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杰重任领袖后,保守党和他本人的状况有所好转。1995年的年会开得比较成功,给人一种团结一致的印象。年会过后,一些观察家们认为,保守党已停止了退却,再加上英国的经济形势比较好,所以保守党在选民中的支持率有所回升。1996年5月的地方议会选举,保守党虽败,但得到的选票比去年增加了3个百分点,而工党则相应地减少了3个百分点。1996年的年会,保守党开得也很成功。特别是在党内享有很高威望和影响力的撒切尔夫人公开站出来为梅杰助威,号召全党放弃从前的分歧,为了迎接即将来临的大选,团结在领袖梅杰的周围。年会过后,保守党内的战略家认为,撒切尔夫人对梅杰的认可和支持对他是很大的鼓舞。撒切尔夫人后来又对保守党内的活跃分子说,由梅杰领导,国家万无一失。在撒切尔夫人的带动下,许多原先与梅杰有分歧的内阁大臣也都表示要在争取赢得大选的目标下团结起来,与领袖保持一致。
保守党在经历了几年的内乱后,终于在“赢得大选”这个大目标下团结起来了。这无疑给那些保守党的坚定支持者增强了信心,动摇了那些准备背离保守党而投向工党者的决心,同时也使下次大选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使工党更加感到有危机感,因为对工党来说,这次大选的胜败关系更大。
1996年7月4日,工党发表了它的题为“新工党,英国新生活”的政策声明,描绘了它未来执政时治理英国的宏大方案。这个政纲的标题“新工党,英国新生活”已表现出了它的立意有别于以往的政纲。从内容上看,新政纲确实比过去的政纲有了许多新的语言。现将该政纲的主要点与工党1983年和1992年的政纲做一简单比较。1983年政纲是党内左派占统治地位时制定的,1992年政纲是史密斯任领袖时制定的,这时工党已开始向中右方向转变。
在经济政策上,1983年政纲提出要创建经济和工业计划部,实行外汇和进口控制,建立一个有权力的价格委员会来降低物价;1992年政纲提出建立国家投资银行和地区发展署;1996年政纲则提出扩大英格兰银行的独立性,严格限制政府借贷,给长期失业者发放补助金。在社会保障政策上,1983和1992年政纲都提出要大幅度增加给儿童的津贴,并且使之与各方面收入的增长同步;1996年政纲虽提出保留给儿童的津贴,但不保障其价值和水平,在这方面要走公私合作的道路。在防卫政策上,1983年政纲提出取消三叉戟导弹的配置,单方面裁军,拒绝布置美国的巡航导弹;1992年政纲提出保留三叉戟导弹,结束核试验,停止扩军;1996年政纲提出保留三叉戟导弹,支持北约。在欧洲问题上,1983年政纲提出要在工党政府第一任期内撤出欧共体;1992年政纲提出参加社会宪章, 将扩大欧盟放在优先位置上;1996年政纲则提出在欧洲发挥领导作用,签署社会宪章。
同工党以往的政纲比较起来,新政纲确实有很多新语言、新内容,然而若同保守党的政纲比较起来,则显得不新鲜了,工党提出的所谓新政策基本都是保守党已推行的政策的翻版,除了个别细节外,没有多大差别。所以有些观察家说,若只从政纲上看,已分不出保守党和工党哪个是“左”翼哪个是“右”翼了。
保守党能在英国政坛称雄数百年,老而不衰,其中最大的一个奥秘就是它轻视意识形态和思想理论,它可以摆脱任何理论教条的羁绊,一门心思地去实现执掌政权的目的。因此,它在政策上显示出了很大的灵活性和适应性, 一点也不“保守”。只要某项政策能得到选民的拥护,能争取到选票,能有利于它上台执政或巩固执政地位,不管这项政策是出自何党何人之手,它都会把这项政策拿过来为已所用。现在,舆论界评论道,工党正在拿过保守党的政策。早在1995年初,约翰·任托尔就发表文章探究布莱尔的思想根源,说布莱尔“正在学克林顿,偷撒切尔”,2 意思是布莱尔正在从自由主义的美国民主党和撒切尔的新保守主义那里吸取营养。难怪撒切尔夫人在1996年的保守党年会上鼓动选民说“不要接受二流的东西!”
