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良好自我感受的来源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们总是不难发现,每个人走路的方式都有自己的风格。有的人抬头挺胸,大步流星,似乎正奔往一个美好的前程;有的人垂头丧气,步伐拖沓,好像前方是世界末日;而有的人则犹豫不决,双眼茫然,看上去根本找不到方向,也没有清晰的目的地。在这些人的脸上,同样也对应着不同的情绪——自信满满,忧心忡忡或者迷茫懵懂。
通常,我们会认为,不同的人所表现出来的行为特征发源于他们内心的情绪。也就是说,人们的内心受什么情绪控制,他们的行为也会受这种情绪的控制。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威廉·詹姆斯曾提出了这样一个理论:“注意、赞成、否定、作出努力的活动,被感受到是头脑中某种东西的运动……当注意一个观念或者属于一个特殊感觉域的感觉时,运动就是当其发生时被感受到的感官调节。”
他举例说,如果没有感受到眼球中的压力、集中、分散和适应性调节的变动,就不能用视觉词语进行思想。也就是说,先是某种身体上的运动引起了相应的感觉器官的感觉,这种感觉再引起了思维,最后根据思维才得出结论。这与“表现”原理中关于行为与思想的关系是一致的。
为了验证这个理论的正确性,曾有心理学家做过这样的实验:
招募一批志愿者(都是一些来自社会普通阶层的人,各方面都处于中等水平),将他们随机分配成三个小组。心理学家先是让这三个小组的人描述他们对自我的感受,并给自己打分。
然后,实验真正开始了。第一组人由专业的形象设计师进行精心装扮。他们穿上高档的服装,佩戴名牌手表和饰品,发型也被重新设计。第二组人仍旧穿着他们平常的衣服,只是被要求面带微笑、昂首阔步地走路,言行举止尽量用力。第三组人则按照原来的样子,既没有穿着打扮上的变化,也没有言行举止上的要求。这三组人被要求进入人群中走一圈。实验参与者们完成任务后,心理学家再对这三组人进行测试,让他们描述自己对自我的感受,并且打分。
实验结果很有意思,第一组和第二组的人对自我感受的描述都起了变化,整体上而言,他们对自我的感受变好了,评分也比之前要高。第三组则维持在原来的水平。
第一组人的变化不难解释: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发生了改变,通常意味着社会自我发生了改变。高档服装和名牌手表、饰品以及良好的个人形象使一个人的社会自我得到了改善,相应地,他的自我感觉也会得到提高。但这种感觉一定是短暂的,当实验参与者回想起自己真正的社会自我时,他们对自我的感觉会很快回复到之前的水平。这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第三组人的自我评价没有变化。而第二组人的自我感受的变化,则恰恰验证了威廉·詹姆斯的理论。所以他说:“我们的自尊和自信是因为内脏和器官而变化的,而不是因为感觉,更不是因为周围人对我们的态度。”
詹姆斯经过观察和实验发现,当人们感到自我满足时,伸肌受到神经支配,会使眼睛明亮有光,步态轻盈,鼻孔扩大,唇间挂着特有的笑容。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者戴娜·卡尼也发现,自信的人倾向于自我感觉良好,愿意冒险。在他们的身体里,与人的控制力相关的睾丸激素含量更高,而与人的压力有关的皮质醇则含量偏低。基于此,卡尼做了一个实验,目的是验证当要求一些人表现得更有控制力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卡尼将实验参与者们分成两个组,并请他们帮忙评估一个新的心脏监控系统,当然,这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什么捏造的监控系统。
卡尼让其中一组实验参与者摆出他们认为是强有力的姿势,比如抬头挺胸,视线上扬,双臂交错放在脑后,双腿翘起放在桌面上,或者站在桌子后面,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等等。另一组人则摆出与控制力毫无关联的姿势,比如双脚着地,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低头,视线投向地面,或者交叉双臂或双腿站着。
保持各自的姿势一分钟之后,实验参与者们按照要求评价自己的“强大”“负责”指数。结果证明,做出具有控制力的姿势的第一组打分明显高于第二组。也就是说,姿势对人的自我感觉影响非常大,而且人们的行为能够引发不同的感受。
卡尼没有满足于单向的实验结果。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发现,她对实验参与者们进行了进一步的测试:每一名实验参与者得到两美元的现金,并被告知可以在直接留下这些钱和用这些钱作为猜硬币游戏的赌资之间做选择。假如拿这笔钱做赌资并且赢了,他们将得到四美元,当然,如果输了,他们手里仅有的两美元也会被输掉。结果,在摆出强有力姿势的人当中,80%的人选择用两美元做赌资参加猜硬币游戏,而另一组人则只有60%的人参加猜硬币游戏。也就是说,强有力的姿势能够使人催生冒险精神和取得胜利的自信心。
