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撒!”最先注意到罗撒的变化的是达修,他惊喜地大声叫了出来,“天啊,你不负我达修啊!”
“老师,我早就说过依维斯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西龙也喜笑颜开地跟着说。
望着不再被九重冰系封印笼罩的罗撒,修罗深深体会到了达修那一天对自己曾经的叹息。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人值得他妒忌。“森林里总是有一些鸟,生下来就有最美丽的羽毛,最动听的歌喉。它天生就是为了给森林带来奇迹。”
“依维斯,谢谢你......”阿雅“哇”地一下又哭了,扑到依维斯身上,使劲地抱着他,说道。
“别、别......别这样......”依维斯没有想到阿雅会这样,有些猝不及防,嘴里有些慌乱地说道。但是他的心里却在说,“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这一刻,依维斯觉得自己多么幸福。上天,幸福是一件多么简单,却又多么难以得到的东西!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屋里,就连达修和修罗也不例外。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没有睡好觉了。
在众人在屋里睡觉的时候,请学悄悄地将依维斯拉到屋外的角落。
“依维斯,我有一个问题很想请教你,你能告诉我吗?”到了屋外,请学有些局促地问道。
“三师兄,所有的魔法师都是像你这么害羞吗?”依维斯跟他开玩笑地说道。
“我就是这样的啊。”请学几十岁的人,但是还是像一个孩童一样。
“好了,三师兄,我不逗你了,有什么问题你快问吧,我有点累了。”依维斯笑着说道。
“在你和梅里沙战斗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的腹部被她挖出一个近寸深的大洞。但是为什么我却看不见你的伤口流一滴血呢?还有,你是用什么方法将罗撒身上的九重封印去除的呢?去除了罗撒的九重封印之后,为什么你的伤口又流了那么多血呢?还有,为什么我刚刚为你疗伤的时候,你的伤口却会自动修复,甚至比我的光明系魔法还要快呢......”请学一口气问道,果然是请学啊,不问则已,一问惊人。
“还有吗?”依维斯笑着问道。
“没有了。”请学说。
“三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冒犯了你,请你不要生气。”依维斯这时正色道。
“问吧。”请学说道。
“你对异端魔法有什么看法?”依维斯问道。一般的蓝达雅人听到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搭腔,十个有九个会马上大打出手。但是身为蓝达雅人的请学没有,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
“依维斯,你知道罗素是谁吗?”沉思了一阵,请学问道。
“我听罗撒爷爷说过,是蓝达雅十大长老之一,罗撒爷爷当年在蓝达雅和他关系最好。”依维斯答道。
“我是罗素的首徒。”请学说道。
“罗撒爷爷没有跟我提过。”依维斯说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就是其他七行者也没有人知道。不是我故意要隐瞒什么,而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其实,请学并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盖洛。我从四岁起就拜入恩师罗素的门下。在二十多年前,利格宣布十大长老之一的罗撒叛出蓝达雅,并且颁布命令自即日起,免去罗撒的长老之职,并剥夺罗撒公民权。还在全大陆范围内发出一级追捕令。
“那时候,我师父完全不相信利格的话。他早就知道罗撒在秘密研究古魔法的事,但是他也知道十大长老之中包括利格,谁没有研究古魔法呢?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他跟我说,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罗撒落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因为老老实实地将一切交代了出来,所以被利格打伤遁逃的。
“但是形势比人强,我师父纵使心怀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派我假称追捕罗撒,实则暗中保护。于是我出蓝达雅,一路明察暗访,终于在普兰斯得到了罗撒的消息。但是就在我看到罗撒的时候,我看见了老师达修。我们双方都以为对方要伤害罗撒,于是打了起来,结果我输了。后来,事情搞清楚,我从此就改名换姓跟在达修老师的身边。而我师父罗素则对蓝达雅国内宣称我在追捕路上被罗撒击毙......”说到这里,请学顿了顿,“我现在还记得二十几年前,我离开‘冰雪幻梦’的时候,我的师父罗撒说:‘盖洛,你此次出蓝达雅,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我问为什么。我师父又说:‘我怀疑异端才是真正的魔法我怀疑真理没有和蓝达雅站在一起。’”
“光明系魔法也能用来战斗的吗?”依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般来说不可以,但是我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就可以。”请学的脸看起来有些得意,“准确地说,我是一个非完全的光明系魔法师。”
“非完全的光明系魔法师?”依维斯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的光明系魔法中还夹杂着其他各种魔法,风、火水、土等都有。”请学说。
“你们不是每一次只能联系到一个神吗?”依维斯问道。
“是啊,但是高级一点的神一般会的东西都很多的啊。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而已。”请学笑着说道,“这是个魔法的小秘密,不要到处和人家说哦。”
“哦,知道了。”依维斯说。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请学说道。
“三师兄,你问的所有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古魔法。”依维斯说道。
“古魔法真的出现了么?”请学兴奋地站了起来。
“是的。”依维斯点点头。
“可不可以跟我演示一下?”请问问道。
“当然。”依维斯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看着那块石头。”只见他紧盯着那石头,不到一秒的时间,那石头就灰飞烟灭。
“你没有在心中默念咒语吗?”请学问道。
“没有。”依维斯说道。
“这就是古魔法吗?真是太神奇了!”请学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快,依维斯你快点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芽”
依维斯看着请学一副急切的样子,真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时沉默寡言的三师兄。果然是个对魔法无比痴迷的人啊。
可怜的依维斯于是被请学拖住一直讲,讲到昏昏欲睡,请学还是不放过他,拼命地问问题。“真是奇怪,他不是比我睡得还少吗?怎么精神比我好这么多?”在这一片不解中,依维斯终于睡倒了过去。无论请学怎么大声叫唤都不再醒来。哈,就是打雷也不会醒!
