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举等不到东玉,孙皇后却来得很殷勤,她有天叫人带了一只雪白的鹦鹉来,举举一见,雪团一样的鸟儿,喜爱的不得了,可那只鹦鹉一直呆呆的,举举不由得失望,说道,鸟儿很漂亮,可惜好像不会说话。孙皇后忙笑说,“她说得好着呢,还会背金刚经呢。”说着,转身拿着小棍狠狠敲打鹦鹉,那鹦鹉好像吓了一跳,忽然叽呱叽呱背起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举举虽听不懂,还是惊喜万分,拍手赞叹不迭,“好棒的鸟儿啊!”
孙皇后在旁看着微笑不语,这时,白鹦鹉忽然飞快扭头瞥了孙皇后一眼,眼神刻毒,孙皇后冷笑一声,对举举说,“妍公主好好玩,这是波斯送来的国宝,白鹦鹉。以前,胡贵妃最喜欢她了,后来胡贵妃把她送给了我。”
举举目送孙皇后走远,旁边一个宫女才神神秘秘说,孙皇后和胡贵妃两个人真是奇怪,原本水火不容的,去年两个人突然好的跟什么似的,胡贵妃还把最喜欢的白鹦鹉送给孙皇后。
举举漫不经心听着,逗着鹦鹉说,“小鹦鹉,除了背经,你还会说什么?”白鹦鹉沉默了下,忽然恶毒说道,“贱人,该死的贱人。”举举扑哧一下,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举举看着这鹦鹉,心里忽然起了主意。
午后乏乏,虽已是夏末,暑气蒸腾,蝉噪声声,天气滞闷。
尚权在宫中踱步沉思,耳边还响着欧石安的话,“权儿,我心里清楚,皇上对老尚帅敬重,对你小尚帅喜爱。只是现在林晶老贼作祟,挑拨咱们与皇上关系,使得皇上对你生了猜忌,既然有了猜忌,你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好好做你的殿前都指挥使,不要再想你一手打造的西北尚家军了。咱们目下还有一步好棋,就是公主这步棋。这步棋,你一定要走。走好了这步棋,林晶的阵就全乱了。
公主?这个假公主,娶这个假公主?尚权摇头苦笑。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唤他,尚帅,尚帅。他抬头看,左右看,不见人影,他不理睬,还沉着往前走。那个声音却又唤起来,尚帅,尚帅。他只得停了,问,谁在那里?四周又静悄悄的。他又往前走,那个声音又叫,“尚帅。”尚权一手按住剑,一边沉声问,谁?
忽听得格格笑声,扑棱棱飞来雪白一团到他手臂上,他细看是只雪白的鹦鹉,那笑声响在眼前,一个女孩子笑吟吟站在他面前,说,“尚帅,吓着您了吧,这只淘气臭鹦鹉。”
他皱眉打量眼前女孩,她在日光中鲜妍明媚,看去十分眼熟,又细细看了下,才想起这是令举举。无论是举举之前平凡容颜,还是现在绝世殊荣,尚权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一眼,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模糊一团,今日不知怎么,第一次仔细看了看,心中想,虽然不如朝颜,也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怎么以前毫无印象。
举举一看尚权神情,心里想,“啊呀糟糕,不会吧,不会他到现在都不认得我吧。”
心里难过一下,随即又打起精神,不管你认得不认得我,本姑娘是认定你了。
举举嫣然一笑,说,“尚帅这几日不见您,憔悴了些。”
尚权微微怔怔,摸摸脸说,有么?
两人第一次用这样日常语气聊天,举举心里激动,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要说,忽然听到很大一声咳嗽,举举吓了一跳,一看居然是连东玉在尚权身后,连东玉大声说,“尚大人先来了啊。”
尚权回头看看连东玉,淡淡点点头,说,连大人,我先走一步,咱们一会儿在紫宸殿见。说着便走了。
令举举眼睁睁看着尚权走了,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次机会,就这么白白走了。举举瞪一眼连东玉,“真是晦气,早不来晚不来。”
连东玉接着说,“偏偏就坏了你的好事是么?”
