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觉亮了。月儿也醒了过来,她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和了,来自夏威的天然真气与月儿身上自俱的原气经过一夜不息的流转,不仅把月儿多年来的郁结之气消去了,还百倍地强化了她的经脉,疗伤的速度更是惊人,月儿感到胸前的伤口只是微微地有些疼,她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脸上自具一种悲天悯人的清幽气质,看上去神采照人。
门外响起了一种重物撞击地板的声音,茵茵开开门一看,吓了一跳,一个好象是人的但已经歪七八扭的脸跪着矗在门外。她一下子没认出来,但月儿的娘可是知道这个枉披了一张人皮的畜牲是谁。
晶儿捡起那把月儿姐用过的尖刀就要冲上去。她到今天才知道她是跟着一个禽兽生活在一起这么些年。楚楚夺下晶儿手中的刀,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地安慰她,让你娘来处理这件事。
丁言,这个不愿被人提及的人。现在,他的心里虚到了阎王殿的门口了。晶儿敢说敢做,一点也不跟她的姐姐似的。那个城里的女人偏又教了她一身的好武功,从晶儿教训那个他不敢沾惹的有名的泼皮铁腿七根的利索劲起,他彻底打消了占晶儿的歪心。听说月儿要回来,他担心得魂儿都不敢近身。不过,得到月儿给他递的消息,他的色胆又起,兴许神不知鬼不觉地还能占着一个。就算是鬼头刀上走一遭,也值了。唉,没想到自有那爱打抱不平的人,把什么事都拌了出来,现在只要能保住这条烂命,就算是祖坟里烧了高香了。
为了保命,丁言自是涕泪满脸,他的意思是要彻底悔过自新,以后给她们娘仨做牛做马赎一辈子的罪。装混和认熊是丁言的两大绝技。他的表演可以说是逼真的。茵茵一向心善,就在一边儿劝月儿的娘,范妈妈,你看,他就受了惩罚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夏威沉着脸,说了一句:把那晚上安排假装绑架月儿,搞偷袭的人请过来吧,你不要跟我说,你与这件事无关,你也不要跟我在这讲什么江湖规矩。
月儿的娘看了看丁言那吞吞吐吐的恶心样子,回头跟茵茵说了句,小茵心眼真好,只要他把实话全说了,咱就饶过他这一回。晶儿急得两眼冒火,娘!
丁言,你还要编词儿吗?月儿的娘厉声地问了一句。对这个男人她彻底地死了心了,为了月儿和晶儿没有后患地好好活着,这个恶棍再不应该活在世上了。月儿,他对你的兽行,就让娘跟他了百了。
丁言总算把那几个缠了夏威半个晚上的人落脚的地方说了出来,他们的道行比丁言这帮土混混深多了。如果不是夏威反映得快,昨儿晚上还真栽他们手里了。
月儿倒是很平静,这一次的生死关走了一遭,似乎人世间的那些爱恨都变得淡了。她的伤好得很快,几乎都能坐起来了。只是旁边的冰儿她们不让起来,她只能平躺着,听着她那个不是人的后爹吞吞吐吐地讲怎么对付小威哥。唉,小威哥变得越来越厉害了,让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她插了自己一刀,生命那么快速地跌落深谷般逝去时,疼痛倒不是主要的,她的最最留恋的痛楚的萦萦念念里,似乎就是那么一个佛光普照的影像阻住了她去鬼门关的路,那影像不知是她想的,还是真的,竟好象脱了凡胎的夏威的样子,他那么神通广大地把手儿轻翻,月儿就似被一块祥云托着,又回到了她生生不舍的人世间。
月儿的娘也没有很大的反应,她的心里的翻腾除了她自己,别人谁也看不出来。她显得特别冷静。她找了点纸笔,列了一张采购菜和食品的单子递给丁言,对丁言说,大家经历了这么一场,该打的也都打过了,该哭的也都哭过了。只要以后你真心对我们娘仨,什么恨也可以过去。晚上我要好好做顿饭跟大家伙一块乐呵乐呵。
丁言听到有这么一说,高兴得手忙脚乱的。还一迭连声地说好。
夏威听完了丁言的交待,低声跟楚楚和茵茵说了几句。又对着怒火未息的晶儿耳边嘀咕了一阵子,晶儿好象是被说动了,和夏威一起下了船。
夏威打算跟那几个挺有心计的家伙好好地打个商量,领导头那家伙的心计和他们水里的功夫还是很要得的。
那几个人住在凤嘴山西侧几栋小板房里,为首的那个能用手当钻子在石头上弄出二指洞的叫吴封刚,三十多的年纪,又高又胖的身形,加上带点乡村知识分子气,在渔民看来,有点那什么儒雅的大老板样子。他的那间屋子还算清爽,住了四五个人,其他几间板房就脏乱得进不去人了,不大的屋子住了八九个人,那些几天没洗的衣服都到处乱挂,地下也是瓶子缸子乱堆, 找个落脚地都难。他们都是被刚哥带过来的,有的都快四十岁了,平时也不是全靠帮人做那样的活。他们有时也出远海捕鱼,当然干得最多的还是偷海参,这活虽然风险大,但有来头,一个月干上一回两回就可以坐在家里喝酒赌钱了。
吴封刚领着夏威在那间人最多的屋子站定,吼了一嗓子,“那谁把你那破收音机关了,光脊梁的赶紧找点东西套身上。你们晚上不是还说吗,现在你们很想见见的好汉就站这儿了。把耳朵支楞起来,好好听着。”
