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县城医院已经是凌晨,见到姨夫的时候,他满头的白发如雪,深深刻进我的眼里,他古铜色的脸上镌满疲惫,我的鼻子一酸,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
“小琰,都是我们不好没有照顾好宝宝。”姨夫一见我便先叹了口气道。
“姨夫,您说的哪里话啊。这几年不是多亏了你和姨妈吗。好了,没事了啊,我回来了,不用担心。”我语气中充满感激和轻松,以减轻姨夫的心理压力。
“恩,你不怪我们就行。唉!哦,这位是?我只顾和你说话了…。。”姨夫发现了站在我身旁一脸刚毅的萧维。
“伯父您好!我是小琰的朋友,我姓萧,单字一个维。您可以喊我小萧。”说完他笑盈盈的看着姨夫。
“哎!萧先生您好!谢谢您平时对小琰的照顾,小琰啊,是个苦命的孩子…”
“姨夫,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宝宝吧。”我打断了姨夫的话,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转而看了一眼萧维,他轻笑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好好好,你看我,人老了就爱唠叨,也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姨夫边说边带着我们往病房走去。
无论什么时候,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的。尽管是凌晨,问诊室门口依然挤满了等候的人,他们个个表情严肃,眼神迫切,不时的踱步张望透出显而易见的焦虑。
住院部的情形,更是令我惊讶,大厅里随处可见陪床的家属,他们全然忘却了寒冬的冰冷,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条件好的枕了随身带来的破棉袄,有的人甚至只枕了几张废报纸。
最令人痛心的是躺在走廊里的病人,昏暗的灯光下滴滴答答的点滴打着节拍似的一滴一滴落下,似乎系着他们的生命。耳边不时传来轻轻的呻吟声,咳咳咳的呕吐声,故意压低声音的抽泣声,各种声音穿透黑夜,让我的内心不停战栗。
宝宝被安排在急诊儿科临时病房,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隔断望过去,她静静的躺在小病床上,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变得蜡黄,看起来精神萎靡。
我们轻轻推门进去,姨妈眼睛红肿布满血丝,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见了我紧紧抓住我的手,手却不停的颤抖。
“燕子啊!自打来了,宝宝就没有醒,我这心啊!你看看。”她声音颤抖,又开始抹泪。
“姨妈,您先不要担心,我一会先去找医生了解情况。”我俯身亲了亲宝宝的脸,竟不争气的也开始落泪。
“小琰、叔叔、阿姨,你们不要担心,孩子精神不好是身体虚弱所致,输液补水后就会慢慢恢复的。”萧维见状定定的看着我们,安慰道。
“哦,姨妈,这是我朋友,萧维。”我起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将他介绍给姨妈。
“哦,萧先生,您看您这大老远的,让您跑一趟,真是太谢谢您了!在医院也不比在家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姨妈看了看萧维,连忙拭去脸上的泪水。
“阿姨,叔叔你们千万不要客气,我和小琰是好朋友,都不是外人。这样我们先去找大夫问问情况,您二老先在这休息一下看着宝宝,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他转身看了我一眼,深邃的眼眸透出特有的刚毅。
“妈妈,妈妈,是你么?”我的衣角被拽了一下,我一阵惊喜是宝宝醒了。
“宝宝,是妈妈,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转过身去,抓住她的小手,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妈妈,宝宝好了,妈妈不哭。”
“恩,妈妈没哭,刚刚来的时候风大妈妈眼里进了沙子。宝宝哪里不舒服吗?”
“妈妈宝宝好了,妈妈抱抱宝宝吧,宝宝想妈妈!”
“好,妈妈抱抱。”我小心的将她抱起来,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小琰,这样吧,我去找大夫了解情况,你在这陪宝宝,相信我!”他微笑着看着我和宝宝,等待我的回应。
“老头子,你和萧先生一起去吧。”姨妈推了推姨夫。
“好好”姨夫应和着。
“叔叔?!怎么是你?”宝宝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萧维问。
“啊?宝宝你认识叔叔?”我一脸狐疑的看着宝宝和萧维。
“啊,没有吧。我没有见过宝宝啊!第一次见呢。小宝宝是不是认错了人。”萧维温和的看着宝宝,眼中透出温柔的光。
“哦,妈妈,我好像真的见过叔叔一样。”宝宝调皮的笑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萧维的眼睛充满笑意,轻声问“小乖乖,现在哪里不舒服吗?告诉叔叔。头疼吗?”
“不疼。”宝宝摇头看着萧维。
“肚子呢?”
“不疼”宝宝还是摇头。
“其他身上有疼的地方吗?”
“没有叔叔,都不疼”她乖巧的摇摇头,微笑的看着萧维。
萧维满脸温柔的点点头,俯身亲昵的捏了捏宝宝的小脸蛋。
“坚强的小姑娘,真棒!不要怕,有叔叔和妈妈在,什么都不要担心,你和妈妈在这里,等着叔叔去问过医生再回来陪你!”
