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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听完了章沛然的汇报,崔浩天遗憾地说:“沛然同志还是缺乏经验啊,本来可以获取更多的情报的,现在好了,那个鬼子是再怎么也不会开口了。”

马团长说:“看来敌人已经侦察到了我兵工厂的具体位置并准备进攻,我们必须马上向上级领导汇报,我必须走了,沛然,这次干的不错。”来不及说更多了,马团长就匆匆地走了。

刁忠发对章沛然伸出了大拇指说:“你小子可真有办法。”

童卉眼中也有了赞许甚至是崇拜的成分,章沛然正美着呢,门外忽然有战士报告说:“指导员,周大队长回来了。”

众人皆兴奋的“啊”了一声。

还没等众人出去迎接,周剑锋人未到声先到:“同志们,我回来了。”

童卉喜出望外叫了一声:“周师兄……”起身往门口冲去。周剑锋亲昵地拉着朵儿进入,朵儿险些与童卉撞在一起。童卉叫:“周……”看见朵儿,话没出口,愣在一边。

周剑峰的注意力并未在童卉身上,他上前一步向大家敬礼:“同志们辛苦了。”

朵儿怯生生地拉着周剑峰的衣角,紧跟在周剑峰的身后,低着头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童卉的脸色顿时僵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周剑峰身边的朵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章沛然看看朵儿又看看童卉,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分开众人走上前去:

“周队长,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然后他诡秘地一笑问:“这位姑娘是?”

周剑锋赶紧把身后的朵儿推到大家面前,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说:“哦,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朵儿姑娘,我、我就是她救下来的。”

大家也都好奇地看着周剑峰身边的朵儿。

朵儿不好意思说:“我救周大哥,周大哥也救了我……我和周大哥……我们……”

众人一阵哄笑,议论纷纷说:“这姑娘还害羞呢……人可长的真俊。”

童卉对大家的议论充耳不闻,一直充满敌意地盯着朵儿,神色不断变化。朵儿看到了童卉的眼神,她显得更加紧张,下意识的往周剑峰的身边凑了凑。

周剑峰也看到了童卉的神情,他有些尴尬地冲童卉一笑,机智的一转身挡在了童卉和朵儿之间。

章沛然则暗中窃喜,上前想进一步证实说:“朵儿姑娘,你和我们周队长是……”话没说完,被王亚茹打断,只听王亚茹说:“大家先静一静。同志们,我们等一下再给周队长接风,现在情况紧急,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周剑锋松了口气,急忙转移话题问:“王大姐,什么紧急情况?”

王亚茹说:“小鬼子正在……”

崔浩天神色一变,迅速打断:“王大姐,我看还是等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吧。”

王亚茹和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崔浩天,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崔浩天继续说:

“同志们,现在的敌我形势非常复杂,我们一定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不能随便暴露了我们的行动意图。”

大家听了这话,一时无人搭腔。

崔浩天看看周剑锋说:“周剑锋同志离开了部队这么久,现在突然回来,还带了一个陌生的姑娘,这个时候正好碰上我们抓住日本军官,截获了敌军重要情报,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听完崔浩天的话,周剑锋顿时愣了,他想不到崔浩天连他都要怀疑,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众人也是一片沉默。童卉的嘴唇动了动,但看了一眼朵儿,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王亚茹不满意地说:“崔副队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段时间周队长在群众家养伤,我们都是知道的。”

崔浩天:“王大姐,周队长在老乡家养伤我们只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在这么复杂的形势下,我看还是先向上级汇报一下,在上级指示下来之前,我建议先请周大队长和这位朵儿姑娘委屈几天。”

王亚茹很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要先把周队长和朵儿姑娘关起来?”众人也是张大了嘴巴。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般。

崔浩天赶紧解释道:“不是关起来,是让周队长暂时在房间里休息,王大姐,我们假设,如果周队长有什么问题,你我负得起这个责吗?现在没有上级指示,如果我们擅自让突然回来的周队长领导或者参与我们的重大行动,万一有个闪失,你我负得起这个责吗?”王亚茹也顿时哑口无言。

朵儿紧张得紧紧靠向周剑峰。周剑峰下意识地搂住朵儿说:“朵儿,你别怕。”

童卉看了一眼周剑峰,终于爆发,她蛮横的冲崔浩天喊道:“不可能的,周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你凭什么要关他?”

崔浩天恼怒地说:“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是在房间里休息,不是把他关起来!童卉!别忘了你是一个军人,没有权力质疑上级的命令!”

童卉怒视崔浩天说:“你……”章沛然诡秘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他和崔浩天可是打过多次交道了,知道和这种人相处,还真不能硬碰。

周剑峰毕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想了一下就说:“行了,王大姐,小卉,你们都别为难了,崔副队长说得有道理,我回来也是急了点。我们就遵从命令吧。”

崔浩天突然厉声叫道:“卫兵!”

门外两名战士进来:“到!”

崔浩天:“把周队长和这位朵儿姑娘先送到禁闭室旁边的两间房间里休息,没有我和教导员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打搅周队长。”战士一听蒙了,没明白过来。

崔浩天厉声喝道:“还不执行命令!”

战土只得说了声:“是!”但还是站着不动,周剑峰不想难为以前的老部下,就主动往门外走,朵儿则紧随而去。两名战士纳闷地看看大家然后才转身跟了出去。

王亚茹对崔浩天决定无可奈何,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私下让通信员把这个消息送给团部,并暗暗地想:“要是马团长能晚走几分钟,可不就没这事儿了吗?”可想归想,现实已经这样了,只能尽力补救。

才送走了通讯员,童卉又急火火地跑了进来一个劲儿地问:“亚茹姐,怎么办?怎么办呐?”

王亚茹问她:“怎么了?”

童卉说:“崔副队长让我去看押那个叫朵儿的姑娘。”

王亚茹无奈地摇摇头说:“就照他的意思办吧。”

童卉急得手足无措:“周队长呢?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周队长他们关起来吧,他还是我们的队长啊。”

王亚茹安慰道:“别着急,没事的,好人终究会得到证明的,周队长没有问题,这我也相信他。但是崔副队长的做法也不是一点没有道理,况且我们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他这么做。周队长毕竟离开部队的时间太长,现在情况又万分紧急,我们现在只有耐心一点,等待上级的指示。”

童卉的脑子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王亚茹拍拍她的肩说道:“好了,去吧,好好照顾朵儿姑娘。”

童卉不禁嘟哝道:“周大哥也真是,好端端地带一个什么姑娘回来。”

王亚茹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丫头,别乱想,人家可是救了周队长的命呢。”

童卉只好嘟着嘴悻悻地走了。王亚茹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童卉郁郁寡欢来到禁闭室,朵儿在窗内看见了她,忙大声喊:“同志!”

