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机械之心隐藏的陷阱
期中考试结束,泽兰毫不意外地又收获了一沓满分卷子。但林老师发现,最近泽兰的性格似乎越来越内向了。
“泽兰最近很不开心啊?又被欺负了吗?”林老师唤来班长慕小西,询问学生情况。
“他那种人才不会因为被欺负而不开心呢。”慕小西干脆否定,然后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在因某种难喝的饮料停产而闷闷不乐。”
“啊?”
其实泽兰最近一直在想司徒生。那么多天过去,机械之心的手术应该已经完成,司徒生也该康复了。但是司徒生却再也没有出现,别说报酬了,就连谢谢也不来说一句。当然,这是泽兰意料到的。
对于泽兰来说,司徒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全身机械化到近乎完美的程度,有非常可观的研究价值。既然司徒生不来找他,那就只能是他去找司徒生了。
张伯伯虽然过世,但他曾经教导的东西泽兰一直没落下,甚至越钻越精。学校的同学一直只知道泽兰是个思维离奇又很好欺负的怪人,却从未想过,他其实是个智商极高的奇才,黑客技术足够匹敌专业人士。
泽兰使用电脑突破重重防火墙,探索到司徒生的个人信息,其中包括详细的学校地址。
泽兰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实验室里,平时除了上学,几乎不出门。因此前往几个街区以外的富人区,对泽兰来说是一场十分大的冒险,说不慌张是假的。于是,他用风衣帽子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十分谨慎地出发了。
富人区里到处可见华美的建筑和交错的笔直街道,豪华汽车穿梭自如,造型各异的机器人跟着主人们逛街,或者在清理街道。
赫赫有名的贵族高中门前,保安拦住了打扮怪异的泽兰。贵族学校有统一的校服,因此打扮得像是银行抢匪的泽兰,立在门前显得格外突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泽兰看着保安,动作僵硬地向下拉了拉裹住下半张脸的围巾。
“我要找司徒生,性别男,身高一米七八,体重68KG,前不久因为要做手术请了一周的假,前天才恢复上课。他今天下午的课程是三节选修一节体育,但他是剑道社社长,一般习惯在剑道社练习一个小时候才回家。”
这一番话泽兰说得顺畅自然,一气呵成。他面对着目瞪口呆的保安,露出略显轻松的表情,将围巾再次拉上。
庞大的信息量让阅人无数的保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司徒生是一位非常有人气的学生,出身大家族,认识他的人从来不少。但是对他如此熟悉的人却并不多,看起来应该是朋友……保安正打算说话,就见泽兰已经迈步往学校里走了。
算了,如果真是司徒生少爷的朋友,一定也是惹不起的角色。这么想着,保安就放弃了再次拦住泽兰的想法,免得给自己惹事。
从到手的资料不难看出,剑道社社长的名号应该不是虚的。司徒生的武艺十分精湛,再加上他全身由生命钢铸成,身体的强韧度相当于普通生物骨骼的一百倍。一个高度机械化的少年,再加上一身好武艺,如果他毫无缺陷和排斥反应,又有了机械之心加以辅助,那么他能获得的成就可以有多辉煌?如果他成为一个坏人,那他又将给世界带来怎样的毁灭?一路上泽兰都在思考这些,突然发现无法得到精确答案的问题又多了几个。
剑道社的房间里,社长司徒生正在教导一位低年级的学妹剑术,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用木剑比划着,看似嬉闹,其实剑法十分专业。
泽兰刚想进去,却被一位胖胖的剑道社社员拦住了去路。
胖社员用不善的眼神俯视着瘦小的泽兰,用十分嫌弃的语调问:“你是谁啊?敢就这么往我们剑道社闯。”
“我要找司徒生。”泽兰脱下围巾,露出自己因紧张而僵硬的面孔。陌生的环境让他十分不适应。
司徒生当然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也看到了泽兰的身影。但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学妹比试。
