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等,等到青光从东方闪现,吞噬一切的那一天。”玉砌的床上躺着病重的族长,他一生都潜心修炼,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三句话。
我抹干眼泪,在床边摊坐下,直直的盯着窗外。百年的古松一如以往的挺拔,那令族长恐惧一生,隐秘一生的“青光”究竟为何物,人世间的平静让族人无从知晓将来会发生什么。
从幻化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呆在不老山的这片灵地之中,族长有禁令:永远不得踏出此地半步。我只得在弃灵崖的崖边日夜遥望着相隔不远的芜山,对面的灯火阑珊将阴暗的不老山映的一片辉煌。我没有见过那与我们族同争一山的冥族究竟作何模样,听说他们恶毒,蛮横,形如鬼魅,来去无踪。不老祖的所有人都有不死之身,按理说千百年来早应人满为患,可是没有,因为每次血祭都会有人自愿供奉不老族的始祖,在弃灵崖自行了断,或许是违背了禁令,或许是觉得生命没有意义。每至傍晚,弃灵崖的血石旁总会有哀嚎,来自地狱的呼唤。这些人私自踏出灵地被冥族极尽羞辱,一心想要诱人自杀。
三更,我侍于族长身边擦洗遗体,却发现他的脚掌宽大,有五根指头,完全不是我们族的小脚。我惊呼怪异,奔去碑堂,跪在大祭司的脚下。“主,为何亚祖的脚如此奇形怪状,他为何会死?”大祭司披着乌黑散着黑气的长发,一手缕着胡须,一手拨弄月盘,双目下垂,异常镇定。他好像知道我会来。
“你大概猜到了吧,”他站起了身,“对,他不是我们的族人。”我愣时无所依靠,就地发呆。
“你若想知其缘由,还是走吧,日后自会知道。”说完一挥长袖,一团紫光将他围住,然后就如烟般消散了。
我就这般被大祭司赶走了。
虽有不解,但深知大祭司的脾气,就只好收拾行李,锁上门准备离开了。
悠悠的石道,旁边还有我种的凤来,高高的用血石的血染红的殿门格外耀眼;修炼的道台上还有我打坐的痕迹;碑堂的门碑上还留着我偷偷刻的字;这里到处都是我的影子,我一时间竟无法想象我要离开这里了。
我不知道,该去何方。或许刚出了界门,就会被冥族的恶徒掳走当奴隶,最后吸尽精气而死,或许在深谷中被恶灵附身,自残而死,或许我还会幸运的活着走出不老山。
临行前,又到弃灵崖呆了半晌,再看一眼对面的芜山,听听对面传来的喧闹声。离开时,顺带从血石上凿了几块碎石带在身上。血石裂开了个口,顿时鲜血四溢,令人瞠目。
最后,我走到界门前,对门前的守护者狟行了个礼,他打开了门,虽然他根本不在乎我做了什么。我离开了这片灵地。
界门是个结界,出了结界便不再受大祭司的庇护。
眼前一片漆黑,阴风阵阵,就像躺在千年寒冰上那般令人毛骨悚然。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吱吱作响。我摸着黑,一点点的往前挪,四周静得出奇,脚步声刚发出就被吞噬在无尽的黑暗中。我没带火源,就只能在这陌生的世界没头没脑的乱走。我还是一直极力思考着族长临终前的那句话,这是一句预言,还是上古留下来的传说,或者族长根本就是在骗我。在这个冥族横行的世界里是否还有生存下来的同族人,冥族中是否也有心地善良的。
我不会幻术,也没有灵力,除了命长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死不足惜。
突然,不远的前方出现了零星的火光,像是取暖的火篝,却腾在半空。火焰的形状像片树叶,还有几缕黑雾在四周缭绕,我很好奇也渴望能看见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就向火堆走去。我早已吓得神志不清了。我蹒跚着走到那里,一个三尺大的头颅悬在空中,一只眼睛散发着火光,一堆火焰在眼眶里燃烧,我来不及逃逸,就被他用幻术捆住脚。我昏昏沉沉的被他扛在肩上,飘着向某个地方走着。借着淡淡的光,我看见地上厚厚的一层尸骨,有野兽的,也有族人的。干瘪的布满灰尘和蛆虫的骨头上散发着阵阵恶臭……我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
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一张用骨头搭的床上,手脚都被散发着黑气的绳子绑着。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石壁上海有凿过的痕迹。四周都是个子矮矮的却长得吓人的小矮人,手里握着骨头,裸着身子,盯着我这个异界生物,在谈论着什么。还对着我指指点点,我才发觉被他们脱光了衣服,我迫于贞洁大吼大叫。矮人不耐烦了,就把他的大骨头塞进我的嘴里,我竟不知所措了。手脚使劲儿挣扎,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有个矮个儿好像对我的脚感兴趣,就一直摆弄我的脚,我被挠的痛不欲生。我正绞尽脑汁打算挣脱束缚,却见矮个儿们都自行退到一边,留出一条路来。路的那边进来两个长着灰绿色的尾巴,蒙着脸,飘在空中的女子,手里攥着我的衣物。那俩女子把尾巴翘在头顶,接着冒出一团黑雾,出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怪物,我仔细一看,好像就是一件斗篷悬在半空。矮个儿们见状都扔掉骨头双手贴在额头上单膝下跪,说着敬语。黑斗篷渐渐降下来,飘到我跟前,伸出袖子,用一只黑气聚成的手摸着我的胸膛。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一刀划开了我的肚子。然后高喊了一句。我忍着剧痛,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那些矮个儿们分食,血顺着胳膊流得到处都是。这就是冥族的人,我看见了他们进食时那可怕的面目。我闭上眼,热泪从眼角划出,我不想死却又无能为力,体温渐渐地低了下去,我感觉胳膊僵硬了,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时,黑斗篷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中心狠狠地戳了一下。在一阵眩晕之后,我又站在了床边,床上还躺着我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完了,我已经变成鬼魂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召回弃灵崖的。
“就是你了,哈哈哈。”一个浑厚如野兽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黑斗篷用黑色的手搭着我的肩,挥了挥手,长着尾巴的女子把一件绿色的斗篷递给我,黑斗篷让我把这披上。我由于力量不敌就答应了。我披斗篷时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早已不是实体,像黑斗篷一般被黑气笼罩着。另一个女子把我的血石还给了我。“小子,要听主人的话,不然索你小命。”她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被吓跑了。跟着黑斗篷到了另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较小,还有一棵枯木,树枝像爪牙一样,爬满了洞壁。
黑斗篷请我在树干旁的石头上坐下,他悬在空中。
我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个明白,他却先开了口,“这是月噱拜托我的,他让我帮你改变体质。”
“月噱,是谁?”我更惊异了。
“怎么,你不认识,不可能。就是他拜托我的啊。”黑斗篷长相恐怖,但人很随和。
我瞪大了眼,“你是说大祭司?”
“他习惯穿紫色的袍子,披着头发。”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赶出来又让你帮我呢?”
“这个他没有告诉我,他给了我五千年的灵力作为交换,不然我是不会帮他这个忙的。”黑斗篷满意的笑了,即使看不见脸,但从声音听得出来。
“为什么是我?”
“你是被他幻化出来的,只有他知道。”他四周升起了黑烟,他要走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你是谁?”
“我就是月噱,不过他是实,我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