童卉站在窗外,冷冷地看着朵儿。朵儿又问:“同志!你们把周大哥他怎么了?”

童卉见朵儿为周剑峰着急的那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冰冰地说:“怎么处理周队长是我们八路军内部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干嘛!”

朵儿焦急地说:“周大哥可是好人,他不是你们反扫荡大队队长吗?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童卉突然喊道:“还不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跟他回来?”

朵儿怔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她:“我……?”

童卉转身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房间。朵儿见童卉进来,迫不及待地说:“你们快放我出去,我要去看看周大哥,他伤刚好,身子还很弱,不能因为我让他受委屈……”

童卉醋意十足说:“拜托你不要一口一个周大哥好不好?我们是八路军,不兴大哥长大哥短的。”

朵儿一把拉住童卉说:“那你放我出去行不行,我要去照顾周大……队长。”

童卉严肃地说、“你坐下,周队长用不着你去照顾。”朵儿只好呆呆地坐下,眼神却流露出一副哀怜的样子。

此时童卉的表情,俨然就是一个崔浩天的女性版,她两眼紧盯着朵儿,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才鼓起勇气:“你……你告诉我你和周队长是什么关系?”

朵儿突然脸红了说:“我、我和周大哥……我们是……我们在一起住了。”

童卉吃惊地问:“什么?你们都住在一起了?”朵儿羞涩地点了点头。

童卉根本没想到是这样的,她一下愣了,突然她气急败坏说:“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肯定是你主动勾引周……”

朵儿急忙解释说:“同志,你误会了,我跟周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童卉忿忿地继续问:“到底是什么样?你今天必须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朵儿低着头说:“上次日本鬼子进村扫荡时,周队长受伤后跳到我家院子里就晕倒了,俺爹和俺妈为了保护周队长,就把周队长和我都藏到了地道里……”

朵儿说着说着突然哭了。童卉阴沉着脸仍然一言不发。

朵儿哽噎着继续说道:“因为地道小,俺爹和俺妈都下不来,后来、后来他们在外面都被日本鬼子给抓住了……”

童卉听到这里,心里也难受起来,她终于忍不住扶着朵儿的肩膀,关切地问:

“朵儿姑娘,后来呢?”

朵儿哭泣着说:“周队长当时醒了,就想冲出去,但是俺爹和俺妈对我交待过了,说外面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一定不能让周队长出去,所以我就死活抱着周队长,没有让他出去。可是我们,我们……”朵儿抽泣得厉害,几乎说不下去了。

童卉紧紧地搂着朵儿问:“后来怎么样?”

朵儿强忍着眼泪:“后来、后来……我们,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日本鬼子杀了俺爹和俺妈。”朵儿一口气说完便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童卉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朵儿姑娘,你不要太伤心了,你的仇我们一定会为你报的。”

朵儿慢慢收住哭声,但仍然禁不住抽泣说:“周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童卉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她歉疚地说:“朵儿姑娘,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对你太凶了。”

朵儿擦擦眼泪抬起头来:“没有,俺,俺就是想起俺爹和俺妈来了,同志,你、你不会笑话俺吧?

童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会……朵儿,你以后就叫我童卉就行了。”

朵儿说:“童卉同志……”

童卉笑了:“直接叫名字就行了,童卉。”

马团长收到了王亚茹的信,说了声:“乱弹琴!”然后就带着人骑马赶到了反扫荡大队驻地。到的时候,王亚茹正在崔浩天那儿为了周剑锋的事儿争论不休呢,马团长一进去,王亚茹喜出望外,一把握住马团长的手说:“团长,您可来了。”

崔浩天也立即站了起来迎上去说:“马团长!”

马团长松开王亚茹的手,直截了当地对崔浩天说:“小崔呀,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这个人原则性强,有党性,有觉悟,这都很好。但是,你怎么能连自己相处这么多年的老战友都不相信了呢?”

崔浩天惶惶恐恐地:“我……”

马团长打断他:“别说了,赶紧去把周剑峰给我找来。”

崔浩天:“是!来人!”

马团长很生气:“别叫人,你亲自去!”

崔浩天立即一个敬礼:“是!”然后仓惶地跑了出去。

马团长见崔浩天出去了,一个拳头捶在桌子上说:“这个小崔,搞的什么名堂嘛。”

说着话的时候,刁忠发也进来了,他叫:“马团长!”马团长示意他坐下。

不一会儿,周剑峰快步地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诚惶诚恐的崔浩天。

周剑峰看见马团长,敬礼:“报告团长,反扫荡突击大队大队长周剑峰归队!”

马团长迎上前来,握住周剑峰的手:“哎呀,行了,别一本正经的,你回来我就放心了,从现在起,你要给我好好地教训教训小鬼子,不能让他们以为一次大扫荡就把我们打垮了。”

周剑峰笑了:“是!团长。”

马团长打量着周剑峰:“你受苦了。当时战士们找了你很久,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周剑峰:“是啊,都是乡亲们救的。鬼子当时搜得紧,我在地道里呆了俩月,刚一出来,又被乡亲们送到了白洋淀。那里离部队比较远,跑都跑不回来,乡亲们也不让走,其实我的伤早就好了。”

马团长嗔怒地瞪了一眼崔浩天:“你这个小崔,差点误了我的正事……”

崔浩天惶恐地握住周剑峰的手说:“对不住了。剑峰,我也为部队着想,多包涵。”

周剑峰宽厚地说:“没事没事,我也是一心想急着回来,连个招呼也没打。”

马团长说:“好了,这事就别提了。剑锋啊,你回来得正好,现在正好有个非常紧急任务要交给你们。”周剑峰精神抖擞地看着马团长,崔浩天则落寞地坐在了旁边。

马团长指点着墙上的军用地图:“现在鬼子的大部队正在向我冀中兵工厂一带推进,准备从正面攻击我们,川岛的挺进队也从后面包围上来,企图切断我们兵工厂的后路。我军的部队分散在各地,短时间内难以应对大批日军,形势非常危急,所以总部已经命令兵工厂撤离。反扫荡大队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他用手在地图中点了点,“你们离兵工厂比较近,所以你们现在是唯一一支可以最快赶往兵工厂阻止敌人的部队。我命令,周剑峰!”

周剑峰等人早已经在期待马团长的命令了,立刻立正说:“到!”