“你要找社长?”胖社员瞄一眼司徒生,继而一脸嘲讽地看着泽兰,“但是他好像并不认识你哦。”司徒生是大家族的贵公子,又是剑道社社长,本人在学校内人气很高,慕名前来瞻仰或是要求对决的人可以排成一条长龙。这个时候,就由剑道社的社员为司徒生挡下闲杂人等。
“他是装的,他一定认识我的。”见胖社员不让他进去,泽兰立刻烦躁起来,卯起劲,像一头固执的山羊一样用力冲撞,却被胖社员轻而易举地拦住了。
“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胖社员伸手推搡泽兰。泽兰没有站稳,一个踉跄踩到滑落在地的围巾,登时摔得人仰马翻,鼻子直接撞在过道的栏杆上,鼻血流了下来。胖社员没想到会造成实质伤害,一时有些傻眼。所有社员的目光都往这边集中过来。
泽兰捏住鼻子,皱着眉站起来。胖社员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泽兰不悦的眼神望了过来:“动作幅度那么大,剑道根本不适合你。你应该去练摔跤,或者相扑,那样才更科学。我这可是诚心诚意的建议。”
等泽兰说完,胖社员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张着嘴继续傻站在原地。泽兰顺手抽过胖社员肩膀上搭着的练习用毛巾,在一干人的目光中,淡定地擦着鼻血。
此时,司徒生放下手里的木剑,整了整衣装,漫不经心地走向这边。手下的社员把人弄伤了,他这个社长当然要出面。
泽兰一边擦鼻血,一边用黑圆的眼睛打量司徒生。他发现司徒生虽然在笑,但眼神冰冷。当初主动拜访他时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果然是假的。
“看来,机械之心的手术很顺利。”泽兰轻轻点了点头,继而露出愤怒的表情,“你说过手术之后会来找我的,可你没有。你骗了我,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想不到你这样的傻小孩也能够找到我。”司徒生冷冷地看着泽兰,似笑非笑。
“司徒学长,这脏兮兮的穷小子到底是谁呀?”刚刚和司徒生比试的学妹也跑了过来,询问司徒生。这位学妹长着一张娇生惯养的白嫩面庞,与瘦弱苍白的泽兰形成鲜明反差。
“这个嘛,”司徒生瞥了一眼泽兰,笑意更深,“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呢,不知怎么就缠上我了。”
“都怪司徒学长太好心了,所以住在下水道的耗子都来找你了。”学妹一脸鄙夷地看着泽兰,很是为所谓“好心”的学长鸣不平。在她看来,光鲜美丽如同王子一般的司徒生绝对是好人,而泽兰是一个没事找事的邋遢小坏蛋。
司徒生不在意地一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泽兰面前,一副慷慨施舍的模样:“喏,这个拿去。密码写在卡上了,足够你修复实验室。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你我也不用再打扰彼此的生活了。”
“司徒学长,你太好心了!”学妹见司徒生居然拿出钱来,忍不住惊叫起来。
“机械之心是无价之宝,不可以用金钱衡量。”泽兰并不接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司徒生,“我本希望你真心相待,可你却一点不懂得感恩,还想不劳而获。既然如此,我决定把报酬的价码提高。”
“你不过是个贫民窟的穷小子,野心倒真够大的。”司徒生差点就要笑出声来。给不给这小子报酬,还不是他司徒生说了算。现在这小子擅自把报酬给提高了,还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这得多傻多天真啊!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司徒生问得颇有些玩味。
“你。”泽兰几乎脱口而出。
“什么?”司徒生、学妹以及胖社员异口同声地叫起来,用看见史前生物的眼神看着泽兰。
泽兰转了转眼睛,在脑海里将措辞调整成普通人能听懂的句式,然后道:“我要你成为我的伙伴。”
司徒生怔了怔,只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如果我拒绝,你能怎么办呢?”
