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属于怪物们的乐章
这是一处商业大楼的顶端。
将几乎与她身高相当的金属匣立在旁边，绑着冰蓝色蝴蝶结的女孩与一只青黑色渡鸦一起，以某种奇异频率同时将视线从护栏远方移向了屋顶紧急通道处，对于超凡的存在来说，纵使有重重房屋阻隔，远在数公里外的变故其实也与掌上观文没有多大差别。
除开之前就带在身边的黑色铁匣以外，女孩身边不远处还放着一个绑得乱七八糟的污糟皮箱。皮箱表面不但是烟熏火燎的遍布污痕，还有十来个沾满煤灰的小手印在上面，正中央用大号麦克笔留下“易燃易爆，轻拿轻放”的拙稚字迹。
浑身上下透着异常气息的渡鸦立在皮箱上，泛着淡淡青光的黑毛、泛着淡淡青光的尖喙……呆呆的像是金属雕刻的塑像。
【冲突失败，轮回者穆曦减二分；
轮回者穆曦现已获得：正三十八分。】
“欠债还钱，稍微打个假球什么的……本鸟开始可是啥都不想管啊！”随着主神的通知浮现在脑海，女孩神色矛盾的轻轻叹了口气。
与女孩的叹息完全同步，青黑的渡鸦嘴里也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随后就好像是由相同的思想在支配两张嘴般，人与渡鸦同时开口：“那从中午一直跟到现在的家伙，只是稍微做掉几个垃圾而已，又关你丫什么事情？”
“苍青的锐目眼者哟，与您的邂逅本身便是人家最大的理由……”随着像朗诵诗歌一样的语气，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女将天台的大门坦然推开：“毕竟人家并非是化身不朽伟业的钢之英雄，而是寻求着将自己奉献于英雄之前，成就罗曼的祭品呢。”
推门而来的少女样貌姣好，穿着一身略显朴素的浅棕色女式西装，粉红的披肩短发上斜斜戴了顶白色贝雷帽，给她增添了几分活泼色彩。略去口中意义不明的言辞不论，而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恐怕就是少女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的，有着并非人类所应拥有的异常竖瞳。
那是恍若爬行动物一样，缝隙般狭窄的瞳孔；
蛇之瞳；
龙之瞳；
充斥着的魔性竖瞳微微眯起，奇异的魅力令周遭一切都在碧绿的目光中失去了光彩。
带着一种饶有趣味的情绪，魔瞳的主人朝着女孩和渡鸦的方向看去：“本以为一切将是泰兹卡波里波卡与奎策尔夸托那样在挑动下自相残杀的滑稽小品，没想到人家却有幸见识到堪比树冠上沃德尼尔般敏锐的目光呢。”
“额，多谢夸奖？”大概是电波没有对上，这中二度爆表的发言并未被对面的女孩所理解。只能从语气上揣度含义做出习惯性的反应：“作为幻想传说中的存在，这儿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才对吧？被那些拙劣的怂恿挑动打一场什么……”
“否，人家已经厌倦了鸱號之辈自鸣得意的下智伎俩。”出声打断女孩的发言，有着异常魔瞳的少女开口道：“话说回来，在财富与火药的时代期盼齐格飞殿下一样的耀眼英雄，本身就是人家的妄念呢！”
“哈？”发出诧异之声，女孩和她肩上渡鸦一时间瞠目结舌，有些当机的发问道：“如果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那些人是在刻意的引导，我们为什么还……”
“既然不能完成龙与英雄的圆舞，那么使得天柱倾颓的战争也大概算是符合罗曼的罢？”
完全是自说自话的节奏，魔瞳之女又一次将对方的话打断，这一行为也将一直压着性子的女孩彻底点爆：“你丫的唧唧歪歪到底要说啥？”
“就是这个啦……”
