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场中除了图龙和明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动手。慕容无极此言无疑是喊给二人听的。
但让慕容无极愠怒的是,听了自己喊停,二人却没有住手的打算,依然你来我往地打着。
尤其是图龙,此刻占了上风,拳拳到肉,端的是打得意气风发、酣畅淋漓!又岂会听了慕容无极瞎吼一句,就白白错失了这等良机!天知道让这泼和尚喘过这口气来,他会不会又进入那等半睡半醒的诡异状态!
“图龙,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大靖国内!我说住手!”慕容无极沉声喝道。话音震得在场之人耳膜生生发疼,气血翻涌。
慕容无极脸沉如水,显然是动了真怒。
图龙这才悻悻地住了手。慕容无极今非昔比,成为一名归涅境强者。何况在大靖之内,慕容无极可是当之无愧的皇者。这面子自己总要给的。但心中微怒的他还是出声道:“慕容兄,你这是何意?”
说好的一人对付一个,你慕容无极不但不对吴越出手,反而来阻自己。这般食言而肥,也未免太不把我图龙放在眼里了!
“我已经确定了吴越的身份,他是我朝圣宗皇帝的御弟,我的叔父无误。先前的一切,皆是误会。所以图兄你可以收手了!大靖之内,我慕容无极的叔父定然是安全无虞的!”
图龙目光在吴越和慕容无极之间来回扫视着,蓦地哈哈大笑。
“哈哈,笑死老夫了!你慕容无极居然认一个毛头小子作叔父。哈哈……”
慕容无极目无表情,任图龙在一旁哈哈大笑。吴越则是眼神飘向火海深处,方才图龙住手的刹那,明空就已经飞进火海中寻零觉去了。
“父皇!这……”不明所以的慕容弘出声道。
“江山虽是你的,可顶上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撑着呢!”慕容无极毫不客气地训道。
慕容弘听见此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好半晌才压下翻滚的气血,低声道:“明白了!”
皇后张嘴想要争辩什么,却被慕容弘扯扯衣袖制住了。他心中知道父皇既然明言决定了这般行事,就绝不是他们这些后辈可以干预的了。更何况皇后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呢!
看着这等扭转的局面,大靖诸人俱是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心累。今天你们皇室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
“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知你和那小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慕容无极,你这般戏弄于我,真的当我图龙好欺负吗?”图龙止住了笑声,语气森寒地道。
“他的确是我的叔父慕容越。所以,他在我大靖之内一日,我都绝不会让他损失一根汗毛!至于你的徒弟,当初也是他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尤。或者,你有什么条件,你也可以提出来。我能做到的,我会尽量满足!”慕容无极语气平淡地道。
图龙沉默了片刻,才高声道:“好,好!你慕容无极一朝突破,便以为天上地下再没人奈何得了你了!今日你借着大靖国势压我,来日你自知后果!”
慕容无极瞳孔一缩,他自然知道图龙此言深意。今日他慕容无极借着大靖势力强压图龙一头,难保来日图龙不会借着万剑门来给大靖一个教训。
但他还是淡然开声道:“不劳图兄提醒,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自己能换得一线生机,这区区大靖国,舍了又何妨?
“哼,那姓吴的小子颈上脑袋暂且留着,来日我自会亲自来取。慕容无极你可要给我看好了!告辞!”图龙说完,身形冲天飞起,眨眼便消失在了高空之上。
图龙知道,光是那明空,就有牵制自己的实力。再加上慕容无极,以及大靖举国之力,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倒不如暂且退去,来日再作计较。毕竟,自己此行也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若是连自己都搭上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慕容无极一直目送图龙出了大靖,这才收回了目光。随即兴奋地看着吴越,目光里满是期盼。
吴越识海中,老鬼不屑的声音传出:“这老头这般怕死,上当那是情理之中的了。倒省了本座不少功夫!”
“你有把握对付一个归涅境吗?”吴越语气凝重。
“若是本座鼎盛时,这等蝼蚁,弹指可灭。”
“少说废话,你就说你能不能对付吧!”
“可以一试!”老鬼最后道。
半晌过后,吴越纳闷道:“你倒是动手啊!”
老鬼支支吾吾道:“我发现用了你的肉身,除了能伸伸手,踢踢腿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什么意思?”吴越在识海中愕然道。
“你还记得你上次进来看到的情形吗?我的神魂力量大多被这怪鼎禁锢着,不时被那上古吞魂兽的兽魂汲取我的神魂之力。如今要我控制你的肉身战斗,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那怎么办?”