九、自古痴情无寄处
依维斯连续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才醒来,身边也没有看见请学。出门一问才知道请学后来也撑不住,回房间睡觉去了。依维斯还以为那个家伙是不需要睡觉的呢。
依维斯到厨房随便找了些东西填饱肚子之后,就去找罗撒,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进门就看见阿雅坐在罗撒旁边,其他人都不见了。而罗撒正在和阿雅说话。
“罗撒爷爷,你这么快就醒了?”罗撒看起来蛮精神的,依维斯欣喜地说道。
“多亏了你啊,依维斯。”阿雅对着依维斯甜甜地笑道。
“你别这么说。”听到阿雅的话,依维斯马上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大,阿雅的笑脸对依维斯越来越具杀伤力。
“唉,依维斯,可惜你就是年纪小了一些。”罗撒揶揄地看着阿雅,说道。
“师父你乱说什么啊?”阿雅是聪明人,马上羞得满脸通红。
“你们在说什么啊?”依维斯有点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说什么?”看着阿雅的满脸怒容,罗撒赶忙笑着说道。
“依维斯,师父是老不羞,我们不理他。我们找婆兰去吧,看看他的伤好得怎么样了。”阿雅说着,就不由分说将依维斯拖到门外。
“罗撒爷爷,好好保重身体哦!”在被阿雅拖出去的途中,依维斯笑着摇着手对着罗撒说道。
“知道了,玩去吧。”罗撒轻松地笑着说。但是,等到他们两人一出门,罗撒马上就用手捂住胸口,自言自语道:“到底还能撑多久呢?”
阿雅和依维斯两人来到婆兰房间的时候,看见婆兰正从床上走下来。看得出来,还是很费力,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下床了。
“婆兰,你终于能下床了?”看到眼前这情景,阿雅兴奋地大叫起来,一点也不顾忌淑女形象。(虽然平时其实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但是还算是比较斯文的。)
“是啊,多亏你这几天的细心照顾。”婆兰也很高兴地说道。
“婆兰师兄,恭喜你啊,好得这么快。”依维斯也笑着说道,但是笑得很勉强。
“谢谢你,依维斯。”婆兰不是一个多心的人,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这么多。
本来,刚进来的时候,依维斯看见婆兰能下床走路也是打心眼里高兴。但是看见阿雅和婆兰这么亲热,而阿雅对婆兰的称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婆兰师兄”或者“婆兰哥哥”变成了“婆兰”。不知道为什么,依维斯心里就有点酸酸的,所以也就没有起初那么高兴了。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怎么这么的奇怪?”依维斯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从前从来不曾有的奇特感受。
依维斯差不多已经全好,罗撒的精神看上去也不错,婆兰也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让达修挂心了。那个人的伤好像也休养得差不多,可能在这两三天就可以行走自如,但是达修却仍然很是挂心。
达修不是担心她的伤势,而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将那天发生的战斗的前后细节都了解清楚。他知道,她为他做了很多事,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而且她这样做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好处,甚至还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达修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是,她确实为他做了很多事,很多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老师,前辈要走了。”西龙一脸欣喜地跑来找达修,但是一看到达修,他马上就将脸上的欣喜收敛殆尽。
“哦,是吗?她行动不是还不很方便吗?”达修站了起来问道。
“是啊,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但是她还是坚持要走啊,我们大家怎么拦都拦不住。”西龙说。事实上,除了修罗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一句挽留的话。
“她人在哪里?”达修急忙问道。
“可能已经快到山腰了吧。”西龙说道。
“混账!那你现在才来说?”达修大声骂道,他真的生气了。西龙知道自己闯祸了,缩在一旁不敢说话。达修也不理他,身影一闪,已经追出门去。
果然,在快到山腰的时候,他看见了梅里沙一瘸一瘸的身影。看到梅里沙这身影,达修不由得心中一痛,这就是普兰斯当年的三公主吗?
