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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祝小红的幸福主义(2)

祝小红开始了她的婚外情生涯,祝小红的桌上开始不定期地收到火红的玫瑰,和白色的满天星点缀在一起,插着的卡片上有甜蜜的言语;祝小红的外套由大众广场里的廉价货转变为新百的进口品牌;祝小红经常提前半个一个小时下班走进楼下一辆等着她的白色丰田……祝小红已经变成这个研究所里最热门的话题,祝小红的一切已经成为大家最好的谈资,没有秘密。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又都在祝小红面前保持一致的心照不宣。祝小红已经变得声名狼藉,可是本人却还一无所知。祝小红只是觉得幸福。她三天两头地给沈翘打电话,或者干脆跑到沈翘家,祝小红有无数的话要说,她急于宣泄她的心情,她需要有人和她共同分享这种幸福感觉。祝小红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即使回到家也很少搭理陈建平,陈建平是老实人,老实人陈建平也看出了端倪,陈建平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对了,可是他就是不知道原因。陈建平认识沈翘,他去找沈翘,沈翘当然不能说,沈翘只是站在家门口笑着说,建平啊,能有什么事啊,你多想了,要有什么事我还能不知道么!别瞎操心,小红知道该不高兴了。快回去吧!我这忙着呢,几天没收拾了,就不请你进来坐了啊!陈建平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连沈翘的家门都没的进。可是陈建平相信沈翘,沈翘说没事就是没事,陈建平不担心了。可是,这天祝小红难得早回来,却带来了一纸离婚协议书。

陈建平当然不肯签,祝小红木着脸。冷冰冰地说:“你这样耗着真没意思。我对你是早就没有感情了。你不如趁着还年轻,再找个好姑娘,反正我们也没有孩子,没有什么负担。”陈建平非常生气,他的眉毛简直就要倒立起来了,他把协议书直直地指到祝小红鼻子下面,声嘶力竭:“你看看你看看!你搞什么东西?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你这是干什么?我是短了你的吃的还是短了你的穿的?!你说说看啊你说说看啊!”“你就知道吃就知道穿,日子光是物质上的是不够的。何况,你这个物质上的也算不了什么。”祝小红轻蔑地说,“你不肯离也没什么,反正我是要搬出去,不回这个家住了。这里里外外住的可都是你的同事,被别人看见我们分居到时候在背后嚼舌头你会更难过,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离婚。”陈建平一下子沉默了,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这套房子是邮电局的福利分房,前后两幢楼住的都是一个局里的同事,谁家有事一时半刻地就传遍了,藏不住什么秘密。陈建平绞着手指勉强笑了笑:“小红,你再冷静冷静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这日子,过的哪里就不顺心了呢。”祝小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再跟他多纠缠,扔下一句,你自己想清楚吧。就走了,腰身水摆杨柳一般,不停地晃。

宋齐名很爽快,立马将一把新房的钥匙交到祝小红手里,刚装修完毕的两室半一厅,虽说面积不是特别大,但是环境相当好,在市区最高档的小区之一,每月光是物业管理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四周真是绿草如荫流水淙淙。而且新房的户型结构也很合理,客厅宽敞明亮,有朝南的大扇落地窗,非常适合接待客人,至于那些金碧辉煌到甚至有些俗气的豪华派头的装修,更是让从没有见识过的祝小红无比心满意足。原先家里那些寒酸的家具,简陋的地砖天花板,跟这里哪一样东西可以比较?!就是原来在心底暗自羡慕的沈翘的家,现在看来也是再寻常不过了,地方太小,装饰的颜色又太素净,配的家具都是黑黑白白的,毫无气派可言。祝小红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蜜缸,生活顿时变得千姿百态,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了。

宋齐名一般每周都至少会抽空来祝小红这里一次,有时遇上不是很忙的时候,就过来两次。两个人一般都是出去找一家比较有情调的或者是比较高档的地方吃饭,偶尔还相偕看一场电影。后来处久了,祝小红就开始自己动手做一些家常小菜,两个人买一瓶上好的红酒,就在家里吃。祝小红原来在家里是不太做事的,尤其是烧饭做菜,陈建平是一手包了的,他很会做菜,烧出来的东西大家都说好吃。现在祝小红差不多是要从头学起的,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做了一两回,却做不出陈建平的味道,于是就自己买了本菜谱来看,还很虚心地向单位的老大姐请教经验。可是祝小红大概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试了几回,都让人难以下咽,宋齐名吃得直皱眉头,只有一个蒜泥拍黄瓜还差强人意,宋齐名就拣定了吃,别的菜碰都不肯再碰一下。后来依旧带祝小红到外面去吃,还说得冠冕堂皇,说是怕祝小红太辛苦。