未待这“愉快”的语调话音落下，数个动作便在同时发生。
轮回者女孩心头涌起强烈的警兆，在骤然降温的空气中结出奇形的冰花，原本立在一边的黑色铁匣在手开启，宽大的斩剑和锋锐的猎刀同时取出，像鹜鸟拍打翅膀一样向前猛力挥动！
轻易撕开水泥浇铸的楼板，剧烈的风压中渗出是寒意在四分五裂的混凝土楼板上留下数片白霜。
青黑的渡鸦振翅而起，发出凄厉的鸣叫，爪下的那足足有自己十几倍大的皮箱被带得离地数尺，紧接着便被渡鸦向着楼外掷了出去！
而拥有异常瞳孔的少女则朱唇轻启，满溢的光芒将少女那娇嫣的面庞映照出银白色光泽，仿佛能将前方一切摧破的耀眼光束向着前方奔腾而去：“双首颅的警戒者啊！虽然此身并非‘绝望’之黑翼，但继承白鳞的身姿亦可与你一战！”
“神经病！”
随着一声怒骂，天上低垂的云层，疯狂的涌动着，片刻之间，玄空大气便已在轮回者·穆曦的身前咆哮聚涌，冻彻心肺的寒意骤然间扩散开来，宏亮的祷文自高飞的鸦鸟和愤怒的女孩口中同时响起：“南无西方极乐世界三十六万亿一十一万九千五百同名同号阿弥陀佛！”
刹那间，天空就被这猛烈的爆焰和光辉映照成一片斑驳，间杂着仿佛冻结一切的寒意，无以名状的伟力所构筑成的风之帷幕将一切都化难以分辨的混沌，唯有接连发出剧烈的轰鸣宣示着战斗的激烈。片刻之间，接天连地的龙卷将那些在爆炸中分崩离析的建筑材料，播撒向那还算平静的城市之中。
风助火势，对超出人想象的怪物而言，仅仅是交手的余波就足以对人类的世界带来天灾样的末日景观。
而这突如其来的灾殃，却早已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
就在这个城市边缘某座山上，神社模样的建筑顶端，三个人影正仔细观察着那仿佛将天空与大地连接在一起的庞大风柱。其中两个都是身材娇小的女子，一左一右侍立在中间那人身旁，身上清一色的阴阳师狩衣散发着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古旧风格。
双眼微闭，似乎在聆听什么的男性张开眼：“圆角，通知准备好的‘狩魔之众’吧，我们龙之峰家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看了眼顿首退下的侍从，头目模样的男性心中充满了激动，引虎驱狼，简直是天赐良机！自己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不仅能完成龙之峰一族数百年的悲愿，甚至能更进一步搭建起“神之国”的构架！
除却收伏西来魔龙之外，还有闯入鸣海的那两个强大魔物也将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之后将会在这个岛国……不！在这个世界奠定自己的辉煌！
“雉堂大人。”另一位侍立着的女性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愉快的构思：“真的很难想象那些魔物居然会这么轻易相互厮杀。”
“因为无论怎样伪装出来人类的样子，魔物终究是群无知的蠢货。”不知为何有点尴尬的男子表露出了些许不耐：“周角！说了多少次……”
清脆的女声骤然炸响，将男子说了半截的话猛地打断：“你全家都是蠢货！”
话音未落，凛冽的冰霜之风自四面八方翻卷聚涌，一人高的阔刃大剑劈山分海般带着怒气自上斩下！
剧烈的冲击与肆虐的飓风将整座神社化为飞舞于天际的散乱残骸。周遭的树木爆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树皮剥落、树干炸裂，接着便是树身倾折横飞!组成神社甬道的那些青石板一块接一块地翻转着，被莫名而来的尖啸飓风卷向天空！
在这不可思议的灾祸之下，正常的人类无论如何也没可能幸存。
