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府待遇非凡,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也不为过。要在平日,那些国士早已经入座畅谈,欢笑一堂了。哪会像如今这般一个个窃窃私语,眼神飘忽。
慕容仙妙目一转,便知道定然是皇宫的消息传了回来。
慕容仙若无其事地走过众人,唤了几个奴婢跟上,便径直走开了。
在大师姐回来之前,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吴越和明空被慕容仙亲自请到了宴会之上。见慕容仙恭谨的模样不似作伪,吴越心中也有些嘀咕:这厮难道还真的转性了不成?
宴会上,慕容仙向国士府众人表明吴越身份,更在众人面前向吴越执晚辈之礼,态度诚恳至极。
吴越虽不知慕容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虚与委蛇一番。至于明空,见到慕容仙特意命人烹制的牛羊,早已笑逐颜开,大快朵颐。
宾主尽欢,宴散人离。
吴越在酒桌上来者不拒,与国士们频频举杯,早已经是酒酣人乏。慕容仙让人扶吴越回到他自己的小院,好生伺候。
两个娇俏的女婢将吴越抬到床上,又擦脸又敷面的一阵忙活。足有半个多时辰,见吴越终于睡熟了,不再胡乱动作才小心退下。
躺在床上的吴越蓦地瞪开双眼,眸中精光闪过。
国士府中的佳酿非比寻常,即使是极为强大的修者也难抵醉意。但以苍玄炼体诀的神妙,吴越的肉身要消耗些许酒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所谓的酒醉之态,不过一瞬,就可在吴越体内消失得一干二净。
吴越暗中观察了一个晚上,也没见慕容仙那厮有什么动静。
按说大靖里,唯一的归涅境已经被自己打得半残。其他的都是些合窍境修者,以明空和自己的实力,倒也不足为惧。
自己最担心的,其实就是慕容仙的师门了。
在落凤崖的时候,吴越可是见过慕容仙大师姐的。那可也是一个转轮境的强大修者。再说,那只是慕容仙的师姐,说不准一不留神,慕容仙的师傅也可能冒了出来。
但据吴越观察,慕容仙大师姐的功法路数,那地玄门应该也是堂堂的道门中统。对于魔功魔修之流,自然是极为排斥的。
慕容仙既然身怀魔功,甚至种下魔种,想必在她的师门里,也是见不得光的。那也就可以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会觊觎自己的炼体功法了。
因为她的师门来人了,而她与宗门之间有着什么约定。她怕自己偷偷修炼的魔功露出破绽,于是就想用苍玄炼体诀取缔她原本的魔功。以免被宗门发现她魔修的身份,惹来横祸。
如此一来,慕容仙极有可能不会向她的宗门声张。如此看来,自己的处境还算不得是太差。
一连几日,慕容仙都将吴越等人奉为上宾,礼遇有加。
吴越在国士府潜心修炼,不但伤势全然恢复,修为上更有精进。不但从清明初期突破到了清明中期,更是将苍玄炼体诀的煅骨阶段完成得七七八八。周身骨骼仿若铜铸,单论硬度,已经不亚于寻常神兵。
苍玄炼体诀乃是一部极为高深的炼体功法。单单是入门,就分为了淬体、煅骨、铸魂三大阶段。吴越目前的煅骨,其实连苍玄炼体诀的门槛还没够到,就已经让吴越有了如此战力。
可以预见,若是吴越的苍玄炼体诀真正登堂入室,实力绝非等闲。
可吴越却半点开心不起来。盖因零觉和尚几日来一直昏迷不醒,就连最初显得极为淡定的明空也有些乱了阵脚。
“明空师兄,这已经几日光景过去了。零觉他还是昏睡不起,你前些日子说的佛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佛骨得成,其中还要经历什么凶险?”
明空盯着床上的零觉,皱眉道:“师弟修炼的功法与我不一样,按说他的伤势已然无碍。这机缘把握不把握得住,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昏睡不醒。其中因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观师弟气息,如今应该还是无碍的。再过两日看看,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和师弟回师门了!师门长辈定然是有办法的!”
吴越心中隐隐有些焦虑,他总觉得零觉此刻的状态不像表面这么平静。他甚至有一种直觉,零觉此刻很可能是在生死关头!
