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一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战斗的,而后一招我知道你是怎么战斗的。”依维斯道。
“一招之间,你就掌握了我的法门?”黑衣人锁眉问道。将魔法与武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黑衣人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标,练习了数十年,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在转眼间做到。
“算是你教会我的报酬吧。我送给你一个忠告,练武不是靠脑,是靠心。”依维斯道。
“靠心?”黑衣人愈发双眉紧锁。
“你慢慢思考吧,我要走了。”依维斯说着,转身就走。
“慢着。”黑衣人叫道。
“做什么?你不服么?”依维斯转过脸来,问道。
“服!”黑衣人道。
“那你又要怎样?”依维斯有些感到奇怪。
“虽然服,但是还是要求一战。”黑衣人说道。
“为什么?”依维斯问。
“因为刚才虽然输,但是输得不明白。我现在知道我赢不了你,但是我至少要输个明白。”黑衣人道。
“虽然明知道要输,但是也要输得明明白白。”依维斯将这话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抬起头对着黑衣人道:“好,依你。”
黑衣人听到依维斯轻轻地吐露这三个字之后,整个身子悄无声息地像泥鳅一样从土里钻了出来。仿佛一株长得奇快的幼苗,转眼间长成一株小树一样。倘若是一般的武者,定会大喝一声,将围困自己的土壤炸开,但是身为一个无数次从死神身边将生命夺回的黑暗武者,是不会那么愚蠢的。因为,在战争中,每一丝力量的保存都意味着胜利可能性的增加。
黑衣人慢慢走近依维斯。依维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若有若无地注视着黑衣人。看来,他似乎并没有丝毫防范黑衣人的意思。距离越来越近,十米,五米,十步,九步,这时候依维斯说话了,“再走两步我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了。”
黑衣人藏在黑色斗笠下的脸禁不住地笑了起来。此前,有一个人也是好像面前这个少年一样,自信高傲地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也曾经说一句差不多的话,只不过那一次他说的是九步。
黑衣人不得不承认那个人比他强,但是最后那个人输了,虽然他身为十大高手第七位,但是他输了。因为最后他死了,而黑衣人还活着。胜负的判断有千万种方法,但是生死之别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为什么是七步?”黑衣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七步之内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你。”依维斯道。
“哦......你......很有勇气。”黑衣人心中猛地一震,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很自信,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是这么自信。这就好像他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年有差距,但是他不可能知道他和眼前这个少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这不是勇气,是信心。”依维斯道。
“不知道你的力量是不是也像你的信心增长得一样快。”黑衣人有道。
“战力不只是力量的高低,还有使用力量的技巧。”依维斯答道。
“你在教我?”黑衣人越来越觉得眼前进行的谈话,更应该发生在战术学院的师生之间,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很羞辱。他对武技的理解从千百次生死交加的战斗中得来,现在却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来指手画脚?
“我只是报答你刚才所教给我的。”依维斯平淡地说道。
黑衣人厌烦了这种学究研讨式的对话,身形一纵,已经出招,毫无花巧,直刺面门。在这样一个距离,任何花巧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种距离,最需要的是速度!
在两个人正谈话的时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贸然出招,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觉得有点不礼貌。但是其实黑衣人的做法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终究,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没有用,最后,武技的问题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真正解决。
九步,是一个什么概念?一个人在九步的距离内能够有多大的反应空间?可以想像,当一个一流高手在九步之外,手持利械,全力以赴地向你攻来,你能够做些什么?
