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戚,最近,还好么?”
最终,缨释若问出口,可是仿佛有东西压着喉咙,似乎自己不该再过问厉戚的任何事。
“教主闭关。”
“为什么闭关?”
“教主每年都会挑时间闭关。”费理一直看着地面,从未直视过缨释若。厉戚,你教导得可真好。
“中秋,我成婚。你告诉他。”
缨释若时刻都没能忘记自己作为圣女的使命。要孩子可以,可是,决不会送上苏一品的命。
“属下明白。”费理点头。
“明日,我等你。”
“属下告退。”
明日,拿到解药,念阿淇,你便可以见到刘栀了。
缨释若拿起香囊,一个一个放回包袱。
包里有有一张发黄的纸,字体纤细,应该是女子所写,纸上竟还有各种香囊的图像,应是她记录自己的药物吧。可,怎就不好好记下这些奇异的香囊有啥用处呢?缨释若暗暗遗憾。
缨释若一一对比,各种颜色,红橙黄绿蓝黑,独独没了紫色、粉红和白色。其余的图像皆是香囊状,独独白色是瓶状。粉红应该是被自己搞丢的。可是,紫色和白色呢?是本来就没有紫色的吗?缨释若把整个包袱的东西都倒出来,细细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泛黄的纸上,那瓶白色药瓶斑驳了她的眼睛。眯上眼,斜靠在桌子旁,模糊中有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一脸毅然,毫不犹豫的吃下了白色瓶里的药。
是幻觉吧。
是梦吧。
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头辣辣的发疼。
缨释若手呈拳头状轻敲自己的脑袋。今日起身,总觉得不正常,仿佛被身体抽离了,七魂六魄被摄取般,心底一阵空,走到窗前,冷冷的风扫过脸,竟让她清醒不少,头亦缓和了。
天上那轮明月正缺着角,待月圆时分,缨释若便能与苏一品双宿双栖了吧。
缨释若回头看着影影绰绰的烛光,似乎要烧到底了,光影浮动,该是就寝的时候了。依依不舍的把窗关上,月儿,你快点圆吧。
每每入眠,或喜或悲,那些梦境似真似假无法辨清,漫天樱花下的男子已无了踪影。心不由得紧紧一缩,你,去哪了?
缨释若跑跑停停,那片看不到尽头粉色,再无色彩。
漫漫樱花恬淡,静谧。可她却无比慌乱。伸手,皆是摸不透的尘,再无那个白衣男子的踪影。在悠然的意境中,它轻轻飘落,芬芳于世,灿烂得无比凄凉。
眼睛缓缓睁开,呆呆的看着纱帐。心房空空荡荡,纱帐摇摇摆摆。
门外响起敲门声。该是小沁来伺候了。缨释若起身。“进来。”
整整一天,缨释若都不再状态,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听说今日苏一品出宫接苏丽和苏夫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看来至少要有十来天不能见到苏一品了。
小沁说,“苏一品担心若姑娘您,所以昨晚半夜便连夜赶路回去了,又怕若姑娘当面舍不得,所以才没来道别。”
缨释若只是笑笑。苏一品,和自己有一定的隔阂的吧?
小沁搬来椅子,缨释若独自坐在亭子里,吃着糕点,赏着栀子花。
“小沁。”忽然想起什么,缨释若放下茶杯,远远的,唤了小沁,小沁正为栀子花丛浇水。
“若姑娘。”小沁小跑至亭中。
“西儿可有陪苏一品回长清?”
“有的,西儿嘱咐我定要好好伺候您,还有这些栀子花。他反复强调,定要奴婢在您面前才可以打理栀子花。其他时间,都别碰。”
小沁垂下脸,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口气显惊慌。
“哦,西儿说这话时,一品公子可在?”
缨释若面露粉色,无严厉之态,小沁便轻松应答。“有,一品公子只是看着西儿,样子还挺欢喜的。”
“挺欢喜的?”缨释若心里咯噔一下。
“是的,一品公子和若姑娘一样,对奴才们都很好,一点都不似其他王爷公子的。”
缨释若沉默。久久都不说一语。小沁偷偷的看了缨释若一眼,见其脸色不对。急忙慌张跪下。“若姑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心直口快,并无冒犯不敬的意思。”
“起来吧,干活去吧。”
缨释若点头,笑笑。扶起小沁,安抚的摸了摸她手臂。眉眼弯弯,小沁便松了口气。
“奴婢告退,若姑娘有事唤奴婢。”
那美丽白色的影子,有刘栀的梦。可是,成为栗汐报仇的武器。该叹还是恨?它没有权利。三三两两的宫女,身穿绿衣,在朵朵白色间穿回。绿衣宫女偶尔会在她的眼皮底下和太监小小的打闹,她只是笑着,就笑着,笑着看着这片栀子花,笑着看他们仔细的打理着这片栀子花……
栗汐,你是在警告我?