马团长说:“你立刻带领反扫荡大队赶往……。”他在地图上某处划了一个圈说:“这里,偷袭敌人的指挥所,咱们给他来个围魏救赵,同时派出一个小分队。”他又指了指地图说:“在这里阻击川岛的挺进队,掩护兵工厂撤离。”

周剑峰回答:“是。”

马团长继续说:“这是我们兵工厂撤离的必经之路,你们必须在川岛到达这里之前抵达这里,阻击敌人,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为兵工厂的转移赢取时间。”

周剑峰继续回答:“是,团长。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马团长嘱咐道:“冀中兵工厂是我八路军在冀中平原上的后勤弹药基地,你们一定要死死咬住川岛,务必要保证兵工厂的顺利转移。”

周剑峰:“团长请放心,不把鬼子拖住,我就再不用回来见你了。”

马团长:“好。”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夜里两点钟,你们还可以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出发。”

周剑峰:“是。”

周剑锋一被放出来,朵儿自然也没事儿了,她一出来就又去找周剑锋黏糊去了,童卉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朵儿径直就跑到了大队部,而这时马团长周剑锋等人还在商量战事,不料朵儿突然闯了进来,大声道:“周大哥,俺也跟你一起打鬼子去。”

童卉也跟了进来,冲着朵儿喊道:“谁让你进来的?你不能进来!”周剑峰急忙上来护住朵儿:“哎,小卉,她是来找我的。”

童卉听到后忿忿地看着周剑峰,两人四目相对。周剑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解释:“小卉,朵儿是……”

童卉不满地转过了头去,故意不看他。

周剑峰略感尴尬,转向对朵儿:“朵儿,你进来干嘛,赶快出去。”

朵儿则不依:“俺不出去,俺要参加八路军,跟你们去打鬼子。”周剑峰转而厉声道:“还不出去!打鬼子哪是你干的事儿!”

马团长此时则在旁边打量着朵儿:“哦,这应该就是朵儿姑娘吧,我知道你,你把我们周队长照顾得不错啊。”

朵儿不认识马团长,不知道怎么应答。周剑峰示意她:“这是马团长。”

朵儿嘿嘿笑着说:“马团长好!”

马团长点点头,假装对周剑峰喝斥到:“剑峰啊,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嘛,你怎么能对她这种态度呢?”

周剑峰十分尴尬说:“我……”

马团长继续赞许朵儿:“朵儿姑娘不错呀,我本人要感谢你,八路军也要感谢你,你把我们的周大队长完整地送回来了,你很了不起呀。”

朵儿狡黠地笑了:“团长你要谢俺就让俺参加你们八路军吧,让俺也跟你们打鬼子去。”

马团长大笑起来:“你这个丫头片子,倒是讹上我了。”

周剑峰赶紧制止朵儿:“朵儿,别瞎说。打鬼子有我们就行了,你去干什么呀?”

朵儿忿忿地说:“谁说俺就不能打鬼子了,鬼子把俺爹俺妈都杀了,我要找他们报仇去。”

马团长说:“好好好,朵儿姑娘这话说得有理。”他说着转向周剑峰说:“剑峰,你受伤她不是把你照顾得很好嘛,咱们的部队很需要这样的丫头啊。”

周剑峰:“团长……”

马团长:“行,我看就这样。朵儿姑娘,你的要求我批准了,你就呆在反扫荡大队的卫生队,帮助卫生员照顾伤员,可不能偷懒哦。”

朵儿兴高采烈地说:“谢谢……”她突然忘了马团长怎么称呼,眼神赶紧向周剑峰求救。周剑峰轻声提醒:“马团长。”朵儿大声道:“谢谢马团长!”

众人一下子乐开了,只有童卉一脸黯然。

周剑锋瞥了一眼童卉,心里咯瞪地跳了一下,他轻轻地叹口气。童卉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趁着大家都在欢呼的时候,从指挥部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走出来。一出指挥部,她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童卉正郁闷着,听见有人在后面叫她“童卉,童卉。”她一回头,看见章沛然从后面追过来。她赶紧抹了抹眼睛,怔怔地站住。

章沛然走到她身边,用手捅了她一下兴奋地说:“这回我的情报可立了大功了。”

童卉心不在焉,没理他。章沛然又捅了她一下说:“童卉,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童卉一转头看着他恼怒地说:“你烦不烦呐,别老动手动脚!”说完就跑了。

章沛然又被莫名其妙地凶了一顿,自言自语地说:“你吃醋也别朝我发火啊,真是的……”说着愤愤地往旁边一棵小树上踢了一脚,却弄疼了脚趾,低头一看,脚下穿的鞋已经张了大嘴,露出了脚趾头。

章沛然郁闷地回到营地,胖头看见他那样,就笑着说:“沛然?是不是又被童卉骂了?我看呐,你也别费那个心了,人家的心不在你这儿。”

章沛然所问非所答地说:“阿新呢?我鞋破了,请他给补补。”

胖头说:“阿新出任务了,要不我给你看看?”

章沛然说:“算了吧,给你那还不得越补越破啊。”

“你还别看不起人……”胖头还想坚持,章沛然已经进了屋,一头扎到床上去了。

刁忠发远远地看见了,不语。等大家都入睡了,他悄悄走到章沛然床前,弯下腰捡起章沛然的军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双新鞋悄悄地放在地上。正要起身离开,章沛然却突然起身把他拉住了,轻声地叫:“班长。”

刁忠发回过头:“没睡呀?”

章沛然一把抓起地上的鞋,塞给刁忠发,“这你拿回去。”

刁忠发说:“拿着穿吧,小子,你的鞋太旧了,穿着咯脚。”

章沛然感动地说:“我不要了,你的鞋也很旧了,自己留着穿吧。”

刁忠发说:“嗨,我这把老骨头,穿什么鞋都一样,咯不着。”说着重新把鞋放回地上。

章沛然仍然推辞说:“不要,班长,你自己穿吧,我这鞋还好好的呢。”

刁忠发说:“小子,这次任务重,你的鞋破了,到时跟不上队伍就麻烦了。”

章沛然抬头看着刁忠发,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不争气地往下掉。刁忠发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轻轻地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就出发了,周剑锋伤愈后又一次带队执行任务,显得非常激动和兴奋。

队伍中,刁忠发的班作为尖兵。胖头等侦察班战士依次从刁忠发的身边跑过,章沛然最后一个上来,他轻轻叫了声:“班长……”刁忠发刻意地低头看了一眼,在章沛然的脚上,穿的正是刁忠发给他的那双新鞋。刁忠发欣慰地拍了拍章沛然,二人随即一起跟上了队伍相继跑上前去。

刁忠发带领战士们赶到预设阻击地点后,立刻分派任务。胖头在前方进行侦察,章沛然带人在路上埋地雷,童卉带着新式狙击步枪设伏,重点的狙击目标是敌人的军官。因为他们人员少,只有在有限的时间内大量杀伤敌人的军官才能有效地迟滞敌人的行动。

