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真的已经是很久都没有受到过如此的礼遇了,连续几日刘表都是大宴宾客,请的都是荆州官员名士大家。自从逃离徐州之后,哪怕是在许昌被天子称为皇叔的日子里,刘备也不曾受到这般的礼遇。
对于刘表的行为,黄岩已经几次出言劝告了,可是刘表却不以为然。反倒是几次称赞刘备有皇室风度,大家风范。
继续劝阻已然无用,只能让刘表对自己起疑。索性也就不再劝了。
可是今天,刘表却让自己去陪席,这让黄岩有些难以接受。刘备是个什么鸟,黄岩比起刘表要清楚的多,对于此人来说,什么东西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当皇帝才是实的。
不过军令难违,黄岩也无法拒绝,只能起身前往。
与之前几天的盛宴不同,连续七八天的盛宴之后,今天的刘表府邸显得有些冷清。下车之后看到这种情况黄岩愣了愣,轻捋胡须之后回头对陈福说道:“回去告诉文长,我今日恐怕是要在刘公府上过夜了,晚上让他一个人吃饭吧。”
陈福虽然答应了下来,却是有些不解,这还不到中午时分,黄岩是如何判断出自己今日不会回去的?“是的,老爷。”
“阁下来了?”一个前段时间经常可以听到的声音从背后传了出来,黄岩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
“真是没有想到,足下还能回来。说实话,对于足下我可是又敬又怕啊,刘公有足下这种奇才真乃幸事,而足下有刘公这种主公也不失为一件幸事。”黄岩转过身来,面对着此人。
此刻此人出现在此地让外人会感觉到奇怪,堂堂刘景生的门吏怎么会被人打成折服样子,脸上的浮肿轻重不一,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天被打出来的。甚至连头发也被剃掉了大半,这是一种古代的刑罚,叫做髡刑。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这个时代髡刑就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相当于宋代的面部刺字。刘景生竟然会用一个受刑之人做门吏,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没错,此人正是在黄岩的示弱之计中与自己身份互换的那个门吏李松,在许昌使者离开之后,这个门吏本身还在牢里,没想到今天却被释放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入刘表府了,无论是李松还是那八个门卫都早已知道黄岩,自然是不用再搜身。黄岩大摇大摆的进了刘表府邸。
门吏身上的伤势并不轻,黄岩作为审问者可是太清楚了,连续数日的拷问逼供,这要放在一般人身上这人恐怕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上两个月。可是,此刻这个李松虽然行动不便,却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这更坐实了黄岩的猜测。此人身体素质极佳,恐怕还会些类似铁布衫那样的硬气功之类的东西。
进入大门之后,黄岩便开始和这个李松闲聊了起来,刘表多年的人才收集绝不是全无成效的,这个李松仅仅只是这身武艺就已经非常了得了,更可怕的是,这个李松算是为了黄岩的计划吃了不少的苦头,甚至接受了髡刑的惩罚。可是到了现在,竟然连一点不满都没有体现出来,依然是保持着那副职业笑脸。
早就已经猜出了李松身份的黄岩自然是不会错过互换身份的那几天时间,他对李松的一切都做了一番调查。李松并没有字,这在读书人中间是很少见的。恐怕连这个名字都未必是真的,加上他的身手,这只能说明有两个可能,其一这个李松恐怕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杀人之后,隐姓埋名。其二是这个李松是刘表专门培养的死士。从他的年龄上看,后一种的可能性恐怕要更大一点,
“真是没想到足下竟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下床行走,真乃虎人也。”
“在下也没想到,阁下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真乃奇才也。”李松的回答近似公式。“听主公说,阁下早就已经看出了在下的身份……”一瘸一拐的李松突然回过头来,径直的走到黄岩面前:“阁下是很聪明,也有几分本事。但是阁下需要记住,若你对主公不忠的话,我李松定会取下阁下的首级,阁下好自为之。”
虽然李松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标准职业脸,可是黄岩知道,这绝不是几句恐吓而已。如果有必要,这个李松一定会把它实现。
“哦……足下也很聪明,在下也知道足下很有本事。但是足下也需要记住,在下既然已经留在荆州了,生活也算富足,也就不用背叛了。足下有如此本领,就应该用到正确的地方。在下言语之间便可杀人,足下也需要好自为之。”