举举脸一红,跺下脚就走,连东玉在她身后说,“走了别后悔,这次这事可是和你有关。”
别想耍花招糊弄我。举举走得更快了。
连东玉叹息说,那就算了,本来有桩好生意给你,你那尚大人也是为这档子事来。说着,他故意叹气就走,就见举举果然很快掉头回来,笑嘻嘻说,我跟你逗着玩呢,老连,到底什么事?”
连东玉知道她从来不肯认真叫自己名字,只得笑笑说,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等我信儿。
举举往回走,心情激动,将自己日后事情一件件计算,又安排布置,想不到自己当日那么贫贱,还差点死了,今日居然也能过这样好日子,举举高兴得心里都不安起来,总觉得这样好运气不属于自己。
捱了好久,没有等到连东玉,只有连睿送了口信来,说是“一步一卒,静候佳音。”
举举听得恼火,扯着连睿不让走,连睿才无奈神秘兮兮说,“连爷正往上拱你?”
“拱我?拱到哪里去?”
“拱到金山里啊。”
举举忽然想起那日连东玉说,要让她日后参与官营的事,不由一笑。好像尚权尽在掌握之中了似的。
转眼要近中秋,林晶已经几次上书,要皇上调尚权回西北大营。只是欧石安于朝堂之上,拿婚约之事硬硬扛着,不让尚权回去。举举得知这些消息,心里暗暗着急。只是尚权自己绝口不提婚约的事,而皇上虽然留尚权在京都,却也并不大提婚约这事。
举举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一只棋,被三股力量堪堪架在中间,维持局势微妙平衡。
但是其他人,却心知肚明。
就连连东玉都看了出来。
他和屠冷正在自家庭院外喝茶,微雨空濛,白贞女凝神品着几件白瓷,心神不定,“最近真是奇怪,烧了几批,都有这种花纹,眼看宫里大祭的日子到了,我心里也是着急。”
连东玉拿起一个如玉洁莹的茶碗看着,碗底有极隐淡花纹暗暗于白腻肌理中。朝颜本坐在一旁摆弄古琴,听了便接过来也细细看了会。朝颜神色一凛,向白茶碗里缓缓到了些茶,淡黄的茶水里渐渐发生变化,杯底花纹逐渐朦胧浮于水上,隐约是一个女子脸庞,不过一阵淡风拂过,水纹一皱,轮廓散乱,似乎是茫茫海上,烟色之中,渐渐分明出一座山,一座城,然后他们分明读到了这样一句话,迷阳城现。
迷阳城,这座传说中出没的城,据说是通往世间财富与权利的入口。它重现世间时,将在某个所在打开它神秘的入口,迎接拿到钥匙的幸运儿入场。
朝颜惊惧,“只有迷阳宫丢了钥匙,失去对迷阳城的控制,迷阳城才会重现人间,难道迷阳宫……?”她说不下去,屠冷望她惨白面容,猜她或许有秘密,葬于迷阳宫中。
朝颜发觉自己失言,然而在场三人,都只将话装进心里,一言未发,并未点破。
为什么这个谜语,会出现在贞女的贞瓷上?
连东玉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贞女,“有多少人见过这东西。”
这时屋外天低云黯,屠冷望着天色,喃喃自语,“暴风雨要来了。”
朝颜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一路恍恍惚惚被人用轿子送回教坊,下了轿子,走着路,飘忽了,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重重撞上一个人,那人哎呀叫了一声,眼睛斜过来冷笑,“以为自己是头牌了啊,走路都不看人。”
朝颜看见是桂美儿,并不理睬,一步一捱的进屋,将房门紧紧扣上。
迷阳城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此时,朝颜的胸口,正有一颗金猫眼石,微微放出狰狞光芒。