章沛然才把地雷埋好,胖头就急匆匆的猫腰跑了回来,刁忠发马上对着章沛然他们做了个手势:“鬼子来了……”

大家赶紧把埋地雷的地方做好隐蔽,撤回到阵地上。他们才撤回,日军的一支部队就出现在山坡下小路上,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突然,走在前面的队伍踩响了地雷,连环雷阵被引爆,地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几个日军军官立刻拔出军刀组织部下进行反击,刁忠发大喊一声:“打!”战士们纷纷射击,借着大家的火力掩护,童卉迅速开枪,几名日军军官纷纷中弹。

一阵激烈的枪战后,刁忠发一看,日军队伍里挥刀的人不多了,就下令撤退,趁日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撤离。

这一仗打的狠、准、快,完全没有给日军反击的机会,因为军官大批受伤,这支日军部队在进行了有限的追击后,只得就地转入防御,同时电告上级,要求增派指挥官。

刁忠发此时却带着小分队一口气狂奔了二十多里山路,与周剑锋率领的主力在预定地点会合了。

会合地点就在日军指挥部附近的一座山上,周剑峰用望远镜看到了山坳的一片灌木林中露出几支高高的天线,还有一顶军用帐篷,帐篷外隐约还可见几个戒备森严的士兵。

周剑峰观察了一下,把望远镜递给崔浩天说:“你看看。”

崔浩天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说:“没错,这就是鬼子的一个指挥所。”

周剑峰说:“看来团首长就是英明,我们如果拦截川岛的部队,也会有很大伤亡,而且也只是掩护兵工厂撤退,但是要是能打掉他们的指挥中心,就等于打掉了鬼子的大脑,让他们前方的突击队失去指挥,这才是营救兵工厂最好的办法。”

章沛然气喘吁吁地说:“这也正是古书上说的围魏救赵吧。”

童卉捅了他一下说:“你还是先把你的气儿喘匀了再说话吧。”

周剑锋又拿起望远镜观察,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递给刁忠发说:“左面山后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帐篷,都架着天线。”刁忠发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说:“还真是……”众人一阵唏嘘。

王亚茹说:“竟然有这等事。日本人可真狡猾!”

崔浩天也问:“那我们到底打哪个?”

周剑峰不语。刁忠发放下望远镜,回头还给周剑锋说:“不行我们就两个一齐端了他。”

周剑峰说:“不行,咱们兵力不足,现在只能打一个。”

崔浩天问:“这两个都像是指挥部,打一个有用吗?”

周剑峰猜测着说:“鬼子使了迷魂计,这两个一定有一个是假的。”

王亚茹问:“那怎么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周剑峰思虑着说:“这的确不太好办。”

就在大家发愁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几声狗叫。周剑峰拿出望远镜循声望去,看见左边的一个帐篷里跑出两只半大的哈巴狗儿来。放下望远镜说:“怪了,怎么还有哈巴狗儿?”

章沛然此时气已经喘的差不多了,突然问:“有俩帐篷?那哈巴狗是从那个帐篷里跑出来的?”

周剑峰说:“是左边的那个会议室。”

章沛然笑道:“那就简单,左边那个是真的会议室。”

王亚茹问:“章沛然,你怎么如此肯定?”

章沛然说:“上次殴战的时候,德军从望远镜观察到法军前线战壕里跑出一只猫,判断出这是法军的总指挥部,因为只有高级指挥官才有权力在前线养猫。结果德军重炮轰击击毁了法军指挥中枢,德军大胜。我想这个道理同样适合于现在的日军指挥中枢。”

刁忠发忍不住自豪地表扬章沛然说:“呵,没想到你小子学问还蛮大的嘛,什么都知道点。”

胖头说:“行啊,你小子,没想到我脑袋这么大,还是比不上你呀,你小子不光抓鸡有一套,对狗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啊,好家伙,赶上亲戚了。”

章沛然说:“胖头,你看你说的,我对你的了解也是一清二楚啊。”

胖头说:“嘿,你小子,一点亏不吃啊。”

大家不敢大声笑,纷纷掩着嘴偷乐。王亚茹也赞赏地点了点头。

崔浩天反驳道:“德军和日军不一样,我们也没听说日本哪位高级将领爱养宠物狗。这要打错了,我们就很可能全军覆没。”

大家把眼光看往周剑峰,周剑峰却一直沉思着,似乎不好下这个决定。

章沛然说:“你没听说不等于没有,这不是眼睁睁地在眼前跑着呢吗?不是鬼子高官养的,难道还是勤务兵养的?”

“你!”崔浩天见章沛然当面顶撞自己,气的不行,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童卉见状也说:“我认同章沛然的看法,我在天津时看到一些日本将领的夫人,有几位夫人倒是很喜欢养宠物的,有养猫的有养狗的。所以我认为,跟德军一样,日军在前线也只有高级指挥官才有权力养宠物狗。”

童卉说话的时候章沛然一直看着她,似乎是很欣赏。童卉说完朝章沛然点了点头。

周剑峰终于作出决定:“好,就打左边山后那个会议室。”

崔浩天不放心地说:“剑锋,万一要是打错了……”

周剑峰果敢地说:“我负全部责任。”

接下来的本事就看周剑锋的了。日军把指挥部正好建在山崖下,背靠山崖,自以为易守难攻十分安全,却没想到周剑锋率部爬上后山,用树藤把战士吊在悬崖边上,从上不断地朝山下面扔手榴弹。后面的战士则一个接一个地向前面的战士递送手榴弹。这简直赶上了轰炸机。而日军根本无法想到手榴弹从自己的头顶下来。就这样手榴弹接二连三地从天上掉下来,日军会议室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周剑峰、王亚茹和刁忠发等人站在边上,听着山下日本人呼天叫地的喊声,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众人一阵大笑。

刁忠发听见日本人在下面被炸得哇啦哇啦乱叫,就对章沛然说:“沛然,你听听小鬼子都喊啥呢?”

章沛然凝耳细听了一下山下传来的呼喊声,突然大喜:“太好了,日本的山田旅团长阵亡了。”

大家一愣,都有点不相信。见众人还不太相信,章沛然接着说:“让我翻译给你们,听好了。”然后章沛然一边听着日本人的呼喊一边故意学着日本人哀号声翻译。

“山田旅团长、山田旅团长,你不能死呀!”

“参谋长呢参谋长在哪里?”