“趴下!”泽兰用铿锵有力的两个字轻松回答了司徒生。让学妹和胖社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事实是,在听到泽兰的命令后,司徒生居然四肢朝下,“砰”地摔在了地板上。
一时间,剑道社里鸦雀无声。
好半天,司徒生才有力气抬起头来,望着泽兰的碧蓝眼睛里写满震惊。
鼻血止住了,泽兰神态自若地整好毛巾,将它重新挂回胖社员的肩膀。自始至终,胖社员都像个衣架似的呆立着,没挪动过半寸。
“让他们出去!”泽兰指了指一干呆若木鸡的社员。
“你们出去!”趴在地上的司徒生一边对着社员们发号施令,一边暗暗咬牙。但他无比惊奇地发现,无论如何使劲,自己的身体都无法离开地面,从泽兰嘴里蹦出的两个字,像是具备极强的法力,将他死死地压制在地上。
“你知道‘机械之心’这个名字的由来吗?”空旷的剑道社内,回荡着泽兰清脆的声音。
但这声音在司徒生听来就像是魔鬼的嗤笑。
几乎是在瞬间,两个人的主被动关系完全颠倒过来。司徒生活了十五年,一直高高在上,还是第一次发现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泽兰不疾不徐地蹲在司徒生面前,继续道:“你住在富人区,一定经常和机械宠物打交道。在机械宠物钢铁铸就的心脏里,有一种被称作宠物编码的东西,而它们的主人则拥有主人编码,于是机械们能分毫不差地了解主人的意志,执行主人的指令。”司徒生咬牙愤恨地看着泽兰,泽兰揪起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像是在专心研究着什么,他一边看一边说,“机械之心的含义,其实就由此而来。现在被植入你身体的晶体中,也同样带有‘机械宠物’的编码。而属于‘主人’的编码则被刻在我的基因序列里。所以简单来说,只要我活着,被植入机械之心的人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简单地说,我就是你的‘主人’。”
最后几个字成功吸引了司徒生全部的注意力。他睁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笑容单纯无害如同绵羊一般的泽兰,那张比其他少年都要精美的面孔一阵青一阵白。一想到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司徒生就恨不能将好不容易植入自己胸腔的机械之心给挖出来。可那样一来,他将无法存活。司徒生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不知是被吓出来的,还是因为徒劳的挣扎。
虽然看起来像白痴一样,但是这个被古怪科学家一手带大的小鬼,其实十分强大。这个想法突然跳入司徒生的脑海,让他全身为之一震。他太低估泽兰了。明明一开始是想戏弄这个小鬼的……但到头来,成为猎物跌入圈套的,居然是他。
这不可能是巧合!这个小鬼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不是因为他缺根神经,而是因为他有实力应对任何危机。司徒生倒抽一口气,看着泽兰的碧蓝色眼瞳再无曾经的轻视与怀疑,此时他的眼中充满的,只有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措。
“机械之心的强大还有待进一步探究。张伯伯在离世前,也非常担心拥有机械之心的人会给世界带来危害,所以我才将机械宠物的编码植入机械之心,而将主人的编码植入我的身体,以便控制。”泽兰耐心地解释着,像是想要安慰眼前面如死灰、觉得人生无望的司徒生。他笨拙地拍了拍司徒生的脑袋。
“如果机械之心的拥有者是个善良正直的人,那么编码这种事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只可惜,就目前来看,这个拥有者忘恩负义,毫无道德观,连裤子赔偿金都不给我。我实在放心不下。”泽兰竖起手指,头认真地细数着司徒生的缺点。
“你这狂妄的家伙!”司徒生终于忍不住,但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事实上,他早在心里将泽兰骂了千百遍,但是害怕泽兰再给他下什么奇怪的指令,于是只能不痛不痒地骂那么一句。
