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哪一个人不是心高气傲?被洛河这样一激,哪里还站得住脚?除了蒙面人镇守阵心外,其他八十个人一同开始进攻。
这“知我者,谓我心忧”是传说中“生死无极”的第一式。它比传说中“生死无极”后两式差的不是一点点。但是那是指天神之间的战争而言,若退到人世的争斗也算是绝世之招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的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让那八十个人的作用在阵中得到最大的发挥,互相之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与牵制。简单地说就是那八十个人的力量在战斗中可以简单地相加。
我们在这里说,当然是可以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但是当初那创阵之人是如何的呕心沥血则不是我们凡人可以想像的了。
六十五个武技高手一起将功力催至最高,十五个大魔法师,向同一个人进攻,这种打法,若是真的被传了出去,恐怕这些所谓的顶尖高手都要没脸活了。这简直就是流氓打烂架的招数嘛?不管多么强的人,多么强的阵法,烂架就是烂架,这是不可能改变的。恐怕这些高手之中,也不曾有人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堕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吧。在他们心中,其实也没有几个人是真心愿意这样做的。只是国主有令,都没有办法,所以,现在要全力一击,干掉洛河。然后再将城楼上那些卫兵干掉,马上拍屁股回家,省得越打越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霎时间,五颜六色的光芒一时四射,好像开了一场烟花聚会一样。所有的光芒都有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洛河的身体、洛河的血液、洛河的骨头,最重要的是洛河的灵魂。
洛河的双手终于开始动了,他的双手左右分开,伸直,变成一个灾字型。天上怪异的阳光不见了,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原先光中那股惆怅迷惘之意,竟全部一下不见了。
洛河之外所有的人脸色煞白。六十五个人竟然连他的身都不能近!全都被逼在离他只有半尺远的地方。而所有的魔法也是在他的半尺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了。连他脸上的汗毛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但是,你就是不能靠近他。
众人都是全身而退,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在不约而同地想:“他是人吗?”
最快回复平静的是蒙面人,他脸上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心想:“再强一些吧!”于是马上又沉吟道:“问苍天,何怒之有?”
众人这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都暗凝功力,准备使出致命一击。这个时候,“生死无极”的阵形开始发挥作用了。阵中各人开始发现自己的力量莫名其妙地增强了许多倍。人们的自信都是脆弱的,容易失去,也容易重新恢复。因为人们所谓的自信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而是相信事实。现在的事实是他们比从前强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多少倍,现在就是要他们和魔鬼战斗,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了。这自信是多么的盲目可怜!
阳光消失,无尽黑暗再次降临,似是天神降临来惩罚人世所有的罪恶。这蚩尤也真是奇怪,他自己就是罪恶还请天神出来清除罪恶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老天要他的命么?怪不得他会死掉,原来是咎由自取。
正当所有的人都在得意洋洋的时候,有一个人受到比他们所有人都强千百倍的刺激,此人正是洛河。
只见他一直不屑与温和的脸上不知何时现出摄人魂魄的凶光。总是笑嘻嘻的人发起怒来最可怕,一直脸色平静的洛河此时突然露出这样惊人的凶光,饶是那一群刚刚还斗志满满的人也是心虚不已。洛河的心中在叹息,“难道一定要逼我出手么?”
蒙面人已经将阵势催动了。
这时,八十个人再次出击。
“你们那么喜欢‘血洗天下’吗?”洛河一声断喝,顿时衣袂飘飘,黑色长发无风自动。
长发变成了红色,眼瞳也变成了红色。而剑,也终于出鞘。
那是一道白光,如同天神之怒一样冲向那无垠的黑暗。黑暗被硬生生地撕得粉碎。这时,那六十五个人中的五十个已经冲到了洛河面前。魔法也已经发射了出去。但是所有的武士都喷出一口鲜血,硬生生地刹住了身形,从半空掉到地上。当他们靠近洛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感到一股气势,这气势让他们无力前进。这股气势让他们知道,在他们面前的是天意!
而魔法,则在洛河的身边游来游去,温顺无比。十五道霸道无比的魔法到了洛河的身边居然乖得像个宠物一样,简直是咄咄怪事,但是它就是这么出现了。
太阳重现,重又变成不久前的中午,“生死无极”被彻底破掉了,它的第三式在洛河的面前完全没有机会展示,而第三式也成了一个谜。
六十五个武士全部全身瘫软在地,十五个魔法师也傻傻地看着洛河。他们想到刚才的情景,汗水在背上飞快地流着。
“那一剑若划在地上,消失的是青阳还是云梦?假如那一剑划在我们身上......”天,还是不要继续想下去比较好。
“我......要......我......的......妻......子。”洛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吐出。所有的人相信,要是不答应眼前这个人的要求,那么这里所有的人毫无疑问都将完蛋。
蒙面人微微一笑,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是那么镇定。因为,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中,他知道,现在是时候了。于是,他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一个人从地下出来,似乎是从地道里钻出来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此人似乎正是洛河所要的人。
“和鸳......”见到她,右手持剑的洛河马上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若是平时,地上诸位一定会耻笑他胸无大志,为了一个女人堕落成这样。但是现在,他们谁都没有心情说这样的话。现在洛河做什么他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只有顺从加服从而已。
那女人脸色稍微一变,然后又强作镇定地道:“我从前是骗你的。”
“我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我们回家吧。”洛河缓缓走到那女人身边,左手牵着她的手。
“去哪里?”那女人问。
“回难陀山啊。”洛河有些奇怪地回答说。
“这是你的孩子,你和他回吧,我不会回。难陀山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青阳。”那女人冷冷地把孩子塞在洛河的手里。
“你?”洛河的眼中充满疑问。
“一切都只是个骗局!”那女人愈发冷酷。
“你......你不是和鸳!”洛河突然变得很可怜,他大声叫了起来。
“我是!我是!一切都是个骗局。两年来,我的心从来就没有和你在一起过。我的心永远在青阳,因为我的家在青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国家。你醒醒吧,你只是个被骗的傻瓜!”那女人看到洛河的样子,底气好像更加足了,更加大声地叫了起来。
“你......你......”洛河的脚步开始踉跄。
“天!”洛河的右手的剑斜指苍天,脸色惨白,眼含绝望,“你竟然戏弄我!”