就在黑衣人往前进攻的同时,依维斯举起他那只本应麻痹的右手,像握剑一样,对着飞扑而来的黑衣人一挥。
真是一个奇怪的动作!但是黑衣人却与此同时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他的身体仍然在向前,但是他握着剑的手却在空中停住。以至于到后来,自己不再像是个舞剑向前的武者,而更像是一个挂在剑上晃荡的猕猴。
多么可笑的场面,一次杀气横溢的冲刺,却演变成一个闹剧的场面。又好像一把出鞘的剑,剑锋在半途刹住,却将剑把送到了前线。但是黑衣人并不觉得可笑,而是觉得可怕,他感到自己的剑锋,整个冲锋的攻击点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牢牢地握住。
“我说过,七步之内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你。”依维斯看着这一幕,淡然地说道。
这是黑衣人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自己只是前进了两步!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前进了很多,但是定睛一看,原来才刚踏出两步。
“我输了。”黑衣人将剑扔在地上,道。
“你还没有发挥出你真正的实力。”依维斯有点奇怪,这么容易认输并不是黑暗武者的习惯。
“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输了。”黑衣人怅然若失地说道。
“你不像个真正的黑暗武者!”联想到死缠烂打的梅里沙,依维斯感叹地说道。这个黑衣人这么好对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是吗?”黑衣人将头缓缓地低下,“只是一个巧合么?每一个打败我的人都会这么说。”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个真正的黑暗武者,因为,我做不到为了胜利而放弃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我太怕死。”黑衣人说着,将斗笠取了下来。这是一张看不清面目的脸,太多的疤痕让人不能确定那真是一张人类的脸。从这张脸上,看不见他的相貌也看不出他的年龄,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堆堆的疤痕。原本只是一条条的疤痕,后来在旧的疤痕上又添上新的疤痕,到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堆堆的疤痕。事实上,远不只是脸上,在他的身上也是一样。如果他除去衣衫,他的身体除了疤痕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的东西。
“珍惜生命有什么错?”依维斯不屑地说道,“所有的战斗都是为了求生。若连生命也失去,那么所谓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虽然活着不一定能够胜利,但是死了却一定是失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所谓的黑暗武者都不明白么?”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眼睛,这是他整个身体惟一一处没有疤痕的地方。事实上,他那双眼睛很大,很好看。真是奇怪,一张无比丑陋的脸上,却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我会这样留恋这生命?”黑衣人默默无语地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的太阳,似乎想从那里寻找到一个理由。自出生以来,自己的一生就是在黑暗斗场中开始。五岁就开始杀第一个人,自己的双手至今已经不知道沾上了多少人的鲜血。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学过,他的一生最擅长的就是杀人,这也是他惟一学过的东西。而身上的伤疤也会证明他曾经多少次差点被人夺去生命。每一次,他都能够侥幸逃生,使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死,但是这个使他千百次死里逃生的信念,却也使他在最关键的战役中丧失斗志。
“你不像个真正的黑暗武者!”就在他低头认输,从那个人的胯下爬出擂台的时候,那个人这样跟他说。
“你要去哪里?”依维斯看见黑衣人又戴上斗笠,转过身,向远方走去。他的身影是那么落寞,仿若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依维斯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孤独的影子。
“我不知道。”黑衣人没有回头。
“那......不如和我一起走吧。”依维斯对着黑衣人的背影,大声喊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却转过身来。依维斯感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但是......你要知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哦!”
九、祸根
当巴蒂赶到城门的时候,他遇到了依维斯,同时还看见依维斯的身后站着一个全身着黑的人。按照光明类武士的本能,巴蒂感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
“暗黑武士?”巴蒂说着,全身戒备,而那个黑衣人也马上戒备起来。因为第一个对他说话的人曾经说过:“所有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取走你的性命。”
“巴蒂元帅,这位是我的朋友。”这时,依维斯站了出来,道。
“朋友?你几时有这样的朋友?”巴蒂奇怪地问道。
“朋友?”巴蒂身后的星狂和璐娜大声叫了起来。
“依维斯收服了这个变态的家伙吗?要收服一个变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比他还要变态。这样的话,那么依维斯......哇,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啊。”星狂在心里暗暗想道,他开始非常郑重地思考以后是不是跟随依维斯这个可以将他认为不可能被收服的变态收服的更大变态。
但是璐娜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依维斯这么漂亮怎么能和这样阴暗的家伙做朋友呢?怪怪的!”
“朋友?”不只他们,连黑衣人也有点惊讶。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依维斯的一句挽留就跟着他,但是并没有想到依维斯对自己是这样一个定义。不过,听到依维斯这样一句话后,一向崇尚主动进攻的他,却首次主动放弃了进攻,主动解除了戒备。
“一个多月前,在蓝达雅是他救了我。”依维斯看了黑衣人一眼道。黑衣人身形微微一震,他原以为依维斯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其实西龙早就和他说了。
“是吗?”巴蒂仍然有些犹疑,但是看见黑衣人已经放松警戒,于是也将信将疑地稍稍放松了一些,“那这位......朋友如何称呼?”称呼一个“暗黑武士”做朋友,多少都有点别扭,但是巴蒂还是勉强自己这样称呼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家伙。
这不是依维斯可以替代他回答的。于是,依维斯也转过身看着黑衣人。
“我没有名字。”黑衣人说道。
“啊?”这个回答让巴蒂看起来有点愕然。
“是的,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自己从何方而来,不知道自己是谁所生,更加没有名字。”黑衣人又说道。尽管语调平淡,但是话语中隐含的苍凉之意不言自明。一个人在世上活了几十年,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有,等到死了之后,他就将像尘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世上连一点踪迹都无法追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记得他。因为,人们就是想记得他,想怀念他,想谈论他都无从谈起。因为,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一个人生前或许会有很多,然而死后就只剩下一个名字。黑衣人不但没有自己的人生,就是连死后也一无所有,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名字。
“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在黑衣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依维斯说道。
“好。”黑衣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他觉得,眼前这个红发少年有资格为他取名字。
“你是一个魔武双修者,不如以后我就叫你魔武吧。”依维斯挠了挠脑袋说道。
“魔武?”黑衣人沉吟了起来。
“这个名字不好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星狂却出言反对道。
“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很好,但是我不是很会取名字,不然你取一个吧。”依维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没有资格为我取名字。”星狂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黑衣人就轻蔑地说道。
“你———”星狂立马颜面扫地。但是又不敢发作,没办法,实力决定一切。
“那你喜欢魔武这个名字吗?”依维斯见黑衣人这个样子,问道。
“我只需要有个名字就行,名字是什么有什么重要?”黑衣人道。
“有道理。”依维斯笑了笑,对黑衣人伸出手,“我叫依维斯,幸会!”