“参谋长也阵亡了。”

童卉见章沛然故意夸张的劲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周剑峰平时总是一副严肃的脸,这次本来忍了半天,也禁不住“噗哧”一下笑开了。

王亚茹捂着胸口:“这个章沛然,怎么这么搞笑啊。”

其他人等皆笑翻在地。

胖头搂着章沛然:“兄弟,等打完了鬼子,咱们俩上天津三不管撂地说相声去。”

刁忠发说:“什么时候去,告诉我一声,我在三不管朋友多,给你们捧场去。”

众人在笑,章沛然却严肃地说:“捧人场,你们就别去了,搞不好,我不仅挣不着钱,还得请你们吃饭。”

虽然战绩斐然,但毕竟是敌后作战,敌众我寡,为了防止日军疯狂的报复,周剑峰带着部队来不及庆祝胜利,就从山上撤下来了。

正准备翻越一道山梁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枪,走在前面的尖兵应声倒下。其中一个受了伤,连声呼救,后面几个战士冲上去救人,又是几声枪响,他们也应声倒地,而且没一个活口。

周剑峰大声喊道:“隐蔽!快隐蔽!”

战士们纷纷卧倒隐蔽。

童卉见前面受伤的战士还在呻吟着,大惊说:“是敌人的狙击手!”

章沛然想了一下,摘下帽子,用枪顶着慢慢伸出去,左右摇晃。可是这次等了半天却不见任何动静。

刁忠发说:“沛然,没用了,这伙日本人已经识破这招了。”

童卉说:“要不我打两枪,看看鬼子的反应。”

刁忠发判断说:“不行,你一开枪鬼子就能判断出你的位置,从刚才的那几枪看,他们至少有五个人。”

章沛然说:“看我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迅速爬到身边的一处小树林中,又来回地在树林边穿插,并不断地摇动树林,多处树林同时晃动起来。他得意地看着童卉问:“这招怎么样?”

刁忠发赶紧阻止他:“赶紧趴下。”与此同时,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章沛然的头皮飞过。他吓得立刻趴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

童卉等人也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周剑峰严肃地:“看来,我们遇到麻烦了,但是他们人也不多,不然早攻过来了,一定是想拖住我们,好等大部队来进攻。”

崔浩天着急地说:“那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周剑峰想了一下说:“所以我们得换路,借着这道山梁的掩护,从侧翼迂回过去。”他说着,转头看着刁忠发说,“我记得这里有条很隐秘的山沟?”

刁忠发说:“没错。”他向章沛然招手说,“沛然,叫童卉跟着我撤。”章沛然点点头,悄悄向童卉爬去。

章沛然爬到童卉跟前对她说:“向悬崖边撤退。”

童卉头也没回就说:“好,你先撤。我断后。”

章沛然说:“行啊,我帮你。”于是两人交替掩护着向后撤退。

周剑峰带着主力顺利撤退到悬崖边上。这里山势险要,崖壁像刀削过一般直插天空。在悬崖一侧,有一条很难发现的陡峭小路通往悬崖下面。刁忠发率先拨开荆棘,踏上小路说:“快,跟着我向下走。”战士们跟着刁忠发进入小路。

这时日军的援军已经上来了,负责警戒的童卉压低嗓子对周剑锋喊道:“队长,鬼子追上来了。”

周剑峰返回到童卉身旁,眼见着敌人越来越近,战士们却还有一部分人没有过去。

周剑峰举枪瞄准说:“童卉,打前面的鬼子。”说着率先开枪。

童卉盯准敌方一个移动的人影,也“砰”地放了一枪。童卉说:“距离太远,打不着。”

周剑峰说:“吓唬吓唬他们,延缓敌人的速度。”说完迅速走到悬崖边,指挥战士撤离。

童卉一笑说:“明白。”继续开枪射击。

果然,在火力打击下,追击的敌人速度慢了下来。

章沛然笑着说:“这个适合我,不用瞄准,你歇着,我来打。”说着也向日军开枪射击。没打几枪就听“砰!砰!”两声枪响,童卉和章沛然的面前土花飞溅,弄得二人一头一脸。

章沛然在脸上抹了一把,“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泥土骂道:“没打着,气死你。”然后一回头,只见童卉捂着手臂倒在了一侧,鲜血顺着手指逢直往外流。

章沛然一惊:“童卉,你受伤了。”说着赶紧帮她包扎伤口。

童卉显然是吓着了,但她强忍着伤痛说:“我没想到鬼子这么远也能打上。”说着头一歪,晕了过去。

周剑锋听见这边声音不对,跑了过来,一见童卉受了伤,不由分说背起童卉对他说:“沛然,掩护我……”

章沛然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把枪伸出去胡乱射击,看见周剑峰背着童卉跑进小路,才跟着后撤。

童卉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王亚茹和刁忠发、朵儿等人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见她醒来站在旁边的朵儿首先高兴地叫道:“童姑娘醒了!”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童卉虚弱地说:“王大姐,我还活着吗?”

王亚茹一笑说:“活着,活得好好的。”

童卉说:“我都以为我死了。”

王亚茹说:“傻孩子,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咱仗还没打完呢。”

刁忠发在旁边提醒道:“是沛然救了你。”

童卉抬了抬头问:“沛然呢?”

刁忠发咂嘛着空烟袋说:“给你配药去啦。”

童卉长出了一口气说:“当时一听见枪响,我就绝望了,我知道我逃不过那个枪手的枪。”

刁忠发叹道:“是啊,当时是真玄呀,要不是沛然及时跳上去把你抱下来,鬼子的第二枪就肯定打中了。”

王亚茹:“说实话,当时真是怕你们两个人都掉下悬崖去。”

正说着话,只见章沛然端了一碗药进来,见童卉醒了,高兴地说:“童卉,你醒啦,我还正发愁你昏迷着怎么给你喂药呢。”

童卉看着章沛然,睛神里突然溢出一股柔情说:“沛然,谢谢你。”

章沛然突然觉得很不习惯,赶紧说:“你怎么这么客气呀?你一客气我倒不习惯了,你还是骂我吧,我听着顺耳些。”

童卉嫣然一笑:“我以前对你有那么凶吗?”

