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外面,靠近军帐外围,站着几十名鼻青脸肿,盔歪甲斜的军卒,有的身上身上还有点点血迹,面色死灰,显然刚刚挨完揍,不过他们还在尽量把腰挺直,肩并肩组成一道人墙,阻止乱兵靠近军帐。陈大举快步从他们中间迈过,军卒们都自觉的让开道路,他们看着陈大举两眼瞬时射出精光,脸上露出喜色,缓缓的在陈大举身后集结,腰间的刀也静悄悄的拔了出来,正横戈以待,随时准备跟在陈大举身后冲锋。
中间横泾渭分明站着另一伙人,领头的好像是名披着红披风的女将,虽然没有看见面孔,但是给人一种英姿飒爽感觉,身后足有将近两千之众,摆出了一字长蛇阵,横着众人之间,把人群分成前后两部分。
最前面站着令一群人,乱糟糟的,大约有一两万。给陈大举更形象的感觉是,农民兄弟要攻城了,更像一群黑社会在斗殴,大部分人都没有披甲,武器也五花八门的,多部分是长矛,少部分是大刀和弓箭,更有甚的拿着猎叉,还好没有人拿锄头。陈大举想像不出,就凭这样装备怎样和蒙古铁骑抗衡七十多年?这也不奇怪历史上陈大举两年后被蒙古人打的全军覆没。
陈贵龙、陈三官、罗半天、梅龙等一干将领也从军帐里钻了出来,站在军帐边缘。
三方层层折叠,像块巨大的三明治,现场的局势很是微妙,也很是凶险。
陈大举大步而出,脚下却没有片刻的停顿。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磁场,它是我们带在身上的无形的精神符号,它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特地说明,有的人一开口讲话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有魅力,这就是人的气场,也可以说王八之气。一个身材娇小的话剧演员,当着数千观众的面,举手抬足间就会散发出人人难以逼视的气质。而有的人长得五大三粗,魁梧彪悍,让他站在众人面前讲话,他却显得扭扭捏捏,声音小的像蚊子,这就是气场比较弱,没有那种现场掌控能力。
很不幸的是陈大举就属于后者,如果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像小妍表白,他大不了豁出这一百多斤,反正他的脸皮也没有多么值钱,勉强可以做到。可是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随便讲两句话,这就是赶鸭子上架了。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面前,陈大举觉的还不如回到军帐里,外边爱咋咋地,大不了把自己的项上人头献上去。
场面静悄悄的,有点压抑,刚才闹哄哄的场面随着陈的举的出现瞬间戛然而止,陈大举感觉似乎所以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胸口压抑的马上喘不过来气来。
他突然感觉有股温暖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顺着目光望去,是那个披着红战袍的女将正在朝自己张望,她就是许夫人。
许夫人现在满脸疲惫,双眼发红,显然刚才情绪非常激动。她给陈大举的感觉就像家里的大姐姐,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她发现陈大举正在看她的时候,朝陈大举点了点头,陈大举瞬时感觉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身上充满了力量。
陈大举真想返回给军帐旁边的那群人一顿大嘴巴,出了事一群大老爷们缩着军帐里不出声,反而让一个弱女子在前面顶着,这算什么事。
陈大举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间拖得越久,对义军就越加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博!
陈大举大步上前,穿过许夫人的队伍,来到黑压压的乱军面前。
看清真的是陈大举的时候,黑压压的乱军顿时间便骚动了起来。
“大战在即,你们围着中军大帐干什么?难道想造反?”陈大举此时却绝无丝毫的畏惧,大步靠近黑压压的人群,又用狼一样的目光从前排将士脸上扫视而过,旋即厉声喝叱道,“怎么?你们想拿着我的脑袋像鞑子们请降吗?”