在二十九年前,只有二十七岁的达修凭借他的惊人武技击败当时排名十大高手中的一位。从此,在普兰斯声名鹊起。甚至隐然成为西部大陆年轻一代武者的精神领袖。
自古美女爱英雄,这是永远不会变的真理。不只是普兰斯,就是在整个西部大陆,少女们梦中情人的排名前三位中一定有达修。但是奇怪的是,达修自从十四岁成年一直到将近二十七岁,十几年间,却始终是独自一人。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媛在达修的冷冷拒绝中败下阵来,少女们终于开始学会接受达修嗜武成痴,对男女之情并没有太多兴趣的说法。但是,这些人里不包括梅里沙,这个普兰斯娇贵的三公主。
“我喜欢你。”在梅里沙十七岁这一年,她终于鼓起勇气对已经三十一岁的达修说道。
“除了更高层次的武技,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达修像拒绝其他女人一样拒绝她。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但是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宁愿对一个死人那么痴情,也不愿意接受我?”梅里沙大声说道。
“你还真不是一般刁蛮!”达修当时几乎出手打她,但是念在一个故人,咬牙切齿地忍住没有出手。
“你这个傻瓜,我哪里不如姐姐?她就是死了,我也不如她吗?”梅里沙几乎要哭出来。
“和她比?你不配!”达修恶狠狠地说道。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跟我在一起呢?”梅里沙完全不理达修的脸色,继续撒着娇问道。
“等你可以打败我的那一天吧。”说完达修没有再理她,转身就走了。
“达修,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话。到我能打败你的那一天,我会来找你的。”梅里沙冲着达修的背影大声说道。
从此,每过个半年,梅里沙就会来找达修比武。达修为此四处搬迁,最后不胜其扰,于二十三年前隐入不言山,才得以安宁。
“这二十多年,你是不是都是在地下武斗场中修炼武技?达修问道。
“不关你的事。”梅里沙没有回头。
“你身为一国公主,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你不知道那里每天都在死人吗?”达修又说。
“不关你的事。”梅里沙依然没有回头。
“黑暗系的武者虽然成长迅速但是凶险异常,你还是放弃了吧,那样对你......不好。”达修又说。
“不关你的事。”梅里沙的身形有些颤抖,“二十多年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我们年纪都大了,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达修的声音让人听起来确实显出几分老态。
梅里沙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我陪你到处走走。”心里知道不能给任何承诺,这已经是自己所能做的极限了。
“不要你可怜我,我现在终于知道,勉强的东西没有什么意思。”说着,她右手抹过脸颊,继续一瘸一瘸地往前走,“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达修没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望着那一瘸一瘸离去的背影。突然,达修别过脸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就是那个三公主吗?”
达修有些愧疚。一个人为你付出二十九年人生最珍贵的光阴,而你却无以为报的愧疚。然而,达修知道,这是他惟一能为梅里沙所做的。他知道,梅里沙并不会知道,他达修曾经为她真正的心痛过一次,就像梅里沙从前为他付出了数十年,而他一无所知一样。
但是,达修的心痛,并不是为了梅里沙,说穿了,只是为了自己。就像梅里沙,数十年的付出,其实不是为了达修,说穿了,也是为了自己。既然是这样,那么受伤还有谁能怨呢?
明知是火,却偏要去扑,是飞蛾;明知是梦,却偏要去追,是世人。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也不在乎自己会遇到什么,只是盲目地追逐。追到路的尽头,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原来所有的坚持都只是一个无谓。所谓的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达修终于完全看不到梅里沙的背影。又独自站了好一阵,才收拾起心情,步履蹒跚地回到山上。
当达修走回房间的时候,依维斯在旁边看到,他第一次发现,达修似乎真的有点老了。他走进房间,坐到达修的身边,问道:“师父,你在为什么而伤心呢?”
“依维斯,你知道世界上最值得伤心的事是什么吗?”达修没有回答依维斯的问题,反问道。
“不知道。”依维斯说。
“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来,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久没有伤心了。”达修说道。
“依维斯不懂。”依维斯说道。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懂的。”达修说道。
依维斯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达修身边,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依维斯都陪着达修静静地坐着。因为,依维斯的直觉告诉他,达修这时候需要一个人坐在身边。达修不需要和他说什么只需要他静静地坐在身边就够了。
深秋的寒风从窗口缓缓地吹过。如果有幸,它们中间会有那么几缕悄悄地钻进房间的话,那么,它们将目睹到一段悲伤。这一段悲伤并不属于普兰斯第一武者,而是属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而这一段悲伤,无论坐在旁边的这个少年有多么高的智慧,他也永远不可能捉摸到,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因为,在悲伤面前,天才也是那样的无力。
十、伤心初恋时
又一个多月过去。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大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练功、吃饭、玩乐。
只是依维斯的负担更加的重。除了从前所做的一切现在都要做以外,还加了一条,就是每天都要应付请学。依维斯无法想像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一个人可以将同一个问题问上上百遍,而且每一遍都要求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