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门徒为何会倒下?
且看,多少人来到这里,看一会,拍几张,聊两句,走了。他们来到这里,目的就是拍拍照片而已。拍照片,算是欣赏大自然吗?
不禁臆想:往昔,一定有许多人,与十二门徒,绝不是拍照片如此简单。
有人,走下石阶,抚摸它的脚踝,拥抱它的脚跟;有人,在高台上,与它对视良久,向它讲述自己想说的话。巨石,从不因人类的这点小事而或喜或悲,它总是那么平静如水,但却认真倾听。当有什么想表达时,涛声风声,即是低沉的回答。
十二门徒,曾孤独站立,却从不孤单,因为有那么一群懂得欣赏大自然的人。而现在,人们却与大自然划清界限。来这里的游客,更多只是过客。十二门徒,对相机的咔咔声已然厌倦,对人们将它当作背景早已厌烦。面对一群群走马观花的过客,它们听不到想听到的声音,只能听到人们对这儿无关痛痒的赞美,再也遇不到懂得自然、尊重自然、享受自然的人。
巨石站立于此,已有几千年。它们不需要那些简单的情感,需要的,是知音。今天,它们感到的,是劳累,是寂寞。
站累了,就倒了。
不知为何,相比于“十二门徒”,我更喜欢称它们“十二使徒”。
曾经,一定有什么力量使它们伫立。
不会再有倒塌的十二使徒岩。
太平洋
太平洋,我爱的海。
有两次,太平洋,永生难忘。
第一,大洋路上。
那是大洋路的标牌,我们下车,准备拍一下这块蕴含深意的铭牌,无意发现,有一小径直通大海。那是一条短短的小径,两旁是木栏,茂密非凡的灌木从空隙伸出,仿佛想抚摸我这远道而来的客人。走出小径,是一片细软的白色沙滩,漫漫无人,侧过脸看海,不禁无声惊呼。
天空是那样湛蓝,没有一丝婉转不舍的流云,阳光尚未炽烈似火,大海仿佛青蓝色的无垠画布。风不大,微风掠过,海面涌起淡淡波纹。海岸线近处,海浪打在沙滩上,沿着沙滩,泡沫攒动,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翻滚的线。
海,看不到尽头。我想,尽头,仍是无尽的海。
而当阳光毒烈,太平洋又呈现出深邃辽远的深蓝。即使浪头之下是无尽的黑色,仍旧呼应着太阳,涌动着水,闪烁着点点金光。
日落时分,太平洋的美恍如绽放婚纱的新娘,把那所有动人的美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海豹岛,是我曾经到过的地方。那天,故地重逢。日落,深蓝色的大海,衬托太阳的绝唱。橙色火球,光芒四射,有一束直直地洒在海面上,仿佛金色的大道,延伸至远方。晚霞亦翩然起舞,落日交相辉映。辽阔广博,碧海长天。而临海公路旁,灰色和绿色的植物低矮却繁茂,恰似地毯铺在结实的大陆架上。细看,树丛中,褐色的袋鼠安静地凝视着所有的来客。眼眶中,整个世界的颜色是如此协调契合。
上次来,依稀似梦,太平洋入海口坚实的海岬和狂涛拍岸轰鸣。
那一瞬,只觉最美不过太平洋。
第二次,海滨餐馆。
那是一个海滨餐馆,也是一个游艇俱乐部。那天下雨,吃罢碳烤三文鱼、红菜沙拉以及薯条,便准备到码头走走,看看海鸥,望望大海。
出门,成群的信天翁出人意料地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跳向一旁。走近码头,即嗅到海边独有的气息,咸、湿,但不臭。栈桥上有零星的人在钓鱼,走到一旁,扶着坚硬的、岩石垒砌的矮墙,望着太平洋。一旁的路牌上,两只信天翁时而看向远方,时而侧眼看看我。
此刻,天空是灰色,其中夹杂着些许生动的白色,纵使阴天,亦然动人。
太平洋翻滚着,涌动着,但在如此宏大的空间场中,却显得格外平静。在这样的天空下,苍茫的海也是灰色的,极目远眺,却怎样也找不到尽头。
这里没有尽头,也不需要尽头。太平洋,多少年都这样平静地存在着,不论人类污染,海灾空难,世界战争,还是岁月变迁,不论什么事物发生在太平洋,它依旧如此平静。
太平洋从未承载什么,也从未失去什么。
它是世界上最大最深的海,任何重大的事务,成功抑或失败,在它面前,渺小的如一粒石子,惊不起一丝一瞬的波澜。
我注视着苍茫的太平洋,凌厉的信天翁注视着我。心底,我对自己说:有朝一日,要像太平洋一样。
耳畔,淅淅沥沥的雨声与时远时近的涛声交织在一起。
酒庄
墨尔本郊外,品酒圣地。
那是一个挺小的酒庄,屋子不大,葡萄园不小。我喜葡萄酒,自爱品酒,但更喜爱曾在图片上见过的葡萄园那如画的风景。
喝过几杯,便决定前往葡萄园看看。
放眼望去,又感受到另一种一望无际。
旅游淡季,正值冬天,葡萄已经没有叶子,但枝干犹存,葡萄枝被捆在一个个木桩上。天如宝石般纯蓝碧色,下面是一排排整齐的葡萄架。阳光斜射在有着些许裂纹的木柱上,投下一道道整齐笔挺的光影,站在这边缘光影中,天地间唯有我一人。好想躺下,躺在这四季常青的肥沃草地上。沿小径,蹲下看那绿色的碧草,抚摸它肥嫩的根,这就是抚摸自然吧?沿小径走,看两边的葡萄架,望着蓝天,呼吸清新甜润的空气,感到心动。