不过谁会认为一副幕后黑手姿态煽风点火之后围观火灾现场的家伙会是普通人呢？
虽然强的有限就是了。
“周角！”
望着自己那让刺骨的烈风瞬间撕成碎片的倒霉部下，勉力支撑在狐狸形式神身后，被称作雉堂大人的男子面庞充斥着惊骇莫名的神情：“不可能！区区一个魔物，怎么能发现这里！”
“也许是因为你们这些玩弄鬼蜮手段的虫豺产生出了可憎恶臭？随便啦！”虽然有着女孩的清脆嗓音，但出声的怪物已然脱离了“人类”应有的形态。
那是张开数米巨翼，流动着冰蓝光泽的青黑色怪物。与锋利的鸟喙和执刀剑的利爪相应，高达三米左右的它那异常壮硕强健四肢和躯干也覆盖着黯淡羽毛，仿佛能让人从心灵深处冻结一样的阴冷从眼中流出，形成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流咆哮着徘徊在上下十方。
“犬神召来！”高呼着式神的名字，数十道阴影自术者衣袖之中气势汹汹地窜出，可与面前仿佛贯通天地的烈风之柱相比，只能勉强用螳臂挡车来形容这抵抗天威的狂妄行为罢？
不过他这看似徒劳的努力绝非毫无意义，阴阳师苦苦的支撑并非没有原由。就我一刻，低垂的天空中云层翻涌，巨大而苍白的龙蛇之颅自云端之中探下，碧绿色的冰冷竖瞳间闪烁着冰冷白光。
有着堪比耗子与猫之间的体型差异，却又不分轩轾的彼此对抗着，怪物与怪物之间的战斗将带着一切都向不可揣度的混沌滑落。
因为步入舞台中央的白龙姬不会允许自己舞伴擅自离席，因为龙之峰的阴阳术者们用了数百年时间试探着巨龙的性格和习惯，因为被叫做雉堂的男人还维持着脆弱的镇定。
“好友，从最明亮的中央踱到这偏僻的角落，究竟又是什么缘故？”
“不爽所以砍俩杂碎，转头揍死你！”骂骂咧咧地用一尺多宽的阔剑将斩最后几个个阴影拍成尖啸的烟雾，人一样的巨鸦开口道。
对着下方面色灰暗的阴阳师，白鳞的巨龙眼中流过了些许戏谑的情绪：“那么，就不要让人家等得心焦哦。”龙蛇之属的头颅高昂向天，歌咏一样的语调在大气中回荡：“拟态为人形之物，异类篡夺人体之流乃至于幻想传说的祭品，共同于天穹之下展开华丽的罗曼罢！”
言毕，双翼舒展，庞大的身躯使得低垂的云层翻卷，就像与之相呼应，由漆黑火焰组成的大鸟从肆虐的龙卷与烈火中飞出，整个世界一时间像是回到神话传说中属于英雄与怪兽们的远古！只留下苦苦支撑的阴阳师面色由青转白，独自面对无可抵御的强敌。
“几秒的功夫，神经病以为本鸟怕你？”空出的指爪向前深处，好像抓着什么难以形容之物，怪鸟眼角闪过一丝寒光：“无明·咆哮的八风！”
“你这个魔物怎么敢……你不能杀我啊啊啊！”自心口开始，身着狩衣的阴阳师像是蘸水的抹布，惨叫着扭曲起来，飞溅的鲜血和散落的肢体翻滚着，一同加入飓风中那漫天飞舞的残骸游行。
对于这一场灭城级天灾的当事人来说，无论是发神经作死也好，发脾气泄愤也罢，甚至什么都不清楚的被本能驱使着到处乱烧也行，无论感觉是幸还是不幸，好歹勉强算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做事。
可对于那些生活平白无故的被外人从“情感生活剧”强制切换到“玄幻灾难片”的普通人，才真的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看着一排排行人面无表情的从一栋栋大楼中列队而出，夏天无心里简直像是堵了下水换气的厨房一样乱七八糟。
虽然老是听各种媒体一个劲弘扬着什么日本人民的文明守序，但面对天灾都能整齐的跟阅兵式一样未免也太不逻辑了点吧？定睛看去，果然那些行人都自内里透出股呆滞的气息，有些甚至被纷飞的石块砸到脑袋也毫无反应。
傀儡？
这忒么神展开简直是曰了狗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