“放松心神,我将一门功法灌顶于你,你直接以之对敌。或许尚有胜算,但这门功法霸道绝伦,你担的风险不小,一不留神可就要身殒道消了。”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总要让零觉他们二人安然离去。”吴越坚定道。
随即顿了顿,又怅然道:“或许只有一人罢。”
“既如此,那你就好生记下这门功法吧!”
老鬼所言的灌顶,并非临阵磨枪,传吴越功法口诀,让吴越现学现卖。而是直接将其对一门功法的所有感悟、心得以及回忆直接打入吴越脑海之中。
让其深深印在吴越脑海深处,成为一种战斗本能。直接便达到了如臂使指,烂熟于心的程度。
此功名唤“七绝刀”,一门自绝后路,为求一杀的霸绝功法。
此功得成,需身处绝地,心如绝堤。以无上毅力,先自绝而后绝人。依次为天绝、地绝、人绝、情绝、义绝、亲绝、乃至刀绝!乃是沛然莫御、一往无前的七刀!
七绝刀没有招式可言,其威力强弱,取决于施展者修为以及自绝的决心。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短短的几息时间,老鬼就已经完成了对吴越的功法灌顶。
吴越心中波澜微兴,这老鬼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修炼如此功法?在吴越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门功法,而完全是一个绝望者的生之呐喊!
天地无我容身处,人情冷漠亲义绝!这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悲哀!
“很讶异吗?我一个要依仗夺舍别人重生的魔头。修炼这等功法,又有什么稀奇处?”老鬼似乎看出了吴越所想,传音道。
“七绝,其实是为了让六不绝罢。”吴越轻声道。
老鬼沉默了。顿了顿,他才道:“活着,才有资格说其他。”
领悟功法之余,吴越沉浸于老鬼的回忆当中。他可以依稀看出一个初入魔门的小子,如何在上古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跌跌撞撞、摸爬滚打,最终成为了一个魔道巨枭。
他看见了老鬼第一次杀人时脸上的惊慌无措,也看到了他后来屠人满门时毫无感情的双眸。
吴越只记得,所有毙于老鬼刀下的人,最终都喊着大同小异的话:“洪钧,你不得好死!”
洪钧,这是老鬼的名字。
只是短短的几息,吴越却看尽了洪钧的大半生。
正如吴越所料,七绝刀之所谓七绝,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是守护。
我不忍让天地绝,不忍让人情灭,不忍让亲义失,所以我使出这七刀。七绝而使六不绝,以我之绝刀而护我所不忍见其绝者!七绝刀出,神鬼莫当、万牛莫挽!
老鬼传功于吴越的时候,慕容无极也没有闲着,他让四周围着的诸人都撤了,去清扫火后的废墟。
而他自己则是静静地守在吴越的身边,眼带期盼地默立不语。
大靖的其他权贵,诸如各大世家以及皇室等人,自然也是侍立一旁。
吴越双眸睁开,心境已然大有不同。
慕容无极急着上前,准备询问“器灵”何时传他长生之法。
不料吴越却率先开了口:“早睡早起,少吃多餐,将一天当十天、百天来过,自然就长生了。”
慕容无极怔住了,他有些糊涂地道:“您说什么?”
“你不是要长生的法门吗?刚刚那可是我的不传秘方。莫要传入第三人之耳了。”吴越毫不避讳地道。
二人此番对话并没有传音,所以在场诸人听得清清楚楚。而吴越的声音也成了他自己的嗓音,而非那个苍老的声音。
慕容无极回过神来,顿时气得须发直竖,眼若铜铃。
“你……你们戏耍老夫?”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容易啊!”吴越冷笑着。
“不过在我面前,你也敢自称老夫?谁给你的胆子?慕容白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吗?你们慕容家就是这么对你们长辈的吗?”吴越声色俱厉,环视在场的大靖权贵。
慕容弘目光闪烁,在慕容无极没有做最终决定之前,他可不敢轻易表态了。不然待会儿又被慕容无极在人前一顿训斥,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慕容弘这个一国之君尚且作了鹌鹑,皇后自然也兴不了什么风浪。连带着一圈儿的大靖世家也是个个老老实实,无人做声。
慕容无极脸色阴沉不定。开声道:“你待如何?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