不知缘何,我忽然感到情感思想和身心状态已要释放。撒开步子,摆动双臂,奔跑起来,好似巩乃斯的马,自由奔放、酣畅淋漓地感受这绝妙的自然风光,感觉着土地的松软,泥土的清香,落叶的触感,甚是享受。
回到酒庄里,轻抿冰酒。杯中盛满落日。
此行,还有很多美丽的景色。我发现,很多美景难以言表,亦或尽力言表后仍觉意犹未尽。
为何?因为我们的一切在自然面前都太渺小了。
此行,在许多地方,邂逅了曾经的自己。
这或许就是此行的意义。
每人心中都应该有个许愿池,每天清晨,许下美好的祝福和企盼。
罗马,那时年少
我对于写作有一种特质,假若曾经写过某特定的事物,之后便永远不想再写。当然仅仅限于特定的事物。
前几日,翻出初中的日记,看到当时写的意大利游记,具体内容已记不清,唯记得当年对它十分满意。
如今重读,啼笑皆非。
是时候,记忆,重新记忆。
当年去意大利,大概十四、五岁。过了这么些年,许多事越来越淡,有些事却愈发清晰。
这是为何?大概那些片段真的在意识里不想忘怀。
人生路远,岁月无常。大家都渴望在某个驿站安歇,却不得不继续前进。
大家都希冀在一片宁静中死去,却不得不在金戈铁马中挣扎。
这就是时间操控的结果。
人们往往想在某段时间里做些什么,自以为掌控了这段时间,殊不知,是那段时间控制了自己。
曾经,我对哥们儿说,我小时候去过意大利。他问,什么时候啊?我说初中。他惊讶,这也不算小吧?
是啊,这算不算小呢?
只是感觉已过去好久。
回忆回忆,莫待回忆已然忘怀。
那会儿随团旅行,真的只是走马观花。意大利、瑞士、法国,一共十二天或是十四天,已经记不清。
法国印象不深,瑞士大好河山,意大利阳光似火。
以后旅行再也不想跟团了,没意义,真的只是观摩3D的摄影集扉页。
外国人评论中国旅行团: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回家啥也不知道。
而我,虽然上车不睡觉,但是下车也要尿尿。
往事花落知多少,谁知峥嵘岁月稠。
曾记去时行过客,迤逦绚烂留黑白。
拍照留念,可记流年?
多少没有意义的事,我们锲而不舍,前仆后继。
前几日云游归来,翻看用莱卡单反拍摄的照片,不禁为当年在意大利没有拍出好照片而惋惜。
转念一想,或许朦胧的回忆更美。
说吧,记忆。那短短几天。
在意大利,印象深刻的属罗马。
爱恋罗马的阳光。
透彻的蓝天,没有一丝流云,炽烈的阳光直射,强光把柏油路映得白灰,把墙面照得斑白,把天空烤得靛蓝。
我是个奇特的人,十分钟情耀眼的天光。
我喜爱极致的事物。若要照耀,那么请再强一些。
在我的眼眶中,强烈阳光下的世界特别富有活力与激情,它们使我感到生机与欣喜。
罗马的那些地名我已忘记,唯独记得斗兽场与许愿池。斗兽场当然好,高大雄伟今犹在,只是朱颜改,但是我们却只停留片刻便匆匆离去。
来不及感受的美好无法带来享受,这是简单的道理。
要不然你看看杂志就去马尔代夫了,要不然你硬盘深处的人早死了。
许愿池。
那天人不是很多。我站在许愿池边,尚可见到许愿池,许愿池中的水被天映成浅蓝色。应该许个愿,自己想。
那个愿望,今天已然有些遗忘,大概是和学习生活有关的什么。其实,愿望,真的很神奇,许愿的地方再灵,还需要许愿的人努力躬身。
愿望,是美好的寄托,是拼搏路上永远的安慰与希望。
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个许愿池,每天清晨,许下美好的祝福和企盼。
有个好愿景,总是好事,连想都不想,那就麻木了。
人一辈子,可以一事无成,可以放纵下流,就是不可以麻木。
可以对不起你的青春,就是不可以麻木。
那天许了什么愿?或许只有许愿池阳光下的粼粼波光知道。
不知道那枚硬币还在不在荡漾,应该在吧。
那时盛夏,许多漂亮的金发姑娘在台阶上小憩。大概是些就要成年的姑娘吧。或不是?豆蔻?及笄?碧玉?金钗那么小的大概都像洛丽塔似的和父母在一起吧。
意大利女孩没有巴黎姑娘那样花枝招展,是一种略施粉黛的美。她们的金发在阳光下更加耀眼明亮,亮闪皎洁,发梢融汇在阳光里。
健康的小麦色,婉转着闪耀的金发,恍若阳光下混合鲜奶的摩卡。
这里,女孩子们都很漂亮,看上去很单纯,好似郊外明媚的天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麦穗。
单纯是种独特的秉性,掩盖不住,伪装不了。
亦有不少情侣。
我发现国外的人很容易满足。情侣坐在台阶上吃三明治,喝啤酒,两个人脸上都是很幸福的笑。
倚靠着坚实的许愿池。
倘若故地重逢,我一定许下一个更美的愿望。
倘若故地重逢,我一定亲吻昨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