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乔
老兵入伍三年，在山上当了三年的羊倌。
老兵闹过情绪，但只限于心理活动。百十头羊，总得有兵管。老兵这样想，心也就安了。
再有半年，老兵就要卸任回乡。退伍后干什么，老兵没想过。
新兵上山，老兵很高兴。
老兵置了一桌山珍野味，以水代酒，为新兵接风。新兵不停地吃菜，老兵不停地说话。
老兵侃了一大堆养羊之道，很得意自己这一套从实践中得到的经验。新兵抹抹嘴说，还是在山上好，这些菜我从来没吃过，真够味！
老兵醒来，生起火做饭。新兵打着哈欠，揉着眼出门。
“怎么？夜里没睡好？”老兵说。
“嗯。”
“想家啦？”
“没，没想家。”
“那怎么没睡好？”
“可能是刚上山，不习惯。”
“这没事，我刚上山时，也和你一样，过两天就好了。”
新兵没再说什么，捧着木棍直往锅底下塞。火窜得很高。
六天下来，新兵还是没习惯，放羊时，走着走着，就能睡着。
老兵心疼地说，你回去睡吧。新兵也没客气。
中午，老兵回来时，新兵还在睡。看着新兵睡得很香，老兵心想，不是蛮好睡的嘛，怎么一到晚上就睡不着？
新兵睁开眼，太阳已经下山。老兵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说，吃饱了，我找你有点事。
两人坐在山石上，山风徐徐飘拂。老兵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新兵心头一紧，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他手里若无其事地玩着石子，颤颤地说，没，我没什么事瞒着你。老兵说，别蒙我了，你要没什么心事，那为什么晚上睡不着？老兵的话让新兵一身轻松，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老兵怎么问，新兵只是笑而不开口。老兵急了，从工作角度，我是你领导，从生活角度，我是你老大哥，你要信得过我，就告诉我你的心事，兴许我能帮你一把。
新兵拗不过，只好说，其实也没什么心事，只是你睡觉打呼噜，扰得我睡不着，不过，时间长了，会习惯的。
老兵没说话，掏出一支烟死抽。许久才说，真对不住你。新兵知道伤了老兵的心，忙笑着说，你别放在心上。这也不是你的错，都怪我多话。
老兵一把握住新兵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第二天，老兵下山，说是找治呼噜的药方。
老兵夹着一捆草药回来，一见新兵就说，遇上一老中医，给了我一个秘方，喝了就见效。不过得天天喝。新兵说，这草药咋是刚采的？老兵说，就是刚采的，那老中医专门为我采的。
这秘方果然有效，新兵再也没听到老兵打呼噜。
新兵睡眠充足，精神也足，赶着羊满山乱跑。老兵却一天比一天瘦。新兵问是怎么回事，老兵说，既然是药，就有副作用，不过，没什么要紧，老中医说了，坚持喝半年就能痊愈。
新兵一想，半年后，老兵就退伍了，他不忍心看着老兵天天喝药。便说，这药还是别喝了。老兵说，不喝，不喝怎么能治好这呼噜病？新兵一想也对，为一辈子不打呼噜受一时之苦也值得。
转眼，老兵要下山了。新兵觉得应该送送老兵。新兵置了一桌山珍野味，全是当初老兵为自己接风时的那些菜。
吃着新兵亲手做的菜，老兵很开心，你小子把我的一套全偷偷学过去了，真不赖。
新兵说：“你要走了，我有一事相求。”
老兵说：“什么事？说吧！”
新兵说：“能不能把你治打呼噜的秘方告诉我？”
老兵说：“你要学这干啥？”
新兵说：“技术多不压人，多学一点是一点！”
老兵说：“我不教你行不行？”
新兵说：“那不行，现在你已不是兵，军民是一家，可不要影响军民团结。”
老兵：“……”
新兵说：“刚才戏言，但我真想知道你的秘方，咱俩兄弟一场，你不至于拒绝吧？”
老兵说：“那好，不过是你逼着我说的，其实没什么秘方，那些草药是我自己采的，是绞股蓝，和茶叶的功效差不多。我只不过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新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