目送他出门的高大的背影,一种声音萌生在我心底,这是我印象中的那个萧维吗?此刻的他不是极品却如天使,他如暖阳般的微笑,他沉着冷静的眼神,他棱角分明刚毅的脸,他富有磁性始却始终平静的声音,我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我绝对不相信他48岁。
有了萧维去找大夫,我似乎也真的放下了心,我和姨妈安心的逗着宝宝玩,我变着声调的给宝宝讲老掉牙的故事,看着她咯咯地笑,幸福一点点融进了我的心里。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萧维回来了,他在门口招招手示意我出去。
我将宝宝交给姨妈,宝宝冲我调皮的笑笑,我便出了门。
“怎么了?”我低声问,但是心却提到嗓子眼。
“走,去诊室,我们边走边说。”萧维道。
“究竟是什么情况,告诉我!”我一脸迫切的看着他,焦急的问。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带宝宝回J市,去大医院,不想让宝宝在这不负责任的医院饱受抗生素的洗礼且耽误病情。这种医院不仅水平不高,还存在药物滥用的问题,我看了宝宝注射的药单,加了大剂量的抗生素和退烧药成分。而且相应的检查没有做,所以知道这个我很气愤。”他义愤填膺的道。
“但是,我们还是得听医生的啊,我们又不是大夫。”我反驳道。
“走吧,先去诊室,我当面问他,你自己分辨,听不听我的你自己拿主意。”他的脸上刚毅不减,此刻带着气愤。
跟在他身后,我心情忐忑,这个极品的男人,不知又要做出什么极品的事来。
“来了来了”诊室门口依然挤满了人,但是见萧维带我过来,大家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目光异样的看着我们,有人甚至开始小声的议论。
“大夫,这位是蔡宝仪的妈妈蔡琰。”他指着我给大夫介绍。
“不是病人家属,你跟着掺和什么劲!”大夫鄙夷的看了萧维一眼,转脸看着我。
“蔡小姐,不知这位先生把情况给你说了没有,你是否同意转院。”大夫严肃的问。
“慢,王医生,请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我才同意我朋友回答你的问题。”萧维倔强的看着我。
面对二人的目光,我还没有闹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此刻我更加倾向于萧维。
“王大夫,我不了解情况,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什么问题。”
“哼,问吧!”王医生冷笑了一声,摘了眼镜扔在桌子上,大有背水一战的架势。
“好,爽快!”萧维咧嘴一笑,看着他,然后拿出一张胸片。
“第一,王大夫,这张胸片显示蔡宝仪肺和支气管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他指着胸片道。
“是”王大夫并没有看胸片,愁了一眼萧维随意答道。
“第二,王大夫,您刚口述,经过检查蔡宝仪手脚及身上未发现任何皮疹。”萧维直直盯着王医生继续问。
“是,那又怎样。”王大夫放下手中的笔,将头扭到一边。
“第三,王大夫问过病人家属,据病人家属反应,除了呕吐孩子大便异常,自中午至现在拉水样便三次,但是王大夫并没有给孩子做便常规检查对不对?”萧维此刻情绪有点不稳,他看了看姨夫,姨夫点头示意萧维说的情况属实。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王医生拿起手中的笔,转脸看着萧维。
“在这种情况下,请问王医生,为什么不给孩子化验大便,为什么直接大剂量的给孩子注射抗生素,这难道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夫所为?”萧维语气坚定,目光犀利的盯着大夫。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踮着脚往里看,议论纷纷。王大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语塞了起来。
“病人导致发烧的原因有很多,这种情况除了大便问题还有我担心孩子是脑炎,首先我要确保病人的安全,所以抗生素是有必要的,而且孩子送来的时候,精神萎靡,我必须确保孩子的安危。”说完他顿了顿。“这位先生你不是医生,没有资格对医生指手画脚。”
萧维嘴角挂出一丝笑,摇头道“王大夫,我再问你,贵医院有没有设备鉴定孩子是不是脑炎?请如实相告。”
“我承认,没有,但是我们会根据临床表现观察孩子病情,必要的时候让孩子转院。”王大夫站了起来。
“那也就是说,现在你们根本没有能力搞清楚孩子的病因,便摸索着给孩子用药了,而且还是大剂量的抗生素和退烧成分。”萧维不示弱的看着王大夫,眼神更加犀利。
“是又怎样!有本事你们转院”王大夫拍着桌子,愤怒的看着萧维。
萧维微微笑笑,并没有发作,他高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王大夫,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抗生素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你比我更加了解现在抗生素滥用对于我们人类造成的长久的危害。而且我想王大夫肯定也更加明白若是病灶不能及时发现耽误病情对于孩子的未知危害。您想必也是有孩子的人,我从感性上理解您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治疗实战,但是我想奉劝王大夫,做医生的必须严谨!必须谨慎!小琰,我们走,连夜转院。”说完他拉着我和姨夫阔步从诊室走了出来。
背后传来声声议论声,说的什么无从考证,我已无心关注王大夫及其他人的表现,此刻我再次陷入这个叫萧维的男人创造的震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