乱军们都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妄动刀兵,他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首领重伤昏迷不醒,大军无人指挥军心不稳,逼迫军队上层给他们一个交代,并不是真心想犯上作乱。而现在陈大举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而且刚才他们有的人还打伤陈大举的亲军,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到底,还是中国传统思维在作怪,如果此时有人站出来,肯定是这次事件的组织者,中国人讲究中庸,出头椽子先烂大家都知道。自发组成的集会往往很难找出里面的领头的。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出头的人也许现在陈大举没有办法把他们怎么样,但是他们可在陈大举手底下。过后如果陈大举今天不死,或者继任者与陈大举关系不错。等过了这阵出头人可要小心秋后算账了。
不过对于陈大举来说,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陈大举前段时间受伤昏迷不醒,整个义军皆知,想瞒也瞒不了。而现在的陈大举只不过是二十一世的宅男,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场。一旦陈大举现做出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举动,哗变的士兵不现场撕了他才怪呢。就算说清自己失忆了,大部分人的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以后想让这些人做事可就难了。所以,陈大举现在站出来,后果孰难预料,对于陈大举来说,这就是一场冒险,一次赌博!
至少到现在为止,陈大举的冒险还不能说已经成功。
哗变义军虽然没有动手,却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只要他们还聚在一起,就仍然存在哗变、甚至是叛乱的可能,一旦义军哗变或者叛乱,整支义军就势必会互相攻伐、四分五裂,不等蒙古军来攻,整只义军就再不复存在了。
而这,自然是最糟糕的结果,也绝不是陈大举不想要的结果。
哗变的军卒大多低头不语,有的在悄悄地交头接耳。陈大举脸上却绝无半点惧色,只是他的背衣,却早已经被冷汗所湿透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面临如此局面,生死全在转瞬之间,试问,有谁能够在真正生死间做到心如止水?所谓的夷无所惧,不过是装给人看的!
时间,在对峙中悄然流逝,甚至连空气都开始变得凝滞起来。
仿佛每一秒都是几万年,陈大举终于还是没能等出头向他提问的人,底下的人看来是铁了心要旁观到底了,也许,他们就是让陈大举给个解决方案,毕竟法不责众,陈大举不可能把这一万多人都杀了!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在陈大举意料之中,没有人配合他这场独角戏显然唱不下去。
对峙仍在断续,空气凝重到让人窒息。
陈大举深吸了口气,突然咬着牙大喝道:“告诉我,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陈大举的声音犹如惊雷,在众人耳朵里翻滚回荡,甚至连最外围的义军都能够隐约地听到。
“想死,那就先把我砍了,然后分头逃命。”
“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根本就跑不掉,很快,鞑子的骑兵就会发现你们,要不了半天功夫,所有人都会被斩杀殆尽!投降更不行,若是在厓山大战以前,投降好歹还能保住命,可现在剩下的宋军不多了,那些宋奸们为了杀头立功,根本就不会接受你们的投降。”
周围边缘围着的义军便窃窃私语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陈大举并没有瞎说,现在投降的确有些晚了,若是在南宋没有灭亡以前,投降或许还能活命,可是南宋已经灭亡了,他们就是心念前朝的顽固分子,一旦投降,则必定会被宋亡前投降的人杀掉,成为他们向蒙古人表忠心的投名状。
“不想死,那就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带着被子准备攻城!”陈大举又是一声大吼。
窃窃私语声便嘎然而止,迎上将士们无比错愕的眼神,回去休息他们还能理解,可带着被子去攻城干毛呢?难道是看他们攻城太轻松了,是对他们哗变的处罚。这也处罚的也太轻了。最关键的是陈大举没有说对他们这次哗变的怎样处理,虽然这次哗变产于的人比较多,陈大举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了,但是这毕竟是悬在大家头上的一柄利剑,说不定等到陈大举那天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柄利剑就落下了?就是回去睡觉也不踏实。
一个穿盔甲的校尉抖抖索索走出人群,满脸惶惶的看着陈大举,哆哆嗦嗦的说着:“启禀将军,我叫王猛,以前是淮军李庭芝的部下,李庭芝将军殉国后,我部被鞑子击散,我就一直投身于将军麾下,一直为将军鞍前马后,冲锋陷阵。我等前些日子误信小人流言,围攻中军大帐,恳请将军赦免我等今日之罪,容许我等戴罪立功。”
陈大举看着哆哆嗦嗦的王猛,可惜那么高大的人,胆子这么小“老子就赦免你们今日围攻中军之罪,别听风就是雨,有事没事都往中军大帐围,它日若是在范,两罪并罚,定斩不饶。一刻钟后,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就是今日的造谣者,抓住了严惩不贷。半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查营,没在营房的也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