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雪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天地间照得明如白昼。
安小颜端坐在帅帐内,一双黑眸清亮如水,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摇曳不定的烛火,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秋分掀帐进来,手上端着一杯浓茶。她将杯子轻放在安小颜手边,低头看着那张清秀隽逸的面庞,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末了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小姐,早点歇息吧。”她将手按在安小颜面前,黑瞳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安小颜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叫我公子。这里不比安府,叫人听见就麻烦了。”
“是,公子。”秋分自知失言,却依旧道:“公子,剿匪之事不急这一时,这样下去,你的身体……”
安小颜只是盯着烛火出神,心思却飘飞到了三天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京城一霸,丞相府唯一的大小姐,人见人怕的混世小魔王安小颜,可转眼间,她便成了楚国西征军总督,手握十万大军,温和儒雅的大将军安墨夕。
想必现在的安府已经乱成一团了吧。无论如何,把孪生哥哥放倒,然后冒名顶替这种事,也只有她安小颜能做得出来了。
安小颜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昏暗的烛火伴着清脆的笑声一明一灭,周围只有雨声和风声,倒也不太突兀。
“轰隆!”
一道闷雷落在帐外不远处,震得地面微微颤动,桌上的杯盏也随之叮当作响。安小颜回过神来,顺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苦涩的清香在口中化开,原本有些萎顿的精神也随之一振。
“秋分,我再等等,你先去休息吧。”安小颜放下茶杯,看向秋分,待看到对方那对明显的黑眼圈时,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歉意。
跟着自己一路奔波,真的让她受委屈了。
“公子,我不累,倒是公子您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秋分闻言,有些焦急地想要去捉她的手。
“别逞强了,你也说了,两天没合眼,难道你就不困?”安小颜站起身,不由分说,推着秋分的肩就往外走。
“可是……”
“这是命令!”安小颜将秋分推到帐门口,然后转身取下挂在一边的雨具,随手塞到她怀中,“军令如山,难不成你想抗命?”
秋分无奈,只得抱着雨具,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鼻端忽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安小颜轻嗅了几下,忽然神经一紧。来不及多说什么,她飞快地捂住秋分的口鼻,一边悄然警戒周围。
“别呼吸!”
还是晚了一步,秋分茫然地看向周围,忽然眼睛一闭,软倒在安小颜怀中。
“该死……”安小颜连忙轻轻将秋分扶到一边,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有刺客!
安小颜本能的向前扑倒,就地一滚,同时单手拔出了腰间长剑,横在身侧,作防御状。
“呯!”
兵刃相接,她只觉得手上一麻,举剑再看时,剑刃上已然出现了一道豁口。
来不及惊讶,她似有所感,忽的向左闪避,就在她刚刚有所动作,一道寒光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几咎断发飘然而下,而袭击者依旧不见踪迹。
刚才若不是她闪的及时,怕是那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安小颜摸了摸脸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阵后怕。
不过随即,安小颜心底又生出一丝恼怒。交手两回合,她就只有被动闪躲的份,也不是说对方的武功比她高上多少,只是对方不知修了什么隐匿的功法,总不见人影,令她一身的功力没处使,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说起来,她的帅帐驻扎在赤砂谷外已经有两天了,周围有十万大军环伺,能在千军万马中入帅帐如探囊取物,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是……
安小颜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心中一横,“铮”的将手中长剑推回鞘中,在原地站定,脊背挺得笔直。
“堂堂赤砂谷的大当家,行事竟然如此畏首畏尾,也不怕人笑话?”她朗声喝道。
“将军大人十万大军包围我赤砂谷,说起来,慕某人心中还真有些惶恐。”
一阵清朗的长笑蓦地响起,安小颜闻声,立刻向帅帐的首座看去,却见一个黑衣少年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跷着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
他的半边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面具,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纹络呈流线形,自额头延伸至下颌,在跳动的烛光中尤为阴森可怖,恍若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
而另一半脸则与之相反,天庭宽阔,剑眉飞扬,薄唇带笑,泛着浅浅的粉色,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只眼睛,线条流畅,眼角微微上扬,好像漫天星光尽数集结于此,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又是一声惊雷在帐外炸响,银蛇般的闪电转瞬即逝。刹那的光景,那少年整个人都沐浴在电光中,愈显得身姿挺拔修长。
自小到大,安小颜只道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而眼前的少年就算与安墨夕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不知何时,帐外的雨愈发大了。安小颜紧盯着那少年,只觉得他的相貌眼熟的很,细想却又毫无头绪,一时有些愣神。直至惊雷再起,她才恍然回神,却随即心中一阵后怕。
在对峙中走神是大忌,刚才那瞬间,若是对方趁机偷袭,她便危险了。
心念至此,她定了定神,然后开口道:“大当家深夜来访,想必对于招安一事已经有所答复了吧?”
赤砂谷的匪患一直是朝廷的一块心病,这次她奉命西征,赤砂谷便是此行的第一个目的。
只是,若能不动兵卒的收回赤砂谷,自然是最好。所以,早在一天前,她便派出使者前去传话,不过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复。
毕竟是第一次率兵打仗,安小颜对于此事还是非常上心的。这两日不眠不休,便是在等待赤砂谷的回音。
黑衣少年轻笑了一声,唇角扬起了一个嘲讽地弧度。安小颜见状,心中不由一跳,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