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韫不顾左先生的跪地哀求,直接将人扭送到县里的官府,并要求追回赃款。
账房先生贪墨东家银钱,这件虽然时有发生,但这回涉及的钱数太多,所以县令也颇为重视,特意派了推官过去,与镇上的捕头等人一起查实此案。
镇上的捕头正是秦皓的父亲秦东海,他自然知道陆家与林家的关系,早就关照下去,叫众捕快多用些心。
是以左先生很快就被查了个底儿朝天。
他非但没有什么重病的爹娘和妻子,反倒是两年前在镇上买了宅子安置外室,近两年还在周边置办了许多田产。
这样一来,事情就都清楚了,左先生在镇上豢养小妾,为了哄小妾开心,贪墨东家财产买房置地。
县长倒也干脆,判罚很快下来,责令左先生卖掉房产地产将亏空还补上,并且本人被判流放到极北不毛之地五年。
秦东海亲自带人将钱送到宝兴斋,陆韫十分高兴,晚上特意摆宴请了秦东海一行人喝酒。
能够把款项追回是件大好事,但第二天,掌柜却突然提出请辞。
“少东家,老夫如今越发年迈,已经到了识人不清的地步,实在愧对东家和少东家,无颜继续留在店里。”
陆韫心里清楚,左先生偷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就算掌柜没有同流合污,至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这个掌柜乃是陆家老人,是当年跟在陆家老太爷身边打江山的人,当初陆家之所以开这间铺子,也不过是为了给掌柜找个地方养老罢了。
所以这里亏空了一年多,陆老爷也没有理会。但没想到亏空越来越大,加之这次被儿子气急了,干脆把这件事丢给儿子处理。
“老掌柜,您这话可真是折杀我了,您跟着祖父替陆家打江山的时候我还没出生,父亲也时常说起当年的事儿,对您也是敬重有加的,这次的事儿是左先生自作自受,与掌柜并无干系,我还等着您帮我掌舵呢!”
“唉,人老了,连有人偷钱都不知道,还怎么有脸继续在这儿倚老卖老。”掌柜却是铁了心要走,甚至叫伙计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陆韫原本也就是出于场面上的挽留,见老掌柜还是执意要走,便道:“忽然掌柜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强行将人留下,这里是一吊钱,掌柜别嫌弃,拿去做个路费。”
这掌柜原本只是拿乔,因为左先生事发,他怕牵连到自己身上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想要倚老卖老,借着请辞向少东家施压,免得少东家先提起这件事弄得自己没脸。
谁知道陆韫可不是陆老爷,若掌柜老老实实地来承认错误,他也许不会追究什么,但若有人想要用所谓的资历或是什么强压自己,那他也不会委屈自己。
陆韫扭头看向两个伙计,沉声道:“你们两个是去是留?先说好了,留下就要守我的规矩,若谁敢有什么外心,左先生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掌柜闻言气得甩手便走,帮他拎箱子的伙计犹豫了一下,也一溜小跑地跟着走了。
剩下的一个伙计赶紧道:“少东家,小的一定好好做事,不敢有半点儿二心。”
“嗯,你去贴个告示,招掌柜和账房。”陆韫说完便甩手走了。
一连几日,门外贴出的告示都无人问津,还经常被人撕毁或是弄污。
伙计虽然经常盯着,但一个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陆韫完全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那伙计小心翼翼地说:“少东家,老掌柜在镇上颇有人脉,许多掌柜不是他教出来的也是与他师出同门,所以……至于账房,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在一家做事,总不好得罪了大半个镇上的掌柜。”
“原来是这么回事。”陆韫这才弄明白事情出在哪里,自己是现代人,根本不了解古代这种师承关系,结果这次居然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不就是掌柜和账房么!”陆韫冷哼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韫扭头看向伙计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东的话,小的叫向文乐。”伙计赶紧回道。
“只要你好好做事,以后我升你做掌柜!”陆韫抬手点点伙计,转身出去叫了辆马车直奔两江口。
程双正在研究新的小菜,不过尝了几次都觉得味道不对,正准备丢开休息一会儿,就见陆韫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呦,陆少东,您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乡下地方了?”程双故意挤兑他说。
“得了,还少东呢,都快成光杆司令了。”陆韫见程双这样放松,便知道家里没有外人,所以往树荫下的躺椅上一歪,长叹一口气道,“我这次来就是请你出山,去给我做账房先生。”
“钱不是都追回来了,有钱难道还请不到人?”程双又往小菜里加了点醋,尝了一口,顿时皱着眉吐出去,漱漱口把这盘菜倒掉,重新再来。
“你跟那酒楼三个月的合同不是期满了么,怎么还在做小菜?”