“从今天起,我需要你的时候,机械之心就会发出指令,你必须出现在我面前。当然,这些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移植了机械之心的你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按照我的想法做事,根本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终于将该说的都说了,泽兰觉得这次富人区之行着实有些辛苦。他站起来,长呼一口气,对司徒生道:“如果你以前从未感觉过生活的艰辛,那么恭喜你,现在就要开始体会了。”
趴在地上的司徒生索性眼睛一闭,扭过脸不打算再看泽兰。
任务圆满完成,泽兰打算打道回府。他临走前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折回去将司徒生的银行卡拿走:“对了,有件事你说得对。我刚刚用微型仪器给你检查过,你身体内的排斥反应的确非常剧烈,机械之心恐怕不能彻底解决。我必须研制更适合你的生命钢。因为研究很费钱,所以银行卡就不还你了。如果里面的钱不够,我会再问你要的。”
泽兰走后,司徒生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可恶的小鬼……别太自大啊!”他看着天花板,无比惆怅地吐出这样一句。
2.2 地下实验室的复苏
“或许来贫民窟找你,是我这辈子所做的最危险的事情。”
此时,挺直了脊背、交错着双腿的司徒生神色悲凉。而泽兰仿若未闻,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司徒生面部的皮肤纹路,继而又掰开他的嘴巴,用手电筒查看他的牙齿。
“那场火灾真那么厉害,连一颗完整的牙齿都没给你保留?”全身心投入研究的泽兰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司徒生那一脸挫败的表情。
“那时我连乳牙都没长齐。”言下之意是,就算牙齿保全,现在也没什么用了。
泽兰又摸出小榔头,敲了敲司徒生的肘关节。
“喂!我也是会痛的啊!”司徒生跳了起来,声音里充满悲伤。因为机械之心的缘故,他无法反抗泽兰任何奇怪的行为。
“我只是在进一步确认你的身体数据,反应别那么大啊!”泽兰望着司徒生的圆黑眼眸依然如绵羊般纯良无辜。
“你要如何研制更适合我的生命钢?”蜷缩在墙角的司徒生伸着脖子幽幽地问。他感觉自己在泽兰的手里就像一只待宰的鸡,但他还是想问问,等待他的究竟是清蒸还是油炸。
“就像我养父做的那样,根据你的基因及身体现有数值研发改良程序,对原始生命钢进行定向改造。我不确定我一定能完成,但值得一试。”泽兰拾起身边一台手掌大的微型电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被植入生命钢的人类。那个时候技术还不算太成熟,你突然有了排斥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你值得信任吗?移植入我身体内的东西可不能乱来。”司徒生这只待宰的鸡表示,不太相信厨师的手艺。当然了,厨师的手艺似乎和鸡的想法没啥关系。
于是泽兰开始在电脑上操作一系列复杂的软件,将极其精密的程序展示给司徒生看。但是司徒生显然看不懂,他只看见泽兰那双灵活的手在键盘上抽了风似的快速跳动。
见司徒生一脸茫然,泽兰想了想,又启动了另一个软件。顷刻间,电脑屏幕上满是司徒生的照片,有小学站在领奖台上的,有在幼儿园里揪小女孩辫子的,还有熟睡在婴儿房里的。
司徒家算是欧荷帝国数一数二的富豪,家族成员的隐私被重重防御系统保护着。尤其是司徒生,他全机械化的身体是司徒家族最大的秘密,因此他的童年照片不可能被轻易获取。泽兰能那么迅速流畅地黑进司徒家的秘密领域,只能说他的技术实在太强悍了。
“你这个偷窥狂!”司徒生扶额,顺便伸手将泽兰的微型电脑强行关机。
“我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你,我可以做到许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泽兰黑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司徒生,眼底流动着明亮的光彩,“所以相信我。我是张伯伯的养子,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有能力帮你改良身体。”
司徒生望着泽兰,几秒后再次扶额叹息:“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是指,表面上连正常人该有的常识都没有,像个脑子有坑的傻瓜,但实际上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