哪里没有必要对你有所交代;第二,双丫头如今在我店里帮忙,我是店里的掌柜,你欺负她就等于是砸我的店,我就不能坐视不理。第三,我们店今日刚刚开门,这么多客人都在等着买点心,你在这个时候出来闹事,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
外面排队的人也都吵吵起来,全都让程秀赶紧出去,不要耽误大家买东西。
程秀红了眼圈,对陆韫道:“对不起,掌柜,我、我这就出去排队。”
转身出门的时候,她狠狠瞪了程双一眼,心里暗道,死丫头,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程双根本懒得搭理她,一边招呼伙计卖货,一边摊开账本准备记账。
老顾客基本都对宝兴斋的这一套熟悉了,有人排队的时候就直接跟第一次来的人介绍了特供点心的事儿,所以大家按照顺序入内买糕点和点心,一直都十分和谐。
直到轮到程秀,因为之前的事儿,她在外面排队也没有人搭理她,全都离她远远地,是以也根本不知道规矩。
她进门便道:“给我两个玫瑰花饼。”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本店的特供点心,只卖给在店里购买其他糕点的客人,而且每位客人只能买一块。”向文乐对程秀自然是不待见的,但是陆韫早就教育过他们,面对客人必须要态度和善,不可因为自己的情绪或是喜好就对客人有所区别对待,若是被发现可是要扣工钱的。
“你们店里怎么回事啊?从来没听说买东西还只许买一块的,有钱不赚啊!”程秀掏出一把铜板拍在桌子上,“我就要两块玫瑰花饼。”
程双从柜台后面出来,往桌上扫了一眼,一共二十个铜板,笑着说:“这位客人,这玫瑰花饼既然叫做特供点心,顾名思义,就是特别供应给店里客人的,所以并不单卖。而且,玫瑰花饼二十文钱一个,您这些铜板,也只够买一个的。”
向文乐趁机推荐道:“这位客人若是真想尝尝玫瑰花饼,不如搭配着买一包云片糕,云片糕价钱便宜,一小包只需八文钱。”
离得近的几个客人听到顿时哄笑起来,有人还说:“小姑娘,买不起就别逞能了,我们还等着买呢!”
程秀又羞又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荷包里又抓了一把钱出来,摔在桌上道:“当谁买不起啊!”
“您多给了两文。”向文乐把铜板都捡起数了数,还给程秀两文钱,手下麻利地拿了一小包云片糕,又包好一块玫瑰花饼递过去,“您拿好,云片糕和玫瑰花饼。”
程秀惹了一肚子气,拎着点心转身离开宝兴斋,出门找到盛氏就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娘……”
“不是去买点心了么,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盛氏见女儿掉眼泪心疼得不行,赶紧追问。
程秀把刚才店里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对盛氏说了一遍,最后哭着道:“娘,那个死丫头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盛氏闻言也是生气,但她也不敢在镇上闹事,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如今自家没权没钱的,这些镇上的铺子,谁知道后面都有什么背景靠山,贸贸然去闹事,到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走,咱们卖了绣品回家,让你奶收拾那死丫头。”盛氏打定主意,卖光了背筐里的菜之后,数了数一共五十三文钱,高兴得眉开眼笑,把钱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揣着。
程双在店门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陆韫走过来问:“她们回去肯定要找事儿的,要不你今天就在店里住一夜,省得回去受气。”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还能不回家了不成。”程双不当回事地说,“放心吧,我有法子治她们。”
她说着招呼向文乐道:“向大哥,你帮我个忙,跟着那两个人,看她们去做什么,等到她们离开镇上你再回来。”
“程姑娘您放心,我肯定给您办得妥妥儿的。”向文乐对程双是佩服得不行,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说,还会做好吃的点心。
他之前都是一口一个程先生的叫,后来程双抗议了好几次,才算是改口叫了程姑娘。
快吃晌午饭的时候,向文乐一头大汗地回来道:“程姑娘,那两个人去卖了一些绣品,一共卖了三百三十七文钱,然后又去买了些丝线和碎布头,还买了一小块素绸,花了八十二文钱,然后就去城门口,搭了一辆牛车走了。”
程双忙端了一碗用井水湃过的绿豆汤递给他:“辛苦向大哥了,看您热得这一头汗,赶紧歇会儿凉快凉快。”
晚上坐着银锁的车刚一到家,就见程雪一脸焦急地迎出来道:“小双,也不知大娘在奶面前说了啥,奶今个儿发了好大的脾气,把爹娘都骂了,说只要你一回来,就叫你赶紧过去呢!”
程双闻言却笑了:“我当她有什么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大姐你不用担心,我去看看。”
程雪哪里放心得下,嘱咐程松好生做功课,自己也跟着程双一起去了老宅。
程双一进门,就瞧见程老太太板着脸坐在上首处,盛氏和程秀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程老二和杨氏也在场,神色间满是担忧。
“程双,你可知错!”程老太太在上头猛地一声爆喝。
程双毫无反应,程雪却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