显而易见的,陈建平的日子当然没有祝小红过的这般的逍遥快活,陈建平郁结而愁苦,三天两头就往沈翘家里跑,一个劲地缠着沈翘询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其实陈建平不想离婚的原因倒并不见得是他有多么的爱祝小红,而是陈建平这个人比较安于现状,又比较好面子,老婆跟人家跑了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陈建平对祝小红的朋友圈子不熟悉,只有沈翘,因为还是单身的缘故,平时隔三差五的总过来吃顿便饭或者是来和祝小红聊天什么的,所以陈建平差不多就认识个沈翘了。现在陈建平就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希望从沈翘身上得到什么转机。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居然十分熟悉起来。陈建平突然开窍一般,发掘出沈翘的种种好处。沈翘虽然远不如祝小红漂亮,但是很有内涵,说起话来一点都没有祝小红的泼辣和市侩气,干干净净的,不愧是文化人的样子。沈翘不会做家务,但是祝小红会又怎么样,还不是不高兴做。陈建平醍醐灌顶,干脆约了沈翘吃饭,直白的就对沈翘说了,我不想再对祝小红有什么希望了,我会跟她离婚。沈翘,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知道虽然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要笑我自不量力。陈建平的一席话居然说得有声有色毫不紧张结巴,大大超出了他平时的表达能力。沈翘笑了笑,好像是在意料之中的样子,她说,我不会做事,陈建平说,我会;她又说,我长的不好,陈建平说,哪里,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的心灵很美,沈翘就点头了,沈翘说,好。

其实沈翘这样聪明的女人早就在陈建平的眼神中预见了这一幕,沈翘的回答是早就深思熟虑了的,所以沈翘才能够这样波澜不惊。沈翘早就细细想过了,陈建平这个人赚钱的能力不高,为人处世老实,有时候难免吃亏。可是沈翘和祝小红不一样,沈翘对物质的要求不高,沈翘也不会像祝小红那样把幸福想成是一件多么浪漫到不切实际天花乱坠的事情。陈建平是老实,是会吃亏,可是陈建平在家里的表现无可挑剔。沈翘每次到他们家里做客,都是陈建平忙里忙外,沈翘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照顾自己。陈建平无疑是合适的人选,沈翘满意。

陈建平如此爽快地签了协议书,让祝小红倒是实在吃了一惊,祝小红本来以为陈建平会死缠烂打的,祝小红已经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没想到陈建平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回家一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给她了,然后陈建平轻描谈写的说:“我要结婚了。”“哦?这么快?”祝小红愣了一下,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沈翘,”陈建平又接着说。祝小红立马就呆掉了:“谁?你是说谁?沈翘?”“是,就是沈翘。”陈建平肯定道。祝小红心里突然涌上不知名的滋味,酸甜苦辣俱全地翻腾,不可言状的喜或者悲。

不过,陈建平和沈翘的婚礼,祝小红还是去了,好像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议论。祝小红除了塞给沈翘一只厚厚的红包,还带来一对价值不菲的景泰蓝花瓶。祝小红笑嘻嘻地对沈翘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结婚的时候?本来是要请你当伴娘的,可惜你当时去外地参加笔会了。沈翘就淡淡的微笑,不说话。祝小红又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从小学就开始做了四年的同桌?沈翘依旧微笑,点点头。祝小红说,沈翘,我真的不知道是应该恭喜你还是应该怎样。真的,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沈翘终于开口了,沈翘说,小红,那你就别说了,去找个位子坐下吧,今天谢谢你能来,以后要经常来我们家玩。祝小红咬着下唇,很久都没有作声。祝小红的好胜心理又一次的发作了,她想,陈建平啊陈建平,我和你离婚你至少要难过一阵才是啊,你居然这么快就又结婚了陈建平!而且娶的还是我最好的朋友!难道是她比我更好吗!祝小红看着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的沈翘和陈建平一桌桌走过去敬酒,越想越生气,脸色很难看,祝小红没有能够把饭吃完就走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

祝小红现在已经是一个毫无牵挂的单身女人了,她想自己和沈翘的位置似乎在一瞬间就倒了个个,以前自己同情沈翘,现在还不知道有谁会同情自己。祝小红决定向宋齐名摊牌,宋齐名从来就没有提起过结婚的问题,祝小红一定要向宋齐名讨个说法了,现在祝小红已经有这个资格名正言顺地嫁给宋齐名了,宋齐名也应该为他们的未来而有所行动,祝小红总不能就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和宋齐名在一起吧。