说完,他右手的剑往天上尽力一挥。一道血红的光柱往天上冲去,一缕鲜红的血自他七窍渗出。
“孩子,我的孩子。”洛河的身子变得佝偻,他收回右手,两手一起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我的可怜的孩子!”洛河跪倒地上,“和我一样可怜的孩子。我们都被抛弃了,被抛弃了。”
洛河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凄绝,他的泪水是红的。他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地走出城门,“孩子,我们离开青阳,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是你母亲的家,不属于我们,我们回难陀山,孩子,我们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这凄惨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动容。就是那个狠心的和鸳也蹲在地上饮泣了起来。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片悲哀之中。然而没有人发现,有一个人悄悄地消失了,他就是蒙面人。更没有人发现,那道冲到天边的红光,在中途被某种力量改变了方向。
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除了杨秋,没有人会记住这个日子,天历2092年,七月十日。这一天是杨秋六十一岁的生日,却也是另外一个人的死忌。准确的说是一个神的死忌。在他临死前,他对着围在他身旁的众神说的遗言是———“是妖怪......夹着一道威力无比的红光......突击了我......他也中了我一招......要小心准备......很快......要开战了。”这个神就是神族族长———萨迪克。
在杨秋六十一岁后的又一个月,他在沙漠又再一次看到了当初的那个人。他腰间仍挎着剑,但是已经全没有了当初的骄傲。他衣衫褴褛,抱着一个婴孩,泪水与血勾兑成的淡红色布满了他整个脸颊。
他的死是突然的,当他看到杨秋,就把孩子交给了杨秋,然后就死去了,没有说一句话。或许,他在很早就死了,只是他的鬼魂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面前。
但是杨秋什么都明白,在他接过孩子的时候。他碰了一下那个人的手,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那个人在那一碰之间,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洛河的尸体,没有伤痕,最高明的医生也无法判断出他的死因是什么。但是杨秋知道,这个人经历的是最惨的死法———心碎而死。
抱着孩子,杨秋记起了他的诺言,他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
天历2093年十月十日,又一个人来到了青阳城外,腰间挎着一把剑。
刚刚恢复元气的青阳彻底陷入了绝望,没有人再抱一丝的侥幸。他们开始相信,上天是下定决心要毁灭这里了。“决断者刚刚离开这里,“死神之吻”又脸色铁青地来到。
“死神爱上了和鸳!”杨秋已经三十年没有念出他这经典台词了。今天,他站在青阳城下,又一次喊道。
人群注视着他,三十年,人们对他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人们怀疑,时光在他面前是不是真的像对别人那样有力。
只见他一切依然,脸色铁青,嘴角却微笑,念着相同的词句,惟一的区别是两鬓多了几缕白发。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当一切都遗弃了他,只有死神依然对他情有独钟。三十年后,他依然是死神的使者。
听完杨秋的话,众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死神没有选中自己。于是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正是通往王宫。
宫门外,是云梦最精锐的铁卫。他们虽然心中骇然,但是仍然恪尽职守地将他团团围住。
“死神之殿向任何人敞开大门。”杨秋的嘴角卷得更高,他玩笑般地摊开双手。
“当你们死去的时候,我为你们送行。我不会收取任何酬劳,我任劳任怨,因为我是死神惟一的使者。”杨秋一边笑道,双手一边翻滚。
失去了湛卢的杨秋,获得了死神之手。鲜血在他的四周散落,但是没有一滴溅在他的身上。
片刻,宫门前就不再有阻挡者,杨秋走进宫去。这时,出来一个人,正是和青。
“死神爱上了和鸳!”杨秋缓步走到和青面前,冷冷道。
“我不会给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和青很有骨气,而且似乎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么害怕。
“你也想让死神爱上吗?”杨秋又笑道。
“难道我还活着吗?”和青居然流起泪来。
但是,死神不会怜悯,只会杀戮。杨秋的手温柔地按在和青的头颅上。“我们安静地躺在死神的怀里,飘向那无限美丽的所在。我们从此不悲伤,不哀愁,我们多么快乐!为了那天长地久的快乐,这一时的恐惧又算得什么!”说到最后,杨秋看到百步开外,站着一个女子。他微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停。他的手猛地一紧,和青一声惨叫,脑浆溅得方圆三米之内到处都是。
杨秋悠然自得地往前走,走到那女子面前。
“你就是和鸳。”杨秋的脸色变得格外和蔼。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谁都不是,我谁都不是......”那女子看起来要疯了。
“那谁是和鸳?”杨秋问。
“在......在那......在那!”那女子疯狂地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往那个方向看去,是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墓碑,上面写着“爱女和鸳之墓”。没有人想到,居然有人将墓埋在这种地方。原来,回到青阳的和鸳,悔恨万分日夜思念洛河,最后竟然伤心而死。和青又不敢报丧,只能将她葬在这里。
杨秋一声冷笑,转身走了。他终于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无情,比死亡更可怜的,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