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超迅速将手中符箓贴到骷髅的额头之上,或者此时应该叫额骨才对。
然后闪到一边盘膝坐下,向吴越二人道:“我接下来念的叫‘净天地神咒’,其最要紧处,就是在咒语上。所以二位一定要坚持抓住这妖孽,直到我念完整段咒语!否则前功尽弃,我也拿这妖孽没有办法了!”
吴越与和尚俱是神色庄重地点着头。
云超双手合十,阖目而诵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足过了有半柱香时间,云超还在施施然念着咒语,可苦了吴越与和尚二人。
那骷髅在地上死死挣扎,四肢将地上刨得坑坑洼洼,扬起的沙石铺头盖脸地冲二人打来,弄得吴越与和尚狼狈不已。偏偏丝毫不敢松手,否则这骷髅一旦逃脱,将额上符箓撕下,那他们可就再无计可施了。
“和尚,你这一身皮糙肉厚的,倒是自在,我脸上可都要开花了!”吴越苦着脸道。见和尚身圆如球的模样,他怎会不知和尚也修了一门炼体功法。吴越不由又想起当日蚩力国的巫山来,不过同是炼体,巫山那厮瘦如杆,这和尚可是胖如球啊!单论外貌的话,还是自己的苍玄炼体诀要优胜得多。
和尚哼了一声,不服道:“你不知道我脸比你的要大啊!你受的是一张脸的伤,我尼玛可是挨了两张脸的打呢!”
吴越一愣,随即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自谦说法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我要是平常的时候,也没怎么胖吧?”和尚见吴越点头,顿时不乐意了。我谦虚可以,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天真地相信了吧?
“不,我认为你所谓的自谦才是真相!”吴越一脸认真地道。
和尚:“……”
“你个小畜生!还动还动!”和尚狠狠地打了那骷髅几下,撇过脸去不说话了。
吴越笑笑,也不去理会和尚。别人冲着几根死人骨头撒气,你总不能自己代号入座吧?
如此又是半柱香过去。和尚望着云超,恨恨道:“这厮打坐比我还专业,不当和尚还真是浪费了!咱总不能在这坐等天明吧?我两手酸得慌!”
吴越也是拧起了眉,低头看了看骷髅。这骷髅挣扎这么久,力气不但没有减弱,还有逐渐变强的趋势,恐怕是那怨鬼正在逐渐适应这具身体。而吴越与和尚的气力却渐渐流失,此消彼长之下,情况堪忧啊!
就在此时,云超念诵声猛地大了起来!“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云超霍然起身,右手食指倏然亮起一道微光,往那骷髅额上的符箓一指。既无耀眼强光,也没有浩荡声响,云超的指尖轻轻地挨到骷髅头上的符箓之上。
吴越二人只觉得手中一轻,那本还在挣扎着的骷髅竟蓦然化作黑灰,在二人呆滞的目光中,飘落在地。
场中寂静无声。一阵夜风吹过,那些黑灰飘散开来。和尚猛地惊醒过来,“呸呸”连声,道:“赶鬼的,真不愧是专业的!这什么‘净天地神咒’可比我们寺里的往生经要好使多了!正是人似秋鸿来有信,鬼如春梦了无痕啊!”
云超脸色苍白地笑笑:“术业有专攻罢了。你们佛家讲的是众生皈依,连鬼物也在普渡之列,让其有转世之机。我的手段却只是灭杀妖邪而已,比不得你们佛门的大功德。况且‘净天地神咒’使用起来极为麻烦,并非你所想的那么厉害的!”
这‘净天地神咒’是极为耗费人心力的道术,而且使用要求极为苛刻。必须要以‘净天地神符’贴附在妖物的身上,再以咒术诛灭。但又有哪个强大的妖物是会傻愣愣地被你贴一张符之后,还坐等你念一大段咒文的?所以,今天若不是吴越二人在,云超的这“净天地神咒”也是无用武之地的。
“阿弥陀佛!我佛门是有大功德,但和尚我暂时还没有那觉悟。刚刚那鬼怪我要有手段将其彻底灭杀的话,我定不会想着要劝其皈依我佛的,我会直接把它送去见佛祖!”和尚摇头晃脑地说着。
吴越和云超哭笑不得。
“这下我们将这鬼怪消灭了,那前辈定然会开启结界让我们出去了吧?”云超望了望头上昏沉的夜色,小声道。
吴越神情凝重,这布了结界的前辈若真是怕鬼物贻祸人世的话,为何鬼物出世这么久都不见其踪影,而任凭自己等人在这里对付那鬼物?那前辈是要困住那鬼物不让它出去,还是要防止自己等人逃跑,或许还有待商榷吧。
“没鬼啦!前辈!没鬼啦!赶紧放了我们吧!我还要出去吃面呢!”和尚猛地喊了起来。
吴越和云超一头黑线。
此时,和尚布下的四象降龙阵,蓦然一阵电光缭绕。一个如同婴儿一般的,浑身碧绿的怪物探出头来,碧光幽幽的眼睛打量着四象降龙阵里的三人。
“双胞胎?”和尚喃喃道,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吴越看了看场中那些黑灰,再看看场外的那只鬼婴,冲云超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这位道长,您还能再来一发么?”
