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栀没有对刘迷迭行君臣之礼,或许刘迷迭在缨释若面前随意惯了,亦不在意。可他竟然先刘迷迭的步伐离开。缨释若想提醒刘栀这不合礼仪,但想到刘栀还未恢复正常,便也不提。她只是急忙的回头看着刘迷迭,说:“若儿等会跟圣上请罪解释。”
刘迷迭挥着折扇,不甚在意的摇头,那把折扇的样式还是原来他最喜欢的那把,只是扇柄上已经没有“念”字。他转头对张德吩咐几句,张德便换了方向,下去了。
“刘栀,他是皇上,以后遇到他你要行礼,我们是臣,他是君,懂吗?”
缨释若一点一点的教着刘栀,如果还要再在皇宫待着,怎能失礼?刘栀一路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缨释若讲话,眼睛时不时的带着柔和的光。缨释若不想让整个皇宫知道刘栀的心智只是孩童一般,因此她不断的提醒刘栀在人多的地方尽量少说话。
刘栀和缨释若到达安和殿的时候,守卫不让他们进入,就算缨释若搬出樱若公主的名号,守卫依旧冷面着。“请樱若公主见谅,除了皇上亲诏,安和殿不可随意进入。”
远远的瞧见缨释若的身影,后边张德便迎了上来。“张德见过樱若公主,胡太医正候着您,您身体可好些了?”
站在张德后边的胡太医也颤抖的跪在地上行礼。胡太医上了年纪,手脚竟开始自然的发抖了。
“公公请起,若儿谢过张公公了。”
缨释若温婉一笑。刘栀死都不肯把缨释若放下,缨释若脸一番潮红。
“谢公主,老奴冒犯了,不知这位?应不是一品公子吧?”
张德起身,双手放于腹上,白色拂尘在风的吹动下飞起几根细毛。张德对面具男子极其的好奇,刚刚见皇上竟未行礼跪拜。何方神圣,连大捷王朝的帝王都不放在眼里?
“谢公公关心,他不是一品公子,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栖坞殿的刘栀。”
缨释若平淡的说出刘栀的名字。只见张德惊慌得连拂尘都禁不住的掉在地上。他再次下跪,语气惶恐。“奴才该死,不知是三殿下。”
刘栀没有被册封名号,故张德还是喊他三殿下。先皇临死时,多番下旨欲见刘栀,都是张德在张罗,他亲眼看着他底下的人中毒身亡在栖坞殿外。因此,现在对上刘栀,他便想起当日栖坞殿的惨状。
胡太医也抖索着脚跪下了,当年三殿下毁容了,今日见其仍戴着面具,看来痕迹颇深啊。当年的事,胡太医也知道不少,毕竟三殿下当时受伤之际,还是他诊治的。只不过自三殿下搬进栖坞殿后,便断了治疗。胡太医暗叹,许是到了栖坞殿无人照料,才落下的疤痕吧。他心底一阵惋惜。
“我要进去安和殿,我腿酸。”
刘栀没有理会张德和胡太医的跪拜,只是看着怀里的缨释若,不满的抱怨。
“张公公,麻烦你了。”缨释若只好圆场。“三殿下近日身体不适。”
“三殿下,公主,这边请。”
张德起身,捡起拂尘,眼角飘着的看着刘栀的面具。见多识广的胡太医为缨释若诊脉,满是褶皱的额头皱得更甚,但是最终还是点着头。
安和殿内,刘栀放下缨释若,她浅坐在椅子上。
“三殿下,可否让老臣替您诊脉?”胡太医仍记挂着刘栀的伤势。
缨释若拉拉他的衣袖,点头。刘栀便沉默的拉起衣袖,伸出手。胡太医凝神,眼睛往上抬,一会,手指便离开了。
“殿下表面身强体壮,无病无痛。可殿下的脉搏出现过两次异常跳动,老臣无法辨别是何原因。待查完医书,定火速前来回禀殿下。”
胡太医弓着腰,眉眼的细纹因回想各种医书典故而皱成一团。刘栀沉默,只是看着缨释若。缨释若出声:“若儿替三殿下谢过胡太医了,胡太医博学多才,不日定能解决难题。三殿下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快,轮到若儿了。”
刘栀的语速时常都是欢快的,胡太医和张德也没发现异常。胡太医在缨释若的手里绑了根细线,缨释若推说不用了,直接拎起袖口,不在意的让胡太医替她诊脉。
胡太医是第二次见到缨释若,起初以为是皇上金屋藏娇了,后来才知是苏一品未过门的妻。他恭敬的诊着脉,不一会,便平和的点头。
“启禀公主,您的身体暂时无碍,胎位也正常,只是不可受刺激。再者,绝对不能触碰到蛇床子,闻也不行。”
刘迷迭招手张德和宫婢们不可出声,示意她们下去,刚好,他听到了这一席话。