你慌了吧,是心底里彻底慌了吧,所以有点迫不及待了吗?
月落西斜,这个角度刚好,远远地,竟能瞧见一两点阴黄。不在,栗汐,苏一品,你们都不在。刚好,了却我牵挂之事。
用过晚膳后,小沁他们都被缨释若遣下。品汐殿里白日还热热闹闹的一大群围着栀子花,现在只剩下缨释若一个人,倒增添了几分凄凉。
维持着一天都不变的姿势,数着天上的星星点点。腿竟有些发麻,缨释若站起身,捶捶,那神情倒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她自己都忍不住狠狠的嘲笑自己一番。
缨释若进屋添了件衣,站在门前,白天似乎耀武扬威着的栀子花到夜晚竟安静得引不起自己注意。
不一会,小沁提着灯碎步走来。“若姑娘,今晚天微凉,早些休息吧。奴婢为您再点上烛火。”
缨释若回头,果然,房里竟显暗了。点头,小沁进门,换上几支新烛,够到天亮了。
缨释若进门,把门带上。小沁呆呆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品公子反复嘱咐说,定要留人在若姑娘身边。今晚若姑娘没有叫自己下去歇息!大家都识相的早早离开,看来自己得在这里守夜了。小沁一脸可怜样的打打哈欠,立于门前。
午夜,一阵阴风,闪过黑影。小沁刚回过神,房门便被风吹开,里面的烛火也被吹灭,玄乎!她小小的喊声,“若姑娘?”她把门轻轻的关上。耳朵贴近门板,无声无息,看来若姑娘已经就寝了。
房内,缨释若捂住“费理”的嘴。见小沁把门关上,才放开。
他不似以前拒绝缨释若的触碰,在厉月教所有的教徒心里,他们的圣女是纯洁的。黑暗里,他的黑瞳紧紧看着缨释若。缨释若打了个冷颤,拉了拉衣服,今晚怎么忽然就冷了。
“小……”缨释若刚想遣下小沁下去休息,只见“费理”捏了捏缨释若的手腕,轻轻弹指。小沁甩甩脸,不让自己打瞌睡。一股清香,她便把持不住,靠着台阶睡着了。
缨释若惊奇的看着小沁的反应,当时在弦月楼前厉戚也是这么潇洒的让一干人呆愣着。
“费理,费理。”缨释若用极其新奇的眼眸看着黑暗里的阴影。
听到缨释若的说话声,他回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缨释若。而后,准备转身。缨释若抓住他的手臂。“费理,等会。”
刚刚,小沁闻到清香便昏睡,自己也闻了,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之前的粉色香囊呢?
他背对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总说我百毒不侵,为什么我闻过粉色香囊后,我的脸会因毒而花了?”
还有,那次在客栈,自己中了“春风一度”……
伤情散,紫晶露,春风一度的药方皆包含了蛇床子。缨氏女子与蛇床子相生相克。量少无事,量多致命。比如,春风一度……
良久,“费理”都没有开口。缨释若走到他面前,今晚的费理有点不正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依稀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的寒气。
今晚的风实在是大了点,估计有暴雨来临。窗户时不时的发出声响,风声摇动了冷窗,缨释若觉得今晚的气氛不对!
屋里忽然闪亮了一两秒,闪电!缨释若还未反应过来,天空便轰隆隆的响起雷声,一声一声,怪吓人的。她刚想捂住自己耳朵,那双大手竟比她还手快的附在她耳边。缨释若讶异的看着今晚的“费理”。
他微微抱住缨释若,她抬头近距离的对上那双黑瞳。他似乎沉浸在他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他的臂弯宽厚,缨释若竟贪恋的往里缩了缩。待雷声停了,缨释若抬手放下他仍贴着自己耳边的手,后退了两步。“谢谢。”
“费理”只是点头,轻道,“嗯。”
嗯?
缨释若前进一步,熟悉的味道,自己刚刚竟没发觉。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味,怎么可能是费理,是他,厉戚!
“厉戚?”缨释若伸手,摸着厉戚眼睛,还有那双薄唇。厉戚任着她。他只能任着她。
缨释若收回手,他的脸竟些许丝润,雨水都打落到房里来了。他后头的窗被风给吹开了,好脆弱的窗,你怎么不坚强点抵御暴风雨呢?缨释若绕过厉戚,回关紧门窗。手贴着窗,身子定在那。
“你是来阻止我成婚的?”缨释若脑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