就纲领政策和竞选战略来讲,工党并不比保守党有多大优势,甚至还有一定的劣势。就组织力量来看,可以说双方是势均力敌,工党略占优势。在竞选中,各个党的党员队伍是一支中坚力量,它所起的作用主要是宣传党的政策、动员选民投本党的票。工党经过布莱尔几年的努力,已使个人党员队伍扩大到40万,而且年龄结构比较合理,年轻人较多;保守党有近50万党员,从数字上优于工党,但年龄结构不合理,老年人偏多。此外工党还有300万集体党员(主要是工会会员),虽然近几年,工党拉开了同工会的距离,削弱了工会在工党事务中的权力,但从感情上讲,多数工会是倾向工党的。
就政党和领袖的形象来看,工党虽有优势,但不很突出。布莱尔与梅杰比较起来,布莱尔虽显得更精明强干、有魄力、口才好;但梅杰忠厚实在的形象也能吸引不少选民,1992年大选他就得益于此。布莱尔曾嘲讽梅杰,“他是在跟随他的党,而我是在领导我的党”,但自1995年重任领袖后,梅杰在党内的处境已大为好转。经过几年的改革,工党虽已改变了形象,充满活力,但它从前内争不已、保守僵化,选民们仍记忆犹新,撒切尔夫人攻击工党接过保守党的政策是在“演戏”,保守党喊出了“新工党,新危险!”的口号。
工党自1979年下台以来,就一直与政权无缘,长期的在野历史已使工党上上下下都憋足了劲要在1997年来个大翻身,它无时无刻不再为大选做准备工作、积蓄力量、谋划选举战略和策略;但保守党毕竟也在临近大选前团结起来了。
在这次大选中,对工党最为有利的一个因素就两党制的作用。两党制经过300多年的发展、运作,已深深扎根在英国的政治结构和公众的思想观念中,两党轮流执政已被看成是天经地仪的事情。有人称英国议会是一个动荡的摆,英国的民主制就是依靠“摆的伟大法则”来运转的。有人将从1868到1979年间英国议会左右两边的席位数做了统计,惊人地发现,以保守党为一方,以自由党、工党及其盟友为另一方的席位总数几乎相等。英国的政治之摆几乎是不偏不倚地摆动着。保守党已连续执政18年,一个党连续执政这么长时间在近150年来还是首次,选民对保守党人的面孔已经实在是太厌倦了,单凭这一条就已构成了改朝换代的理由,英国两党轮流执政这一“摆的伟大法则”不能轻易被破坏。笔者曾调查过许多英国人对这次大选的看法,很多无党派倾向的人都认为工党会赢,其理由非常简单,就是保守党执政时间太长了,“该换一换政府了!”否则英国的议会民主就完蛋了。若说工党上台后能比保守党好多少,这些人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英国的两大党都有较稳定的选民队伍,而且旗鼓相当,大约各占选民总数的1/3,其余为自由民主党和其他小党的选民和不稳定选民。不稳定选民的倾向主要是受两党的政策、党和领袖的形象、党的竞选工作和上述摆的法则的影响。由此看来,保守党在这次大选中早就输定了,尽管它在大选前实现了团结,尤其是又存在“经济继续增长,通货膨胀保持低水平,房价在上涨,消费者口贷里的钱增多了,失业率下降了”这些对执政党有利的因素。保守党所能力争的就是输得更体面一些。
保守党在大选前一直打的一张牌是,他们认为选民们在大选中对保守党比较偏爱。历史上曾多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地方选举和民意测验中,选民乐意把选票投给工党,以表示对保守党的不满,或者觉得工党善于管理地方政府;但是到了大选时又把选票投给保守党,因为保守党善于管理中央政权。80年代以来的3次大选(1983、1987、1992)都是这样。然而,情况并不象保守党人所想的那样乐观。据1996年9月份《每日电讯报》所载的一次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工党领先33点。有的观察家认为,尽管工党在民意测验中的领先程度在1995年保守党领袖重选后有所下降,但保守党力量的恢复犹如冰河运动般缓慢,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97年大选时敢上工党的。96年9月20-23日的《泰晤士报》对近4次大选前的莫里民意测验结果进行了统计:1981年(大选前1年多时间),保守党领先11点;1986年落后2点;1991年领先2点;而1996年是落后23点。这样大的差距,保守党要想在几个月时间内将之抹平,是难以想象的。
大选前保守党可借以为自己打气的另一张重要的牌是,他们自己声称,很多迹象表明,许多口头上说要投工党的票的人正在改变他们的主意。事实也不容保守党人乐观。1996年5月份的一次莫里民意测验显示,工党的支持者中有67%非常强烈地坚持他们的立场,而保守党方面只有57%。莫里公司的鲍勃·华塞斯特说:“保守党正陷入深深的困境之中。”
英国的民意测验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意,同时也体现出了新闻媒介的倾向,这种倾向又会进一步强化早已存在的民意倾向。新闻媒介倾向的形成同执政党和反对党的力量对比有关,但也同“摆的法则”的作用有关。在英国,有一种说法,政府同公众,包括新闻舆论有一个“蜜月期”。这也形象地体现了“摆的法则”。政府和执政党不可能永久地取得“新娘”的欢心,它表现得好一些,“蜜月期”就长一些,否则就短一些。所以,梅杰不应该抱怨,为什么英国经济形势好转了,公众还不说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