程双亮出三块牌子道:“那家的虽然期满了,但不代表我不可以接新的生意啊。”
“不错不错,很能干嘛!”陆韫翘着腿道,“看来你的小菜卖得不错,要不我干脆把宝兴斋改成酱菜店,这样你买菜和做账房两不误,我也省心。”
“说什么梦话呢!”程双继续尝试着调配比例,不时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这么大的铺面卖酱菜,你是有多败家啊!”
“那你说卖什么?”陆韫叹气道,“以往咱们想得太简单了,古代不比现代,很多事儿都要讲门路谈关系,如今店里卖的点心吃食,进货渠道什么的都掌握在老掌柜的手里,连左账房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下面的伙计了,等店里的货都卖光之后,我就得抓瞎了。”
“师兄,这可不像你呦!”程双见他这样失落,起身坐到他身边道,“进不到一样的货咱们就卖别的,实在不行就找个糕点师,现做现卖不是更好。”
陆韫闻言眼前一亮:“你这法子不错,如今店里的点心糖果都是从外地进来的,即便没有变质,到底也是不新鲜了,若是能像面包房西点屋那样,每日现做现卖,倒也不失为一种新鲜的方式。”
“我觉得还是两种方式搭配着来比较稳妥。”程双思考道,“正好店里还有库存,趁着库存卖光的这段时间,找新的货源进货,今后新鲜的糕点和各地的特产一起卖。”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陆韫一跃而起,“我先去找糕点师,你尽快把手头的小菜都交给家里人做。”
“你也别太着急,糕点师要好好选。”程双说着拿出两个小坛子,“这是新做好的小菜,你拿去尝尝,给点儿意见。”
陆韫接过坛子,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道:“别的不说,尝味道这种事,交给我绝对没错的!”
“你别太挑剔了,按照你的标准的话,根本请不到人。”程双把人送上马车,取笑他说。
“要不你来做?我肯定不挑剔!”陆韫掰着手指道:“三明治、披萨,老婆饼、蛋黄酥……随便你做出哪个,我肯定捧场!”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程双冲他吐吐舌头道,“你怎么不说你想吃哈根达斯呢!”
“那种少女兮兮的东西,爷才不稀罕呢!”陆韫说着冲程双摆摆手,“给你两天时间把家里的事儿搞定,后天早晨到店里报道!”
“喂,你还没说薪水多少呢!”程双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撇嘴道,“真是个周扒皮!”
“扒皮?扒谁的皮?”杨氏挎着篮子走过来,顺着女儿视线的方向看去,奇怪地问。
“娘,你回来了。”程双伸手接过杨氏挎着的篮子,“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啥事儿。”杨氏跟着女儿进院,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你也别整天待在家里,偶尔也去老宅那边看看。”
“奶奶挑你的理了?”程双皱眉问。
“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毕竟他们是长辈。”杨氏哄着女儿道。
“娘,我跟你说的事儿正好与这个也有些关系。”程双道,“后天开始,我就要去城里做事了,家里这些做小菜的事儿,我准备交给大姐打理。”
“去城里做什么事?”杨氏闻言吓了一跳,这么小的女孩子,去城里做事能做什么,“如今你卖小菜也能赚不少钱了,娘都给你攒着做嫁妆呢,何苦要去城里做事。”
“陆家少爷之前看见过我打算盘,所以想让我去他铺子里做账房,我觉得这也是个好事儿,如果能在镇上站住脚,咱家以后就可以搬到镇上去住。”
程双对杨氏分析道:“小松在读书,今后搬去镇上学习氛围和先生都会好很多。而且靠天吃饭又辛苦又不稳定,咱们慢慢努力,争取在城里开个小酱菜店,这样你和爹今后的生活也就有了依靠,大姐也能找个好人家。”
杨氏听得眼圈泛红,拉着女儿的手说:“都是爹娘太没用了,让你这样小的年纪就要为家里操心。”
“娘,放心吧,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