章沛然只是傻笑,周围的人却不约而同地点头,随后一下子乐了出来。

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是童卉也算是一枪两个眼儿,可得好好休息一阵了。章沛然虽然心系着她,可是现在队伍人手少,章沛然也算是有作战经验的老兵了,经常出任务,不能天天照顾她。朵儿现在在卫生所工作,所以和童卉见面的机会更多。

朵儿虽说是个乡下丫头,却聪明伶俐,来的第一天就看出童卉看周剑锋的眼神儿不对,因此也加倍小心着,可也不害怕,尽管童卉比她漂亮,既是大学生又是神枪手,可朵儿知道自己有自己的优势。有次她来给童卉换药,还没进屋,就听见王亚茹在屋里对童卉说:“周队长去分区开会了,他回来肯定会来看你。”

朵儿伸头偷看,看见章沛然也在,正装着若无其事地帮童卉掖被子。

这时王亚茹又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流了很多血,别说太多话了。我们大家就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记住,千万要好好养伤。”

童卉“嗯”了一声。王亚茹这才带着章沛然走了,朵儿这才装作刚来的样子出现在门口。她一进来,先帮童卉把枕头垫高了些,然后旁敲侧击地问:“那个章大哥很喜欢你吧?”

童卉立即回过头来,警觉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朵儿一愣说:“我就是看章大哥他对你……”

朵儿聪明,童卉也不笨,早就看出这里头有问题,就气恼地说:“我告诉你,我喜欢的……行了行了,以后别胡说了。”

朵儿知道捅着了她的痛处,心中暗喜,但还是柔顺地轻轻扶童卉躺下。童卉现在是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故意闭上眼睛冷冷地说:“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朵儿嗫嚅着说:“不、不用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童卉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朵儿只好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经过几次连续的反扫荡行动,冀中根据地正在逐渐恢复,日军因为兵力开始吃紧,也放弃了大规模的扫荡作战,开始在各个地方盘踞力量,搞治安模范区,目的是向老百姓征粮征款,为他们在南方前线作战的部队补充物资。在这个过程中,日军充分施展‘以华制华’的政策——他们培养了大批汉奸武装,专门为他们效力。

为了进一步打击日伪军的势力,周剑峰去分区领受了新的作战任务:反扫荡大队必须对日军新的作战指令进行侦察,并尽快恢复县、镇上的情报网络。

周剑峰向王亚茹和崔浩天传达了分区任务后,准备去看望一下童卉,出门时遇到了刁忠发,就笑着说:“老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级领导说了让你当排长,回头开会宣布一下。”

刁忠发一听乐了:“我都说不愿意当干部了,你咋还……他的话,周剑峰根本没听见,脚下生风地已经走远。

童卉正在卫生所病床上躺着胡思乱想呢,突然听见门口朵儿兴奋的声音:“周大哥,你回来了?”

童卉一喜,立即从床上坐起来,赶紧理了理头发。

周剑峰走进来笑着问:“童卉,你的手臂没事吧?”

童卉只管痴呆呆深情地看着周剑峰,说不出话来。

周剑峰也突然发现,曾经是那么熟悉的人,怎么一见面突然发现没话可说了呢?这时朵儿上前来说:“周大哥你放心,童姑娘没事,只要休息一阵子就会好了。”

童卉这才说:“我没事。”

周剑峰敷衍道:“没事就好,好好把你的手臂养好,还得靠它打鬼子呢。”

童卉低着头,用左手扶着另一只受伤的胳膊委屈地说:“你,你就惦记着这只手呢?”

周剑峰索性将错就错,故意大声地笑了笑说:“可不是,你这只胳膊可以抵我两个排呢,鬼子可是对它闻风丧胆啊。”

童卉的心开始绞痛。

朵儿听了,心中暗喜,故意拿了一块毛巾上前替周剑峰擦汗:“周大哥,你看你,跑了满身大汗,也不知道休息一会儿。”

周剑峰也不好意思,他挡开朵儿的手说:“朵儿,行了,我不热。”

朵儿不依不饶说:“什么不热,你看你这汗,衣服都湿透了。”她说着竟把手伸进了周剑峰的脖子里。

周剑峰尴尬地对童卉笑了笑,童卉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朵儿才不管他俩什么表情呢,只管推着周剑峰往出走,边走边说:“你赶紧去把衣服脱下来,俺给你洗了。”

周剑峰说:“不用了。”

朵儿说:“什么不用了,这样人会得病的。快去快去。”

周剑峰被朵儿使劲往门外撵。他扭头看看童卉,童卉死死地低着头,面色铁青。

正好这时章沛然也来看童卉,还没进门就看见周剑峰被朵儿推出门外。

周剑峰也觉得这样对童卉太残忍,又不好明说,就气恼地对朵儿说:“朵儿,你别这样行吗?这让人家看见多不好。”

朵儿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好,我不就是叫你去把汗衣服脱了嘛。俺是卫生员,你要是生病了俺有责任,再说了,你俺得重点管。”

周剑峰突然喊道:“这是部队,我是这里的一队之长,我必须要注意影响,你知道不知道?你总是这么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见他发了脾气,朵儿还是害怕得诺诺地说:“周大哥,我、我不是想惹你生气,我是……”

周剑峰看见朵儿惊吓成这样,又觉得不忍,就缓和了口气说:“对不起朵儿,我不是生气,我是想提醒你,这里是部队,我们一定要注意影响。”

朵儿噙着眼泪说:“周大哥,俺不懂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俺只知道俺都照顾你大半年了,俺已经习惯了,别管在哪里,其实我早把我自己当成你的……”

周剑峰觉得再这么说下去不好收场,赶紧说:“哦,我还有事。”说着转身就走。朵儿愣了一愣,追了过去说:“周大哥,你的衣服。”

等他们都走了,章沛然才悄悄地走到院子里,房间里是不敢进去了,只敢隔着窗户往里看,恰好看见童卉痛苦地倒在床上,一把将被子扯过来捂在头上,被子随着身体不断起伏,一看就在哭泣。

章沛然再看看远去的周剑峰和朵儿,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说:“都什么人呐。”

若论怎么把男人变成自己的,朵儿的脑子比童卉好使得多。见周剑锋对她有些冷淡了,她就悄悄趁王亚茹一个人在大队部的时候找到她。王亚茹开始还以为她是来找周剑锋的,却见朵儿怯生生地问:“亚茹姐,我、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王亚茹觉得有些意外说:“和我?行呀。”说着她起身亲热地把朵儿拉到身边坐下说:“朵儿,你有什么话就跟大姐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朵儿摇了摇头说:“没人欺负我,大家都对我挺好的。”

王亚茹说:“那就是又想你爸妈了?朵儿,你放心,你爸妈的仇我们一定报。”

朵儿流出了眼泪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仇俺迟早要报……亚茹姐,俺找你不是想说这个。”

王亚茹关注地问:“那你想说什么呢?”

朵儿犹豫着,半天才嗫嚅地说:“俺……俺……俺想让周大哥娶俺。”

王亚茹大感意外,支吾着说:“朵儿,你……”

朵儿一幅豁出去的神情说:“亚茹姐,你也是女人,俺也不怕你笑话俺,俺和周大哥一起在地道里呆了两个多月,周大哥的吃喝拉撒都是俺伺候的,周大哥的身子俺也都看到了……说句难听的话,虽然俺和周大哥不是夫妻,可俺……俺早就是周大哥的人了。”

王亚茹怔愣说:“朵儿!”