对于李松的威胁,黄岩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回答的几乎是针锋相对。
“好,很好!在下也希望如此。”李松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瘸一拐的带着黄岩向内堂走去。
黄岩知道,这些话很快就会传到刘表的耳朵里。他并不在乎李松会不会诋毁自己,有的事情需要说,有的需要做和说,而有的,只需要做出来就可以了。
果然如黄岩所料,今日的内堂中刘表只请了自己和刘备两人而已。刘表坐在主位之上,而刘备坐在左席,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黄岩今天真的只是个陪客而已。
“黄岩拜见明公、左将军。”黄岩进来以后,率先行礼。
“哦?”看到黄岩进来了,刘备眼睛略微发亮。上下打探着黄岩,“阁下便是进言向天子进九锡的黄岩黄子文?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来,子文,今日就我等三人,不必太过拘谨。玄德贤弟这几日可是不止一次的向老夫过问你的情况,今日小聚大可畅所欲言。”刘表的性质蛮高,脸色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饮酒所致,还是天气太热了。
“谢明公赐坐。”黄岩拜谢之后,缓缓做到了右席次位。
看到黄岩坐下,刘备暗自点头。此时的黄岩虽然年轻,却可以说已经是半个名士了,这个年纪的所谓英才刘备不是没有见过,大多数只是有名无实,又值年少轻狂的时候,多数不拘小节。从刘表刚才的言语中,刘备已经知道,这刘表恐怕平时与黄岩不少接触,所以言语之间也就没那么多的拘束。
但是黄岩却十分遵守纲常礼仪,这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并不常见。
“先生才思敏捷,有理由度,不知现在官居何职啊?”刘备像是闲聊一样的问了起来。
还真是上来就问的很直接啊!黄岩心里说道。“回刘皇叔,在下区区布衣,侥幸参破孟德诡计,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才思敏捷,天下谬赞岩羞愧难当,故并无官职在身。”
“老夫几次也想劝子文为官,只是子文一直推脱,没办法,子文暂时为老夫门客。”刘表听黄岩说完,把话题接了过去。“不过子文呐,你也莫要太过谦虚,天下诸侯都能看得出孟德奸计,可却无一人能破,谁也不会想到,孟德奸计竟然会被你这区区布衣所破。太过谦虚,往往就会变成骄傲。”
“明公教训的是,不过在下的确所言非虚,为何?天下诸侯,庸凉等地虽民风彪悍,乃天下良兵,但人口稀少而不知礼,所以他们投了孟德,宛城也是一样的道理,所以他们就算进贡了也没人能帮他们。官渡大战之前,袁本初已经是天下诸侯的盟主,所以,他不需要进贡。江东孙氏,凭长江而立,据险可守,而且他们早已向许昌进贡过了,所以他们不需要再做。淮南袁公路蠢如猪狗,悍然自立,最后就只能死于乱军。至于西川刘季玉嘛……想要进军中原,需过千里蜀道夺汉中,再越八百里秦川,如今的曹孟德可不是当年的项羽,刘季玉虽为皇室宗亲,可是才华却远不如其父。他既无此心,更无此力,索性西川道路艰险,虽不容易出川,然外人想要入川也并非易事。”黄岩并不是瞎胡说的,当年在思考这个计策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问题了,为何其他诸侯不这么干?能成为一方诸侯的,又怎会是傻子?
最后他把几个诸侯都算完了,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答案。
“哈哈哈哈……”刘备听完先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让刘表和黄岩都觉得很奇怪,黄岩自问并没有说错什么,刘表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生说的头头是道,明公不过随便问了一声,子文片刻之间便已作答,这还算不上才思敏捷么?真是少年英雄啊……”等到笑完了,刘备才高声说道。语气到了最后,有些叹息的味道在里面。
刘表听完他的话,也是哈哈大笑。
……竟然这么被他算计到了。黄岩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但是表情不做任何不快。“将军谬赞了,在下虽是布衣,却也听说当年孟德与阁下青梅煮酒论英雄,席间曾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黄岩说完,对着刘备一拜。
这话一说完,刘备与刘表的脸色都变了,刘表稍有不快,而刘备则面带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