吴越回到了自己房里,心神沉入丹田。
这几****忙着修炼,倒是没有发觉,老鬼居然销声匿迹了。
“老鬼!”吴越直接穿过丹田,来到丹田中的天道鼎前。
只见鼎身之上,那狰狞凶恶的吞魂兽虚影依然张着大口,不断将老鬼身上的灵魂之力缓缓吸入嘴中。而老鬼身上被九链所缚,无从逃脱,早已是气如游丝,奄奄将尽。
尤其是他身上的灵魂之力,此刻几近于无。身如薄雾,飘飘渺渺,仿佛下一刻就会烟消云散。
吴越见状猛地走近老鬼,惊道:“老鬼,你这是……”
“这么快就又突破了,你小子资质也算凑合!”老鬼见到吴越,咧嘴一笑。
但吴越心中却是一颤,因为老鬼此刻的声音细如蚊呐,几不可闻!要知道二人此刻可是以灵魂识海之力沟通,根本不存在声音大小的问题。
唯一的解释就是,老鬼此刻的灵魂之力已经油尽灯枯!
“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吴越道。他虽对老鬼心有忌惮,防着他夺舍争命。但无可否认的是,老鬼先是救了云超,又多番指点自己,在吴越心中早已成为了一种亦师亦友的存在。
如今见老鬼即将魂如灯灭,吴越心下也道不清是何种滋味!或者有一种威胁终去的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故友将逝的怅然。
“哈哈,这样是哪样?我一个孤魂野鬼,如此收场岂不是理所应当?六道轮回,众生所归。我这一日已经推迟了将近万载,早已是赚到了!不亏!不亏!”老鬼蓦地大笑。
吴越抬头望了望那上古吞魂兽的虚影,沉吟半晌,方道:“这都是这天道鼎造成的吧?我可以如何帮你?”
“帮我?你这倒霉蛋,自己丹田被这破鼎鸠占鹊巢,却没有半点办法。还能怎么帮我?”
吴越语窒,老鬼一矢中的,他竟是无言以对。
“小子,你记住,我要夺舍于你,你是知道的。但这鼎在你丹田里有何图谋,你却是半点头绪没有。历来机缘与大祸不过一线之差,稍有疏虞,错失机缘,说不得便会大祸临头!你好自为之,以免来日乐极生悲!”老鬼严肃道。
“真没有办法了吗?以你的阅历,也看不出这鼎的来历?”吴越道。
“天下修者多若繁星,大能者不胜其数,所谓秘宝更是不知凡几,我又如何能一一知晓?但这鼎是我所见过最为上乘的异宝,即使是如今已经残破,但要真正炼化,怕是合道境也是力有不逮。”
吴越瞳孔骤缩!炼脉、淬体、凝神、清明、合窍、转轮、归涅、仙台、元丹、合道……
合道境修者与自己此刻的修为根本是云泥之别,连合道境修者也未必能炼化得了这残破的天道鼎。那能驱动完整天道鼎的修者,修为岂不是逆天?
一想到如此宝物居然就藏身在自己这么一个清明境修者的丹田里,吴越顿时汗毛直竖,如临深渊。
“既来之,则安之。它既然选定了你的丹田,料想也不会轻易挪窝。你只要好生把握,不要犯蠢,说不得便是天大机缘。持之征战,大道争锋,你可为雄!”
吴越垂首,默然无言。
老鬼以为吴越是担心这天道鼎会为他带来横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斥道:“男儿行事,岂可这般畏首畏尾!到了嘴里的肉,难道你还非要把它吐出来不行!如此宝物,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倒还嫌烫手了!”
“你还能支持多少时日?”吴越蓦地抬头道,眸中流出一丝怅然。
老鬼这才明白,吴越不是因为这宝物而患得患失。吴越是担心这天道鼎过于霸道,自己一介残魂难以抵挡。
老鬼心中一暖,开口道:“鼎乃重器,镇山河,安天下。妖邪辟易,鬼佞伏诛。这天道鼎更是世间罕宝,我区区残魂又如何抵挡?怕是……还有半月时日罢……”
“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我就把这鼎炼化了!”吴越眸中猛地精光暴闪!
大丈夫立世,自当快意恩仇!
老鬼虽曾有心夺舍自己,但终究没有成功。当时两人立场不同,生死相争也是应分,算不得什么仇恨。
但后来老鬼屡屡指点自己,数次解自己于困局,更是设法将云超救活。其中恩义,吴越心中自有衡量!
如今见老鬼因为天道鼎,万年之功,即将毁于一旦!吴越又岂会袖手旁观!更重要的是,老鬼将七绝刀奥义传于吴越之时,吴越得以窥见老鬼心性之一二,他绝非是那种一心为恶之人!
“呵呵,那我就谢谢了!没想到还有人会为了救我而耗费功夫!我也算不枉了!”老鬼道了声谢。但语气低沉,对吴越所言却是不抱希望。
一个清明境的小家伙,要去炼化一尊合道境也未必能掌御的宝鼎,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