朵儿觉得已经说出来了,就干脆不管不顾地全说了:“俺没别的要求,就是要周大哥娶俺,要不俺就没脸见人了。”说着蒙着脸哭了起来。

王亚茹听完,心里一阵混乱,因为她知道童卉对周剑锋的感觉,现在朵儿又这样喜欢周剑锋,一下不知道怎么安慰朵儿。她稍微平静一下,清理清理自己的思路,对朵儿说:“朵儿,我知道了你的心思,这样吧,我去找周队长聊聊。这是人生大事,不要着急,慢慢来。”

朵儿抬起头对着她说:“亚茹姐,我现在就没什么亲人了,我是把八路军,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亲人,把你当我的亲姐姐,我才有勇气给你说这些的。”

王亚茹搂着朵儿说:“妹子,姐知道。”说着自己的眼眶就红了,心里做出决定要找周剑锋谈谈。

朵儿这一招算是用对了,有时候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送走朵儿,王亚茹转身到周剑锋的房间,找到周剑峰说一起出去聊聊。

周剑锋跟着王亚茹走出自己的房间,沿着驻地的小路,一边走一边聊起来。王亚茹就把刚才朵儿找她讲话的内容大致给周剑锋讲了一下,然后她说:“朵儿的要求我准备向马团长作汇报,马团长应该会相当重视,现在我找你来,是与你商量一下,是不是应该尽快给朵儿一个答复。”

周剑峰为难地说:“指导员,现在日寇的铁蹄还在践踏我们的国土,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曾经发过誓,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我绝不考虑自己的婚事。”

王亚茹说:“剑锋啊,你想过没有,你现在的婚姻已经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一己私事了,它关系到我们八路军和老百姓之间的鱼水关系。就说这次鬼子的大扫荡,冀中有多少老百姓为了救我们而不顾自家的安危,死在了日本鬼子的刺刀之下,他们都是把我们八路军看作是自己的亲人,甚至比亲人还亲。”

周剑峰感慨地说:“我是深有体会,朵儿的一家就是为了救我……王大姐,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照顾朵儿一辈子,可是现在让我结婚是不是急了点?”

王亚茹说:“是这样的,在咱们冀中农村,老百姓的思想都十分的传统,甚至有些封建,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肤肌上的接触,你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周剑峰点了点头。

王亚茹感叹道:“朵儿作为一个在农村土生土长的黄花大姑娘,她能那样子地去照顾你,其实她在心里早就把自己看成是你的妻子了……好了,反正马团长他们还需要再开会研究,你也先别有这么大的压力。”

周剑峰说:“指导员,无论上级领导如何考虑,我都服从组织上的决定。”王亚茹默默点头。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童卉的爱情就算是完了,可是可怜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童卉正躺在床上想心事,突然听见窗外一阵蝈蝈声渐渐地响起,而且越来越响。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蝈蝈?童卉一想,肯定又是那个小子,就叫道:“章沛然,你给我出来。”

章沛然从窗外冒出头来,嘿嘿笑道:“总是瞒不过你,一下子就知道我来了。”

童卉嗔道:“你以后能不能学点好听的,吵死人了。”

章沛然兴致冲冲地绕到门前推门进来,他点燃了屋里的油灯,来到童卉床前笑着说:“对了嘛,就这样笑笑多好。童卉的笑容是很好看很迷人的。”

童卉立即又板住脸:“别没正经。”

章沛然说:“你看,不能说。那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别成天板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你了似的,再笑一个我看看。”

童卉不由自主地想挤出一个笑容来,非常的不自然。但是章沛然还是很满意地说:“哈哈哈,好了,我真走了,今天可真是累死我了。”起身伸了伸懒腰便走出了门外。

章沛然这一走,童卉开始对自己发脾气:真是的,你对着他笑什么笑啊。

心里有事,自然毛焦火辣地躺不住。熬了几天过后,童卉觉得身体手臂好点了,就迫不及待地下了病床,每天天刚刚亮,就去练枪。虽说右手活动不便,她就用左手练习。恰好周剑锋也习惯早起,正好遇了个正着,就悄悄走过去。恰好此时童卉想用右手举枪,可是伤还没好的右手承受不了,枪杆一下子便垂了下来,被周剑锋一把托住了。童卉一扭头,正看见周剑峰也在注视着她。

周剑峰看了她一会儿,爱怜地说:“你伤还没好,不能这样练枪。“童卉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周剑峰故意不注意这些,把枪收起来对她说:“伤好之前,不许练枪。”

童卉幽幽地说:“周师兄,你还记得你失踪前的事么?”

周剑峰哪里忘的了?只不过是装糊涂地问:“什么事?”

童卉补充道:“我们俩的事!”

周剑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俩?”

童卉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回来之后怎么好像突然之间都变了?”

周剑峰此时是有苦说不出。童卉又说:“周师兄、自从你回来后,我就想找你说话,但是你却一直故意躲着我。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失踪之前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我自己的一种幻想。”

周剑峰头一低说:“童卉,对不起……”

童卉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周师兄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朵儿姑娘?”

周剑峰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我……小卉,有些事情,你现在可能一下子不能明白!”

童卉说:“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是啊,她照顾你养伤,你们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躲地道,住山洞,想不产生感情都难啊。”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周剑峰百口莫辩说:“童卉,我……咱们以前的事,我都记得,可是现在,现在有了变化,我……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以后会跟你讲明白,你要理解。”

童卉问:“什么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了个朵儿吗?”

周剑峰为难地继续解释:“童卉,朵儿一家都是好人……”

童卉耍脾气说:“什么好人不好人的?她好好的在家呆着不行吗?干吗非要勾引你?跟着你来八路军干什么呀?”

周剑峰觉得勾引这两个字实在太难听了,就正色道:“童卉,你不能这样说朵儿。”

童卉觉得百般的委屈,正要辩解,却看见朵儿突然飞跑过来叫着:“周大哥!”

周剑峰赶紧轻声向童卉喝道:“童卉,朵儿来了可不许胡说。”

朵儿人未到声先行:“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呀?”

周剑峰尴尬地说道:“童卉大清早的跑出来练习射击。”

朵儿:“童姑娘,你伤都没好,练什么枪呀?”

童卉脸色很难看,一扭头跑了。

周剑峰还假装在童卉身后喝道:“以后伤没好,不许练了啊。”

虽然童卉负气走了,可是周剑峰还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看,朵儿明知故问:“周大哥,想什么呢?”