“蛇床子?”缨释若疑惑的看着胡太医。“还望太医您多加解释一番。”
“公主您的体质天生和蛇床子相生相克,只要避免接触它,便可一世无忧。”
“如果我接触到蛇床子会如何?”缨释若抿着唇,自然的摸了摸大腿,她感觉到大腿内侧出现异样的感觉,似是对“蛇床子”三字起了反应。难道,她曾经用蛇床子当药物擦过内侧的伤口?可是,她却完全没印象。
“轻则出现幻觉,重则流产,甚至危及性命。往公主听从老臣的建议,切记不可接触到蛇床子。”
胡太医反复强调,缨释若牢牢记得,可她得防小人。“若儿记住了,谢太医。”
“若儿身体无碍便好,张德,你随胡太医下去抓药,然后送到沈宁宫。朕和三殿下有话说,任何人不许打搅。”
刘迷迭打破安和殿内暂时的阴霾,眼里含着关心,从他嘴里出现了沈宁宫三字,看来他已经默认了缨释若和刘栀的婚事,只是详情还要缨释若解释。他的手搭在缨释若的肩上,轻拍,示意她不用行礼,坐着。
“是,皇上。太后已回到宫中,那明日的祭拜是否继续?”张德不合时宜的提起祭拜栗妃,刘迷迭桀骜不驯的看着张德,张德急忙闭嘴,谢罪退下。
胡太医背着药箱也退出了安和殿,只是余光多看了刘栀一眼。
“你不是爱苏一品吗。”
刘迷迭以陈述句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放任刘栀一人呆坐在旁,视线放在了缨释若身上。刘栀竟也在一旁乖乖的,没有胡乱的插嘴。
“可是苏一品爱栗,汐。”
缨释若本想说栗洛的,看了旁边的刘栀一眼,她改口为栗汐。所有人都被栗汐蒙在鼓里,缨释若觉得还不是时候揭穿。
“若儿,朕只能说你不够爱苏一品。”
刘栀把玩着缨释若的手帕,时不时还用脚踢着椅子,制造出声响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刘迷迭瞥了刘栀一眼,便对着缨释若说话,将折扇似是故意的扔在刘栀的脚下。
“那若儿冒昧一句,皇上您够爱皇后娘娘吗?”
刘迷迭见刘栀地上的折扇无动于衷,自己俯身捡起,潇洒的笑了。“这是两回事。”他摊开折扇,将扇中的画放在刘栀的面前,刘栀只是定定的看着折扇的画,目不转睛的模样,缨释若不解,难道画中有玄机?
“皇上,您可否取消若儿和苏一品的婚事?”
缨释若放下疑问,先处理当前棘手的事。苏一品不愿做这个角色,那便由她来。缨释若算着,这个时辰,陆春已经把解药送到了栖坞殿,估计苏一品正跟栗洛上演久别重逢,各种煽情掉泪的戏码。
刘迷迭收起折扇,递给了刘栀,刘栀将手帕塞在自己衣袖,接住折扇,然后不停的打开,合上,再打开。
刘迷迭点头。
“若儿多谢皇上垂怜,现在既已怀上三殿下的孩子,若儿恳请皇上赐婚。”
缨释若拎起裙摆,跪在地上。本一直沉默在旁自我玩耍的刘栀轻巧的抱起缨释若。“不能让若儿跪,不能让若儿跪。”刘栀带着泪意的声音。
刘迷迭眉眼一抬,看着刘栀。
“皇上,三殿下变成现在这样,求您成全若儿的婚事。”
缨释若推开刘栀,再次跪在地上。刘迷迭上前,扶起缨释若,点头。
“为什么你不选择我?”
刘迷迭毫无头绪的悄悄在缨释若的耳边说了这句话。缨释若抬眼,没想到刘迷迭竟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孩子是厉戚的。”刘迷迭将缨释若的手放在了刘栀的手上,再次说了句让缨释若心头一震的话。刘栀只是在一旁傻笑着。
“什么?”缨释若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能,自己和厉戚根本无肌肤之亲!
“若儿,你别净跟皇兄讲话,你也要和你夫君讲讲。”
刘栀终于出声捍卫自己的存在。缨释若的眼神只专注在刘迷迭那句话上。
孩子是厉戚的,原来我腹中的孩子是厉戚的!缨释若腿脚不稳,刘栀及时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刘栀,你送若儿回沈宁宫歇着。后天,便是你俩的吉日。”
刘迷迭没想到缨释若竟不知自己腹中的胎儿的父亲是谁,这该好好想想怎么回事了。刘迷迭对上刘栀天真的眼睛,可是这却让他觉得里面藏着点什么。刘迷迭早已知道刘栀神志不清,自他搬进了栖梧殿,可真正见到他这纯属是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