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物都有和表面极不相符的内在,这座庄园其貌不扬,内部却有着如同宫殿一样的构架和环境。然而在它的更深处,还有更佳不为人知的一面。
潮湿的水滴不断从天花板上滴下来,这里完全看不到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臭味儿,让人作呕。
昏黄的灯光在头顶摇晃着,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方不平再次被身上刺骨疼痛给唤醒了过来。沉重的脚镣将他绑在了木桩上,动弹不得。
过去了不到一天,他的身上已经满是鞭痕和伤口,显然已经遭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蛾子在吊灯上盘旋,好像在嘲弄着这位被命运愚弄的蠢蛋。
他舔了舔嘴唇,觉得喉咙干得厉害。
这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其实在这件事儿发生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场所。严格的说,这里不是他的家,只是一处产业。但如果这里都是这个样子,那么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家里,又有多少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怕内幕。
他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时候,铁笼子的外面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
他抬头,借着昏暗的吊顶,看见了来人。
然后方不平道:“强叔,你这次来是来杀我的吗?”
一天来,方不平一直受到虐待和拷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自己。毫无疑问,这根本不认错了,而是有人蓄意安排。下人都是畏惧主子的,如果不是有人恶意指使或者欺骗下人,绝不会有人在弄不清自己打的是谁的情况下殴打自己。
那么一定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在算计自己。他等了一天,等那个人来,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伴着自己从小长大的管家强叔。
中年管家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方不平,道:“少爷,对不起了!”
方不平垂下了头,道:“强叔,我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
强叔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管家服,在一根凳子上坐下,道:“不愧是方先的儿子,你今年才十四岁吧,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失态。也许再过你年,你能成为第二个军火之王。”
方不平停止了大笑,用异常平静的语调道:“从小到大,我父母就老是在世界各地穿梭,卖他们那些破玩意儿。我四岁开始,就是你在照顾我,以前,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父亲。”
强叔从上衣中摸出一把枪道:“我也知道,我也懂,但是今天必须杀你。”
方不平道:“我父母知道你将我当做杨演替杀了,会怎样对你?”
强叔道:“我派人把你当做杨演替抓了进来,就知道,以你父母的个性,一定不会让绑架自己儿子的人活下来。这个杀你的命令是你母亲亲自下的,她下命令,我只是执行,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只是最后,她会痛不欲生于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向上天怒嚎命运弄人。”
方不平摇头叹息,道:“好算计,你策划很久了吧!”
强叔哈哈笑道:“策划?我再怎么策划也策划不出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杨演替是上天创造的,是上天要灭你。我第一眼看到他的照片就震惊,我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开始我还不自信,但是就在刚刚,杨演替成功地骗过了你的母亲。就算是夫人那样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小子演技不错。”
方不平道:“杨演替不可能一直扮演我,早晚要路出马脚。”
强叔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瞒过今晚就可以了,过了今晚,世界上再也没有方不平,方家将会绝后。到时候夫人和老爷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假的,肯定也会杀了这个害死自己儿子的罪人。”
“那个杨演替也真好笑,他现在大概在客厅里做着从孤儿变成阔少爷的梦吧?吃着美味可口的点心,然后幻想自己能够取代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少爷。他不会去考虑自己会不会弹钢琴,不会考虑自己的见识礼仪和你不同,不会去考虑是否认识你曾经认识的人。人都是擅长自我欺骗的动物,也难怪,谁能看到你这样富贵的家庭毫不动心?”
方不平叹了口气,道:“这你倒是错怪他了,那混蛋说自己是方不平只是怕坐老虎凳而已。他有点势利,但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强叔摇摇头道:“我开始对这个杨演替有兴趣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还相信这个男人?”
方不平叹了一口气,开始用平静的声音叙述,那是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叙述平生的语调,缓慢安静。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脑袋有点犯迷糊,结果和一群混混瞎闹,当时在酒吧认识了他。他对我踹了一脚,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一脚,虽然他动作很轻,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一脚。那是拳术。而且,他姓杨。”
强叔突然惊叫起来,道:“杨家的拳术?他是杨家人?”
方不平道:“没错,杨家的拳术你见过,我也见过。你也该想到了,他姓杨,我猜他是杨家的人,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强叔道:“所以你才接近他,想偷学杨家的技艺?”
方不平道:“没错,我已经学到了一些,只要给我几十年时间,也许我也能成为杨家的那种怪物。”
强叔道:“我小看你了!不过这不能改变什么,就算他是失落在民间的杨家人又怎么样?杨家人不会知道他死在这里,更没人知道一切的主导是我。”
方不平叹了口气,道:“没错,你是最后的赢家,我有些可惜,怎么会遇上杨演替这么个蠢货!我要死,他也得跟着下地狱,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我家的家业吗?我死了,家里没有继承人,也许父亲会将家交给最信任的你?”
强叔缓缓摇头,颓然道:“你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没了继承人,这么浩瀚的家当也不会是我的,政府和无数的大家族都在盯着你们这一块儿大蛋糕。而且我老了,等不到你父亲过世的那一天,再说,钱再多权再大也不能带进坟墓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方家必须得到惩罚。”
“为什么?”
强叔闭上眼睛,眼泪就止不住地留了下来,他轻轻擦拭手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半年前你父亲为了一处矿脉屠杀了半个村子的人,那里是我的家乡,的长辈,和我一起长大的玩伴,我的妻儿,都在那里。”
水滴不断地穿墙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方不平看着强叔良久,才道:“别难过了,这是世上常有的事儿,节哀顺变。”
强叔点头,然后将枪顶在了方不平的脑袋上。慢慢扣动扳机。左轮枪的枪身轻轻转动,像是预告即将到来的剧烈爆炸。
忽然,头顶响起一声爆炸,方不平如同死灰一样的眼睛突然活了过来,抬头向天。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如同一颗导弹,飞速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