最后,卡尼决定充分利用实验的资源,将实验进行到底。她通过收集实验参与者的唾液来监测他们血液中蕴含的睾丸激素和皮质醇,并与实验开始前的数据进行对比。结果显示,摆出具有控制力姿势的那一组实验参与者血液中的睾丸激素含量更高,皮质醇含量更低,而这个神奇的变化仅仅来源于过去一分钟里的表现——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仿佛更有控制力。
后来的心理学家们将詹姆斯及其他心理学家的研究成果运用到临床治疗上。他们对待一些特别胆小、自卑的自闭症患者,并不是从言论上给他们灌输积极向上的“大道理”,而是建议他们在走路时视线以微微上扬的方式看向前方,面带微笑,并且将步子迈得更大、更用力。他们还叮嘱病人,不要关注别人的表情和目光,而是关注来自胸膛中畅快的呼吸和大腿上肌肉有力的伸缩。
这种方法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不少病人表示,他们按照这样的方式走路,会感觉自己“不那么糟糕了”“不再那么害怕人群了”“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比别人差”。尽管他们在开始尝试时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面带微笑而且用略带夸张的方式走路,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一直用眼睛小心地盯着路面而是望向正前方的低空。
这些自闭症患者的社会自我并不曾发生改变,改变的是他们的自我感觉——由先前过度的自我不满变得有些许的自我满足。这种自我满足并非来自经验上的成功,而是直接来源于他们走路时微微上扬的下颌,用力扩张的胸腔以及有力伸张的大腿肌肉。
我们不难观察到,那些性格开朗、充满自信的人,总是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路,他们的步伐与脸上飞扬的神采交相辉映,像是一幅生动的画。如果你还在为自我感觉不够好而烦恼,为什么不试试从行动上改变自己呢?当你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当你用微笑装点自己的脸,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其实我也很不错!
2.不同自我的竞争与冲突
在一个小学课堂上,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被问到“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时,他用充满稚气的声音响亮地答道:“我想成为昆虫学家!”此时,他正在为世界上千奇百怪的昆虫痴迷不已,觉得不探查到所有昆虫的秘密他就无法睡着觉。到了中学后,被问到同样的问题时,他的答案已经换成了斩钉截铁的另一句话:“我想当一名医生!”因为他又迷上了给人们治好病之后的成就感,并且坚信自己有治病救人的天赋,一定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医生。然而,最后这位小男孩既没有成为昆虫学家,也没有成为医生,而是当了一名警察,表现也还不错。他热爱自己现在的职业就像热爱生命一样。
但你千万别以为他之前的理想是假的或是随口说说,又或者是兴趣转移。事实上,当初的小男孩即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仍旧很喜欢昆虫,也崇拜医生,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儿时的理想,甚至会时不时幻想一下假如自己真的成了昆虫学家会多么有趣;或者假设自己是一名医生,该多么受人尊敬。也就是说,这些角色同时存在于这个人的身上,他们对这个人来说,都是真实的“自我”。在某个时间段,人们会表现出不同的自我,其对应的性格特征、兴趣爱好、人生理想等方面也会有所不同。正如威廉·詹姆斯所说:“在一个人人生最开始的阶段内,成为这当中的任何一个角色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同时他也理性地提出:“并非我不愿意(如果我能够)既英俊又丰满又穿着漂亮,还是一个了不起的运动员,一年能挣一百万,智慧、快活,是一个让女人一见钟情的人,还是一个哲学家、一个慈善家、政治家、武士、非洲探险家,还是一个‘交响诗人’和圣人。但是这根本不可能。”“要使其中任何一个成为现实,其余的就必须或多或少受到限制。”比如,“百万富翁的工作与圣人的工作相矛盾,快活的人与慈善家之间也会磕磕绊绊,哲学家和让女人一见钟情的人也不能很好的共处一个屋檐之下。”因此他认为,“对于大部分欲望对象来说,自然本性限制我们只能在许多得到表征的事物中选择一个。”“我经常得坚守我的‘经验自我’之一而放弃其他。”
其他一些心理学家们也在研究人的性格的多面性。比如,一项针对儿童行为的研究就显示,孩子们在不同的情境下会表现出不同的行为特征。研究者们将一群孩子带到暑期夏令营,借此偷偷观察孩子们的表现,并记录下来。
在夏令营的第一天,孩子们有的表现得十分兴奋,很合群,有的则表现得内向安静,不喜欢跟其他孩子一起玩。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的表现并非始终如一。当遇到自己喜欢的游戏项目时,内向安静的孩子也能表现出活泼顽皮的一面,甚至对伙伴们恶作剧。而遇到自己不感兴趣的项目,即使最活泼最有精力的孩子也会提不起劲。