晶儿见惯了这些人的粗俗,在海边到了夜里光腚洗澡的也有。她眼睛扑闪着转来转去的看这些乱打哈哈的男人,有的就那么躺在硬铺板上,也不知拿本什么书,有的大清早就喝上了。有些看到有女人进来,正忙着找衣服往身上套呢。
她挽住夏威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人真坏,什么丢人的法子也用。”男人们听了都乱笑,有一个倒是关键时候没忘了他们的策划者,跟上一句,这可是我们老大一天没上工想出来的,只可惜,差那一点。
夏威冲着他们抱了抱拳,“各位弟兄,不打不相识,以后兴许就能一个锅里搅勺子了。今天来是为了咱们以后有长远买卖,跟咱们的杜大哥商量一下。”夏威到这儿来也是小轰动了一下子的。那晚上他们弄完事回来,就没少议论夏威,这小子,小小的年纪还真不好把弄,有真本事。他们还琢磨呢,明显没有水上功夫,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真是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帮人被夏威选中的原因,一是在打斗中并没有恶意伤人。看似凶险,其实每一步都考虑了夏威的特殊能力,能达到缠斗的目的就行了。这当然是吴封刚的杰作。有点过份的就是那两老鼠夹子,如果不是夏威提前使了点巧劲,脚骨还真能被蹦断了。其他的那些招式都是缠人的,没往死里整。二是有吴封刚这么个梁山吴用级的人物,听说老吴就是菏泽那一带过来的,他带来的几个从小就练武呢,老吴说不定就是吴用的第几十代孙。
当然,吴封刚没想到,丁言打的主意是自己的二嫁老婆的闺女,要知道这,打死他也不干这没人味的营生。
夏威来跟他商量的是冰儿的那艘船的事。冰儿在算经济账上是不肯吃亏的。那晚上跟当地的政府里的那些土匪们吃饭,用她的影响力要了一块海域,可以搞海上养殖,也可以到深海名正言顺地干偷参的买卖,这些都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海上派出所的那些肥耗子们都心知肚明,他们明里暗里也要在这里面抽头,看看他们那打得火热的样子,唉,要不怎么叫官匪鱼儿离不开水的亲如一家呢。
冰儿的这艘船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在海上接走私货,船大关系大,还经常能直通军港码头。有时查得实在太紧,或是海关刚更换了人,暂时没通上路子,冰儿的船直接把货交给军船,很少有被截获的,所以信誉特好。钱赚得当然是特汹涌了。这艘船的护卫任务一直是陈伟雄的人,现在陈伟雄的买卖越来越大,实在支应不开。正好借着冰儿给夏威和茵茵送结婚礼物这个当口,让夏威自己选一批可靠的人,实现权力顺利地移交。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心是不动的,更何况是吴封刚这些被钱所急的人。夏威跟吴封刚只选了五六个人,这几个是特别可心的可以独挡一面有勇有谋的人,其他的干掉打边梢的活吧。好在老杜老家有滚滚的人源,只要能弄到钱,人才自是不断成长和壮大。船上平时得有七八个人,人家开船的当然是雷打不动的,杜大哥的人主要是照顾场子。其他的那些人就打着那片海域的旗号,继续到海底大肆搜刮海金吧。现在这些大自然长出来的东西,比金子还要金贵了,经常是有价无市,严重脱销。
选中的这几个都是吴封刚没出五福的杜姓的人。他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在船上常住了。这几个小子显得很兴奋。什么叫大人物大买卖,现在就是。而且每天接触的人那都是人中龙凤,一辈子在老农村见不到的人物,他们真是一千遍地感谢苍天,感谢自己家里的祖坟冒青烟了。老杜这一帮父子兵上了船,让星儿她们不用守夜这么辛苦了。
月儿可以坐起来吃东西了。丁言厚着脸皮要月儿回家住,月儿的娘也说回家好养伤,船上太潮湿了。晶儿噘着嘴没给丁言一点好脸。
丁言弄得阵仗挺大,把镇医院的那辆医疗车开到海边,月儿下船上车全是一流的医护水准,还特破费地请了一个特护。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良心发现,要痛改前非了。或者是被夏威他们的阵仗吓住了,晶儿那想一刀捅死他的眼神更让他从心底里有了真恐惧,只能靠花大钱做点善事来减轻一下那非人的罪过了。
夏威利用这段时间,跟老杜他们继续磨合。老杜对射击暗杀等门道没研究过,但现在上了船什么事都能遇到,得通过训练弄出点看家船护货的本领。夏威还详细跟他讲了他们的对手主要是黑刀帮。
冰儿本事挺大,不知什么时候又跟这个镇上的驻军联系上了,要打枪玩玩。听说要搞一场射击比赛。乐得茵茵和晶儿都一蹦一蹦的,讲玩,那茵茵以后就是晶儿的老师了。
表面上看,只是一场带点玩性的射击游戏,实际上从这刻开始,黑社会的斗杀,已经在近几年的演变中从以冷兵器为主进入到渐渐依靠热兵器的时代。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大陆这片土地上,尚处于起步阶段的比较闭塞的地下世界开始具备了一定的恐怖组织的特性。随着一些接近垄断经营的大企业主的产生,他们出于疯狂掠夺资本的需要和自身对生命、财产的重视,私人保镖和那些名字叫得五花八门的保卫部、保安部。勤卫部等等,更多地伴演了重要的角色。