周剑峰自觉失态,尴尬地回头看了看朵儿问:“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朵儿说:“庄户人家,习惯了。周大哥,你陪我走走吧。”周剑锋点点头,朵儿亲昵地靠在周剑峰的臂膀上问:“周大哥,童卉姑娘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走了,是不是她对我……”

周剑峰说:“朵儿,不许瞎猜,童卉是我带到根据地的,我们……”

两人走不多远,就遇到了章沛然。章沛然背了个药篓子,看来才采药回来,一见他俩亲昵的样子,顿时火就上了头,立刻挡住了周剑峰和朵儿的去路,面无表情说:“周队长,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你讲。”

周剑峰很意外,问:“什么事?等我先把朵儿送回去,你和我到队部谈好不好?”

章沛然横蛮地喊道:“不行,我就要现在谈。”

朵儿看出了问题,有点害怕地看着章沛然,周剑峰拍了拍朵儿的肩膀说:“朵儿,你先回去吧。”

朵儿看了看周剑峰,十分不情愿地转身走开,周剑峰有些不悦地对章沛然说:“有什么事说吧。”

章沛然等朵儿走远,突然冷冷地说:“我啥都知道。”

周剑峰还没明白,问:“你知道啥?”

章沛然喊道:“你别演戏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自从你回来后,你变了,变得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大英雄周剑锋了。”

周剑峰当然知道章沛然是什么意思,有点底气不足地说:“沛然,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章沛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周师兄,这件事情已经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我不得不说了。”

周剑峰说:“那你就说吧。”

章沛然说:“其实童卉对你的感情你早就明白,何止明白?你们俩还……还那、那什么两情相悦过吧?但是自从你受伤回来之后,你都对童卉做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周剑峰不语,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章沛然继续说:“你带了个朵儿回来,这本来就在童卉的心上捅了一把刀,而那个朵儿还老是在人前人后和你表现得那么亲热,这不是又在童卉的刀疤上浇了一把盐吗?你看看童卉她现在有多痛苦。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待童卉?你凭什么这么对待她?。”

周剑峰解释说:“沛然,有些情况你还不知道,朵儿的父母为了救我都被马伯乐和日本鬼子杀害了,我这条命也是朵儿在地道里一口水一口饭地救过来的。”

章沛然激动地说:“我才不管你这些!”他一把揪住周剑峰的脖领子逼问他:

“我就想知道童卉怎么办?我问你童卉怎么办?你知道吗?自从你失踪之后,童卉不眠不休,整天为你提心吊胆,留了多少眼泪。她为了找你,坚持不肯离开被鬼子占领了的村子,甚至一个人偷偷的跑回村里,差点就被小鬼子打死。她天天盼着你,想着你,难道这就是她用生命作为代价盼来的结果吗?”

周剑峰推开章沛然的手,十分痛苦地说:“你别说了、别说了。”他十分为难也十分激动地说,“你让我怎么办?朵儿一家对我有恩,我答应过要替朵儿一家报仇,要对朵儿负责,而且她在地道里和我……”

章沛然又激动地冲了上来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这并不等于爱情。”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揪住周剑峰问:“我问你,如果我们为朵儿一家报了仇,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童卉身边?”

周剑峰被章沛然的连环质问逼得还不了口,终于忍不住,对章沛然咆哮道:

“够了,章沛然,在这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说完把章沛然的手狠狠地甩开,扭头大踏步走了。章沛然没看见他脸上的肌肉痉挛着,既痛苦又狰狞。而这一切又都落入了童卉的眼睛。

童卉刚才根本没有跑远,她就是想看看周剑锋和朵儿到底会怎么样,于是就远远的悄悄跟着,却不成想无意中看到了章沛然和周剑锋的又一次激烈交锋。周剑锋的一句句既无奈又绝情的话就像一把把的刀子,直往她的心窝子里头戳。她趁着那两人不注意,跑回卫生所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正在她难受的时候,朵儿拿着纱巾和一些医药用品进屋对她说:“童卉姐,该换药了。”童卉听见了,但故意趴在床上没理朵儿。

朵儿也不管她,走过来为童卉换药。这一来朵儿是新手,二来童卉也不怎么配合,一下子就碰到她的伤口,童卉疼得一缩手。然后毫不客气地嚷:“你慢一点,敢情不是你受伤了。”

朵儿赶紧道歉说:“对不起,童卉姐,我不是故意的。”

童卉心情正不好着呢,就撒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还说你就是故意的呢!”

朵儿还想辩解:“我不是……”

既然开了头,童卉忍不住爆发说:“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了还不够,你还想害我再也打不了枪是不是?”说着她泪水涌上了眼眶说,“你人前人后的都和他装出那么亲热,就是想让他娶你是不是?”

朵儿困惑地问:“卉儿姐,我、我和谁亲热了?”

童卉完全不管不顾地说;“你装什么傻?当然是和周剑峰。”

朵儿嗫嚅着说:“你、你是说周大哥呀?那还叫亲热?其实我早就是他的人了。”

童卉一听这话,绝望地疯了一样喊:“你出去!我不要你管我!”

朵儿被童卉这样的声音惊呆了说:“卉儿姐……”

童卉双手砸着床帮,绝望之极地喊着:“出去,出去呀!”朵儿捂着嘴跑出去了。

童卉还在用力砸着床帮,嘴里喊着:“出去。”然后号啕大哭起来。

朵儿被童卉一顿臭骂,觉得受了千般委屈,她强忍着泪水,捂着嘴一路跑来,正撞上迎面走来的周剑峰。周剑峰一愣上前问:“朵儿?你怎么了?”

朵儿躲闪着他,走到一边,偷偷抹了把眼泪说:“我没事。”说着看也不看他,扭身跑开了。周剑峰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向童卉的宿舍走去。

周剑峰满脸怒气地推门进入,刚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童卉一脸泪痕怔怔地坐在床上,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目光里渐渐地变成了怜惜。

童卉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周剑峰,她满心委屈地望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双目对视着,似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童卉突然跳下床,扑在周剑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剑峰不假思索地也紧紧拥抱了童卉,但片刻之后,他还是下了狠心,用力推开童卉。

童卉忘情地使劲要抱住周剑峰,但却没有他的力气大,被强行推开。

童卉有些愤怒说:“你……”

周剑峰挣开童卉的拥抱,缓慢但有力地把童卉按着坐到床上,他不敢正视童卉的眼睛,愧疚地说:“童卉,对不起……”然后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童卉惊愕了,看着周剑峰离去,她连哭也哭不出来,两行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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