“啊?”魔武先是有点发愣,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很不习惯地伸出手来,“我叫魔武......”
魔武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听见璐娜一声尖叫。原来,她被魔武漆黑的右手吓了一跳。她的一声尖叫马上提醒了魔武,魔武赶紧把手缩回去,也没有将话继续往下说。
“我叫依维斯,幸会!”依维斯却主动伸出手去抓住魔武要缩回去的乌黑手掌,又说了一遍。
“我叫魔武,幸......会!”魔武刚开始仍然想将手缩回去,但是他被依维斯紧紧地抓住。终于他鼓起勇气,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魔武终于知道,原来他的右手除了杀人之外还可以和别人握手。
“他会是个王者吗?”巴蒂和璐娜都被依维斯这种坦荡的行为深深触动。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星狂的脸色异常严峻,他正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自己一生的赌注究竟是不是应该放在这个红发少年身上?
接着,一行人回到巴蒂的元帅府,巴蒂马上为星狂和魔武安排了客房。星狂很高兴地就住了进去,但魔武却不愿意住巴蒂安排的房间,他坚持要和依维斯住在一起。他始终难以忘却那句“所有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取走你的性命”。但依维斯是个例外,也仅仅只有依维斯可以充当这个例外,其他任何人他都无法相信。虽然有着一身强横的武功,但是从来不曾获得过安全感。正是因为如此,魔武才坚持要和依维斯在一起。
“变态!怎么喜欢和男人住在一起?”星狂在心里又暗暗骂道。一路上受尽了魔武的恐吓威胁,他实在是很难对魔武有什么太多的好感。
“但是,你们两个住会不会让依维斯有点不方便啊?”巴蒂有些迟疑地问道。
“就是啊,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像什么话嘛?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耶!依维斯又这么......”璐娜也在一旁嘟嘟囔囔。
“除非死去,否则我决不躺下。”魔武冷冷出言道。
“不躺下你怎么睡?”璐娜问道。
“我站着睡。”魔武道。
“站着睡?站着怎么睡?”璐娜惊讶地看着魔武,问道。
“有些动物,比如马就是可以站着睡的。”这时,星狂插进来,不咸不淡地说道。
“大家不要吵了,就让魔武和我住一起吧,反正我也想和魔武多聊聊。”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于是依维斯说话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让魔武和依维斯暂时住在一起吧,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安排。”最后巴蒂做了总结性发言,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变态!变态!变态!”星狂其实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想借机多咒骂魔武几句而已。
“依维斯,你晚上要小心哦。”璐娜却和他截然不同,只见她泪眼汪汪地对着依维斯说道。唉,长得好看还真是个累赘!
这一晚,依维斯和魔武聊到很晚,璐娜也一直坚持和依维斯他们待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愿走,一直到后半夜终于熬不住,睡着了。依维斯见她睡着,将她扶到床上睡。之后,又走回来想跟魔武聊天。但是在他把璐娜扶到床上再回来的时候,连唤了魔武几声,魔武都没有回应。依维斯定睛一看,居然,真的睡着了。
带着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感慨,依维斯伏在桌上,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获得巴蒂亲口应允为他向军部求情赦免罪名的星狂,欣喜若狂地冲到依维斯的门前,还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但是,在他的左脚刚刚跨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一团黑影风一样的来到他的面前,同时,他感到喉咙上一阵冰凉!
“自己人!”星狂高举双手,大叫一声。
“以后进来先敲门。”魔武将剑收回,冷冷地道。
“一定,一定,一———定!”星狂狂吞了几口口水,心有余悸地说道。
却在这时,魔武身上又爆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原来,这时门外又走来一个人。“不要动手,这是那大叔,我的朋友!”被惊醒的依维斯这下学乖了,主动喊道。
“你......你是谁?”端着红薯热肉粥的那兰罗看着魔武,有些害怕地问道。
“那大叔,这是魔武,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怕。”依维斯赶紧走上来接过红薯热肉粥,解释道。
“哦———”那兰罗的心中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还是禁不住地害怕。这黑衣人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