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雪一边哭一边跑,直到哭不动也跑不动。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竟是到了尚文城边缘的一处绝境:前面是断崖,纵是她再想跑也是走投无路。这荒无人烟地方寸草不生、不见人迹。只有偶尔掠过的寒鸦,凄厉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可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那个臭巫司居然对她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他根本就不懂她和夜天陌之间的感情。更何况、谁说要找东灵珠非得要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帮忙?
他现在一定得意坏了吧。少了她这么个大累赘,又有他的“小雨”大美人投怀送抱,心里一定得意死了吧。哼,以后别想让她原谅他!不对,已经没有以后了。从此以后他们各不相干,这可是他说的。
姬千雪刚转头回头走了几步,两边林中突然窜出几个黑影挡住她的去路。千雪立刻摆开长鞭,看见一个青衣女子从后面缓步走上前:“又是你?”
冷薇笑:“你没有完成少主的任务,我只好替少主来惩罚你了。”
千雪哼了一声:“胡说!夜大哥不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情,一定是你假传他的话。”
“千雪神女,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且不说他鬼族少主的身份就已经与你是宿敌,现在少主更是邪王之王。他要对付巫族大巫司,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其实,这些道理千雪怎会不懂。只是、事情不应该只是这个样子,这世上一定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姬千雪勇敢地直视着冷薇:“夜大哥告诉过我——夜的真心,我相信,我也明白。但你们这些人都不懂,没有人可以拆散我和他。”
“哈——”冷薇笑起来,“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千雪啊千雪,我真难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你这么愚蠢的女人。”
“这不是愚蠢,是执着,对爱的执着。”千雪眸子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看着对面气势凌人的鬼族女子,居然蓦地笑了起来,“冷姐姐不会不了解吧?千雪看得出来,你就是喜欢着夜大哥的。”
冷薇的脸色骤然一白。
千雪看着她,笑得坦然无畏:“那是因为我们都相信夜大哥表面看起来冷酷无情,可他内心也总有柔软和善良的一面。我便是这样想着,希望能把他从黑夜中解救出来,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也可以站在最光明的地方微笑,一定很美好。”
冷薇怔住。接着,浅笑,笑容越来越深,变成露骨的嘲弄:“原来是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小姑娘。不要在我面前装作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姬千雪,你了解他么?他的过去、他的抱负以及他的心,你真的了解么?”她顿了一顿,向千雪逼近几步,“那么我便告诉你,夜天陌是个永远也不会有爱的人。他不需要光明,他的宿命就是黑暗。夜,便是他的一切。”
姬千雪摇头:“不会的,没有人生来就该面对黑暗。”
“那你就试试。”冷薇笑,“看最后是你救赎了他,还是你自己先粉身碎骨。”
姬千雪丝毫无畏,那是冷薇的讽刺、她却当真:“好。我一定能救得了他,他待我以真心我也必还他真心。我姬千雪是东陵神女,既拯救得了整个东陵大陆,还怕救不了一个夜天陌么?!”
那样的气度,冷薇惊异至极。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对于姬千雪总觉得不安的原因?看似迷糊不济的少女却潜藏着亟待爆发的惊人力量,就像这一刻的她,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薇的不安是来自这份不确定,也许,她真的可能改变少主的心。
不!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冷薇突然举手一挥。身后鬼士立即齐齐拔刀指向千雪,千雪退后一步,身后响起石子窸窣滑落的声响,她回头——身后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如此绝境。姬千雪进退不得,心下已经吓得丢了三魂五魄,然而她到底已经不再是初来东陵不经世事的无知少女。云姑的教诲、穆临风的指教、对夜天陌的坚定、那颗不服输不畏强权的心……越是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她反而越从容冷静起来。似乎身体里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涌动、翻滚,想要冲破一切的束缚!
千雪捏紧手中长鞭,在没有确足把握之时她不可以动。万一一个重心不稳牵动脚下滑石,她整个人都会如身后这些碎石一般跌落断崖。紧紧咬住嘴唇,将软弱的泪水吞咽回去,绝对不可以哭。
冷薇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不必等到来日,我现在就让你粉身碎骨。”
姬千雪尽力让身体保持着平衡,脑袋里飞速思考着脱离险境的办法,眼前鬼士们已经越迫越近,身前是刀,身后是崖。
如果没有奇迹的出现,她此时便是死路一条。天,难道她姬千雪真的要丧命于此?不能,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首先想起的竟然是那位失去妻子的农夫、那位老奶奶……那些等待着东陵神女的村民们。穆临风说得没错,她太不负责任,太任性,因为自己对夜天陌的孤注一掷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
倘若再给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倘若……
“姬千雪,你受死吧!”
凌厉的剑气已经将她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灭尽,冷薇决然挥剑当空劈下!千雪立刻被强大的剑气震开,整个身体被推向万丈深渊,终于、终于跌落下去——
“啊——”
尾音点点消散下去,直至成为绝谷断崖的一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