研究者们还做了一个有趣的测试。他们将孩子们带到一个事先布置好的树林里,在这里,有些草丛或者树叶下会放着一张纸币,并且比较容易被发现。他们以“单独冒险”的名义要求孩子们独自穿越那片树林,目的是观察他们在独自面对“遗落”在地上的纸币时会有什么表现。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大部分孩子都遇到了纸币,但一些孩子的表现却与之前的表现不一样。有的平时表现诚实的孩子,并没有将捡到的纸币交出来,而是偷偷观察到周围没有人之后迅速地将纸币塞进了口袋里;而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却在捡到纸币时兴奋地告诉他们的伙伴,并为用捡到的纸币买零食一起分享还是交给老师处理等问题争论不休;个别平时偶尔会撒谎的孩子,出人意料地将钱交给了老师。
这个实验与“性格决定行为”的理论大相径庭,却恰好与威廉·詹姆斯的观点吻合,即人们的身上有多个自我存在,并且这些自我是截然不同的。
无独有偶,生活在20世纪的美国心理学家乔治·凯利也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一些观点,取得了心理学研究上的重要成果。乔治发明了一套独有的方法,即“固定角色治疗”。他也认为,人的性格不是固定的,人在一生中会变换不同的身份。想要有效地治疗心理疾病患者,首先要帮助他们建立正确的身份认同。
具体方法是:首先采用角色建构测验法弄清楚患者眼中的世界建构是怎样的。可以鼓励他们进行自我测验,以便了解自己由哪些“自我”组成。接下来便是固定角色治疗。在治疗过程中,医生给出患者一种相对具体的自我模式,要求他们尽量表现出或者说扮演出这一面,就像试穿一件新衣服一样。这件衣服可能跟自己以往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但并不是自己所排斥的,甚至是自己内心所悄悄向往的。他鼓励患者去试一试,以便让他们以新的方式来行动,以新的方式来看待自己,并顺势变成一个新的人。
这种疗法其实与“表现”原理有着不谋而合的地方,它们同样是鼓励人们用行动改变自己。先在行动上养成习惯,再由这种习惯推进思想上的改变,最后整个人从外到内都发生质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并不是将自己变成别人,仅仅是用某个自我战胜了另一个自我,让处于主导地位的自我和处于次要地位的自我发生了角色换位。正如詹姆斯所说:“寻找他那最真实、最有力、最深层自我的人,必须认真审视那个清单,选择出一个,把自己的信任押在上面。于是所有其他的自我就变得不真实了,但是这个自我的命运是真实的。”
根据詹姆斯的观点,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不同的自我,并且这些自我之间还互相竞争,不乏冲突。正因为如此,如何找到那个最具有潜力的自我,将其提升到最主要的位置(或者说最真实的位置)成为每个人的重大任务。并且,这个任务越早完成,你的人生奋斗目标越清晰,力量也越集中。这毫无疑问是增加成功几率的良好途径。
这就好像你的面前出现了很多条路,每一条路上都有不同的风景,每一条路都能够通向一个终点,每一个终点可能都有一个你想要的东西守候在那里。但你只能选一条路去走,放弃其他的道路。否则,你将无法到达任何终点,也得不到任何东西。所以,除了选一条对自己来说更容易走过去,且终点放着自己最渴望得到的东西的路,你还能怎么办呢?
3.自爱,你爱的是哪个我?
说起“我”,可能十有八九的人都会理解为:我自己。但其实,事情往往并没有那么简单。
对其他人而言,我就是我,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不是他和她,不是你,而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我。但詹姆斯却极其细致地将自我分成几个更细微的构成要素,即物质自我、社会自我、精神自我和纯粹自我。当我们把关注点投注在一个单独的“我”上时就不难发现,“我”并非一成不变的和一眼可以看穿的。事实上,“我”更像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每个面的形状都不一样。不同的人看见“我”会描述出不同的样子,在不同的时间、场合里,面对不同的人,“我”也会表现出一定的差异性。但不管是哪个面,什么样子,都是“我”的组成部分。这些不同的面,具有差异的自我,共同组成了一个立体的、复杂的“我”。这个“我”,才是完整的我。
这并不难理解。比如说,一位精明强干的“职场白骨精”,在职场上的干练利落丝毫不输给男人。但回到家里,她很可能会变成温柔的贤妻良母。在工作场合,她可能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女性,身着昂贵的名牌服装,提精致的包,穿价值不菲的鞋子,谈吐也十分优雅谨慎。然而在家中,她很可能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妇女,随意地着装,与家人说说家常话,管教孩子,下厨做饭,身上几乎没有“女强人”的刚性,浑身上下都是低眉顺眼的家庭主妇的样子。并且,很有可能,这个女人在职场和家庭之外,还有另一个面,或许是世人眼中的文艺女青年,或许是一个喜欢八卦的“长舌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