大概是老天也帮着祝小红一点,宋齐名那个在大学当讲师的老婆正好由于得到一个交换访问的机会,要到外省去两个月。宋齐名就大大咧咧地干脆搬来祝小红这里住了,反正他儿子还小,一直都是丢给全宿制的幼儿园带的。祝小红当然喜出望外求之不得。祝小红为此特意到家政公司请了钟点工把家里彻底地收拾了一番。祝小红为此兴奋了几天,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祝小红臆想中的幸福生活就这样悄悄拉开了帷幕,早上祝小红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脸幸福地看看还在熟睡中的宋齐名,强忍住困意到厨房做早饭。祝小红还从来就没有这么早的起来过。祝小红往平底锅里打鸡蛋时还在满心欢喜。

祝小红在下午很早的时候就提前下班离开了单位,跑到超市去买菜,祝小红买了好几盒的净菜和卤菜,宋齐名在外吃饭的时候很喜欢啃鸭翅膀,祝小红就特意买了个盐水鸭翅,又买了几道朝鲜小菜搭配,都是宋齐名喜欢的裙带菜绿豆凉皮之类,还按照他的口味没让多搁辣椒油,而祝小红自己其实是很喜欢吃辣的。只不过祝小红现在事事都要为宋齐名着想,自然而然的,就像从前陈建平要事事都为祝小红着想一样。因果轮回。风水倒转。

祝小红和宋齐名整整生活了一个半月,是四十三天,祝小红的幸福在这四十三天里彻底颠覆。宋齐名每天从早晨起床到晚上上床,只要是在家里,他就绝对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一到家就把鞋子踢飞了,一份晚报能够看个三两小时的。祝小红每天忙得半死不活的宋齐名都不会打一下下手。而且最要命的就是,宋齐名的幽默潇洒似乎只是专门为在外面准备的,在家里的宋齐名是沉默寡言更甚于陈建平的。宋齐名的风度只留在社交场上周旋,在漂亮的女子面前发挥,家里,从来就不是他的战场。而且宋齐名的睡相真是糟糕透顶,他不仅成夜成夜的打鼾,还时不时的磨牙说梦话。祝小红悔之莫及。更重要的是,宋齐名根本就没有想和她结婚的打算,在祝小红提出结婚这个至关重要的实质性问题时,宋齐名只是打着哈哈笑嘻嘻地把祝小红楼在怀里,说:“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小红?为什么非要结婚呢!”祝小红好像突然聪明清醒起来,她终于明白宋齐名是根本就不可能跟自己结婚的,他有稳定的家庭,有体面的妻子,有健康的儿子,宋齐名乐在其中,他怎么可能舍得割舍这所有的一切?!对于宋齐名来说,祝小红只是调剂品,是他幸福生活的一点点缀,所以他绝对不会为了这点点缀放弃整个世界,甚至不会为之放弃任何东西。

祝小红去沈翘和陈建平的家,这是他们婚后祝小红第一次和他们联系。沈翘和陈建平分别卖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共同在市区置了新屋,虽然地段不是很繁华,但是离陈建平的工作单位很近,而且沈翘也喜欢安静的地方。房子装修得很有味道,朴素中又透着几分堂皇、温馨而舒适。沈翘窝在沙发里,原来清瘦的身子微微有些发胖了,祝小红刚把这话说出口,沈翘就很平静地笑着告诉她:“我怀孕了。”祝小红又一次傻掉了。陈建平满面红光的在厨房里忙碌,他们夫妻俩执意要祝小红留下来吃饭,祝小红没有太多的推辞,祝小红只是看着陈建平的身影有些怅然,怎么真的一切就调了个位置了呢?!祝小红的幸福主义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错?

祝小红打消了向沈翘吐苦水的念头,她知道自己和沈翘已经走得很远了。祝小红只是在沈翘和陈建平的家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饭,陈建平的手艺真的是很好,而且现在是越发进步了。祝小红看着陈建平温柔地往沈翘的碗里夹菜,就像从前对待自己一样,心里无端的酸楚。

不过祝小红还是安静地在那个富丽的房子里,每个星期与宋齐名见一两次的面,因为宋齐名的老婆回来了。宋齐名和祝小红共同生活的夫妻生涯也就就此告一段落。祝小红生活得依旧,奉行她的幸福主义,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至少,是在表面上的有声有色。

祝小红是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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