东港市的天龙帮和黑刀帮,从一开始他们走的就是自主经营的路子,有了自己名正言顺的企业。这其中他们要怎么发展,与个人的**取向有很大关系。如果一味地说他们是社会的逆向生产力未免有失公允。这种越来越难以用武力根除的与人的利益相息相关的关系群,仅仅用个人对社会公允力的仇视来看待是不准确的。
社会的怪圈是不以哪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无论你是高高在上,还是一个拖着残躯在城市的街道上讨吃的人。在各种利益的碾击下,不想办法应对,只会成为碾子底下的谷物,任人宰割。哪里有掠夺哪里就有反抗,人的本性使然。有的位高权重的人忽视的就是这种自发的力量的形成,无限泛滥的偶然或必然暴力,使得社会秩序越来越难以有效控制,这是不争的事实。
冰儿处在演艺圈的上层群体里,自是对自身的财产和安全问题有更多的考虑,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爱情,有了她甚至要丢掉性命也要保护的心爱的东西。
战士们见到扎堆的美女,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能得到这样的美差,恐怕也得跟连长指导员关系特贴才行。当兵三年母猪变美女哇。咱当兵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哪怕你就是到香港驻军,也不能捞着这样的跟美女几乎零距离地接触呀。男女比例不协调,会影响到男人的精气神的,从某一方面说,这也是战斗力。女人,真是男人们最好的下酒菜了。
茵茵可曾经是行伍出身,虽然她对射击只够瞄靶和扣板机的水准,但已经可以很炫耀了。楚楚并不是第一次接触枪。她的经营天龙帮的思路一向也不是以要人命为底线的,最重的也不过是断胳膊断腿的。最近,从香港传过来的消息,使她和陈伟雄的压力越来越大。显然,蝴蝶帮的那些人还没被九玄门识破,原来,九玄门的大买卖里还有军火这一项。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要想在地下世界里立足,搞出点名堂,就必须配备那些威力更大的家伙了。
楚楚连续五枪打了四个10环一个九环,惊得茵茵要亲自验靶。她刚才打了五枪中了一个10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她以过往的经验分析,说不定是报靶的出了问题。她当新兵时打响的那五枪还被报靶的那哥们弄了个45环优秀呢。其实,谁知道子弹打到哪儿去了。反正是部队领导喜欢那些一看就假的报靶单。
一验之下,她不得不服了,那是真正的子弹穿过的靶痕,与用手加工的有很大区别。她又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当年老槐树下的那个事事都走在先的臭虫了。好你个楚大老板,偷着练枪,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快老实交待,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冰儿打得也很认真,她得到这样的机会太多了,而且,她对枪械已经象模象样地会玩好几种了,八一自动步枪,轻机枪,手枪,还有那打坦克的40火箭筒都一点也不含糊,而且立姿、跪姿、卧姿,还有行进中她都有练过。她把晶儿带在身边,很细心地教,看着晶儿胆子挺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枪一响,她吓得赶紧捂住耳朵,弄得上了膛开了保险的枪都掉了方向,对准了夏威。身旁的战士手急眼快地把枪抓了起来,这要是走了火,出了人命可是很难交待。
夏威是第一次摸真枪。高中军训时,那都是木枪一把,特不真实,一点战场感也找不到。今天听那战士跟他讲射击瞄准击发的要领,他才知道感情电视上那些神枪手全是瞎演,糊弄人的,要真的正儿八经地打好一发子弹还真是挺难的。平心静气地预扣板机,无意识击发。虽然没敲中10环,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他身旁的战士又给他讲虚光的问题,太阳底下的射击跟射击馆是两码事,受外界的影响比较大。夏威就这个机会又实地跟战士们学了不少战术与射击上的东西。
一个邻海的不大的小镇,能玩的地方还真不少,山海拔不高,但很绵延,有条淡水河还从这里入了海,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这里的海区海产品很丰富。镇政府特有经济眼光,划了好几个海产品自然保护区。有蛎子湾,爬虾湖,蟹子顶,杂蛤滩,等等。这样一来,镇上头头们的三亲六戚们就纷至沓来,你占一块他割一块,弄得镇上和书记的亲戚们有时都大打出手。据当地的政治战略观察家分析,他们的凤嘴镇的局势比当年春秋战国时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