云超四下望了望,也是苦笑道:“这恐怕不是一发的事儿了!”
吴越闻言一惊,再看去时,那四象降龙阵外竟已经围了一大圈儿的鬼婴,少说也不下数十只。小小的碧绿的身子,布满了三人的视线。
“这有悖常理啊!怨鬼化形绝不可能出现这么多具形体!”云超喃喃道。
“你追的是几只怨鬼啊?”和尚问道,话里带着颤音。
“当然是一只!多了我岂能应付得来?而且我一路追来,那怨鬼一直都没有还手之力。若不是这府里刚好有个孕妇,让它借助胎儿化形,它岂能是我一招之敌?”云超道。
“那人家这么多的亲戚朋友你又作何解释?”和尚道。
没等云超说话,吴越便神色凝重地开声:“如果这位道长说的没错,他一直追赶的只是一只怨鬼,而正在方才已经被我们所灭。那么这朱府的结界,这阵外的鬼怪,背后又是谁在操控?他的本意是什么?”
“我追的鬼只是一只普通怨鬼,即使借胎化形,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动静!这朱府里,另有妖魔!而且道行已经极为精深了!”云超冷喝道。
“我想,不管那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本意如何,就眼前这阵势来说,都不像是对我们怀有善意的样子。今天恐怕我们是摊上大事了!”和尚道。
三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是苦笑不已。
吴越突然伸出了手掌,郑重道:“吴越!”
和尚呆了一下,也是伸出了自己的手,道:“法号零觉。”
云超将手覆在二人手上,道:“云超,没甚道号,这一行当里人称云十七!”
三个青年三掌相覆,彼此对望,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云超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大葫芦,拔下瓶塞,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朗声道:“今天恐怕难以善了,我们姑且喝酒壮行!今日若是留得命在,我再请二位大醉一场!”
和尚没等云超说完,便一把抢过云超手上的酒葫芦。朗声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闻佛慈悲,且再吃一杯!”仰头猛灌,酒水四溢,衣袍尽湿。偌大的光头此刻满是红光,疏狂不羁。
吴越接过零觉和尚递过来的葫芦,望着零觉和云超脸上的决然之色。心下恍惚,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有这般生死与共的泽袍兄弟。但六十年一枕黄粱梦醒,那些人,那些事,早已随着回忆,在年华里萧瑟远去。
吴越仰天而笑,大声道:“今日同生死,来日笑浮生。”一扬脖,烈酒醇厚,冷冽入喉,却温暖入心。
阵外,那些鬼婴不时撞击着和尚的四象降龙阵,那阵法里的电光越来越微弱。
和尚低声向二人道:“这阵法主困,在里面的防御惊人,在外却是没什么作用的!这些妖孽用不了一时半刻就可以进来了!大伙儿小心了!”
吴越和云超俱是了然点头。
那些鬼婴怪叫连声,不停地攻击着四象降龙阵,无数的尖牙利齿在展露在三人面前。
和尚和云超在身上一阵摸索,随即都交给吴越一样东西。和尚给的是一根熟铜棍,棍身足有手臂粗,一人来高。大巧不工,古朴大气。吴越舞了几下,只听得风声厉啸,势大力沉,极为趁手。
拿着手中一人来高的铜棍,吴越才发现和尚身上那不起眼的布袋,竟是一件难得的储物法宝!
云超给的则是两颗木头雕刻的东西,据说危险时往鬼物身上一扔,便能解一时之困,让吴越留作保命之用。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云超也没来得及说。因为此时,和尚的四象降龙阵终于告破,那四根降魔杵被那些鬼婴给拔了出来。
当空的阵法顿时瓦解。那些个青面獠牙的鬼婴俱是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一时间,利齿森然,阴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